62 六十（1 / 1）
两人与宁妃相遇的地方离宁妃所居住的烟华宫并不远，说是巧遇，倒不如说是宁妃其实就是特意出来等着准备突袭练红明的。
而这位红发妇人在回宫的一路上所表现出的爽朗活泼不拘小节，实在与月池风心中的那些拘谨而又遵循宫廷礼教的妃嫔娘娘们相去甚远，让习惯了对练红明以外的人保持距离的她一下子有些难以招架。
更何况这位豪放的大姐，还是自家上司他娘。
完全是招惹不起的人物啊喂！
“啊啦，池风ちゃん看上去很紧张呢？”惋惜的是宁妃本人似乎全无自知，只盯着月池风表情生硬的脸许久，最终丢出这么一句疑问“我看上去很可怕？”
“不！当、当然没有……！”
虽是表示着否定，但月池风语气中鲜有的犹疑，倒是让一边半天没做声的练红明微微抬了抬眼，看似自然的伸手扣住了少女的手腕，往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带。
这一行为让宁妃几许兴奋的挑了挑眉，似乎是体内的某种八卦因子正在作祟，连语调都忍不住微微上扬起来：“明ちゃん……你意外的很护短呢？”
听见如此对自己的调侃，练红明只淡淡的瞥了眼表情还是很僵硬的月池风，答的毫不留情：“谁要护她。”
接着又跟上一句：“是她蠢。”
原本还在紧张状态的月池风听完就不爽了，趁着宁妃不注意时狠狠踩上了练红明的脚，直到看着某人吃痛的皱起眉头后，这才得意的扬了扬眉毛算是挑衅。
练红明只得在心里暗叹了一句女人真是惹不得——不管是老妈还是老婆。
只不过后者的话，大概还得过段时间就是了。
草草的用揉脑袋的方式安抚好自家炸毛的小野兽，练红明又轻轻在月池风脸上捏了一捏，这才终于是有了几分满足感，转头看向宁妃：“母妃今天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见我？是有什么事么？”
“明ちゃん你这话说的，难道没事我就不能见见自己可爱的儿子了？”闻言，宁妃鼓起了脸颊佯装不悦“炎ちゃん多少还跟着瑛ちゃん来给我请安呢，只有明ちゃん你几个月不见人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
听完母亲对自己的控诉后练红明只感到一阵心累，腹诽着要不是把工作全都丢给他和练红霸，练红炎哪有那个美国时间跟着练白瑛到处跑。
只有自己退休偷闲什么的，皇兄你简直无情啊！
“不过……啧啧，母妃我本来还以为你要和那些兵书阵法过一辈子了，没想到明ちゃん你比起炎ちゃん来，出手的速度居然这么快呢。”从对练红明的抱怨中忽然转了话题的走向，宁妃一双美目对着眼前的二人左瞧右瞧，怎么看怎么满意。
“当着本人的面您都在说些什么啊……”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与宁妃的兴奋劲儿完全相反，练红明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这种话要是被皇兄听到一定又会揍我的。”
“啊啊，可是我说过了哦？对炎ちゃん。”
“……哈？！”
练红明全然是一副被雷劈到的样子。
“什、什么时候……”
“就前两天吧？炎ちゃん送完瑛ちゃん回去，然后顺路过来看我的时候。”用食指点着自己的下巴回忆着，宁妃微微阖上了眼睛，看上去思考的很是认真“还特意来叮嘱了我说‘最近几天不要再偷跑出宫玩’什么的……虽然炎ちゃん本来就已经长得有些严肃了啦，但是说这话的时候却给人的感觉更可怕了呢。”
“那还不是因为您总是从宫外带些麻烦回来。”练红明没好气的接了一句，忍不住回想起曾经接手过的关于自家老妈在宫外惹出的烂摊子，又是一阵心累。
宁妃瞪他一眼，反驳得理直气壮：“那还不是因为宫里太无聊了嘛！到处都是只会点头哈腰的侍女嬷嬷，你和炎ちゃん又忙成那样，我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诶！”
“……嘛，这样也是……”
练红明答到一半的句子顿了半晌，最后还是被咽回了喉咙里。
——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明明可以只是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回答，却在视线无意的扫过母亲眼角处不知何时已经泛出的细纹时，变得开始沉重起来。
说到底，这个看上去永远活力四射的女人，他的母妃，虽然从外表上仍是保养得年轻，但也确实是老了啊。
怎么说也是从练红德的一众妻妾里脱颖而出生下两名皇子的女人，那些明哲保身的手段，要说宁妃不会，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自其他女人的嫉恨与后宫的斗争中，将那时还不懂得该如何保护自己的他与练红炎两人保护得这么好，宁妃在他们二人的心中，比起父亲练红德来说，要占着更为巨大的比重。
仅仅是私服出宫这样有限的自由，他和练红炎二人还是愿意给她的。
只是……现在的话……
“出宫的事还是暂且忍一忍吧，毕竟现下确实是个特殊时期……若您出了些什么闪失，不管是我还是皇兄，都会无法原谅自己。”练红明看着宁妃的眼睛，这番话说的极为真挚“也请您体谅我们这两个做儿子的心情。”
因为是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所以才要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
宁妃涂抹着口脂的唇微微张了张，幅度极小的翕动之间却是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
红眸之中，此时倒映出的那张面庞，已经从彼时还在牙牙学语的稚嫩孩童，成长为了现在这个，已经能够用自己的肩膀撑起一方天地的成熟男人。
——孩子果然是都……长大了呢。
思至此，宁妃终于合上了原本还想要说些什么的唇，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扬起的大大的笑容，灿烂得宛若是春日的暖阳。
“啊啊果然是我们家儿子最可爱了——！”最终还是敌不过内心满溢爆棚的母爱，宁妃大大的感叹了一句，二话不说便直接扑到练红明身上，对着他的脸“吧唧”一声亲了一大口“明ちゃん母妃好感动嘤嘤嘤——”
练红明欲哭无泪：“……母妃我求您了快下来吧，这里还有别人……”
“池风ちゃん是自家人啦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自家人也……”
短短几分钟之内，练红明第二次只把话说了一半没有继续下去。
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话中的不妥的话，那么这一次，练红明则是因为全然忘记了眼前这样一副被母亲缠着的自己的模样，在月池风眼中会是怎样一个刺眼的场景。
男人忽的有些慌乱了手脚，下意识的去寻那个原本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的人，却果不其然的在对方眼中看见了那抹羡慕向往却又失落的神色。
明明是在微笑，明明没有哭泣，却要比流泪来得更为让人觉得揪心难过。
那样的表情落在他红色的眸中，练红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有些许微微泛起的酸涩与疼痛在相互交织着，最终化成对少女的怜爱与疼惜，这样的感情渐渐盈满了整个心房。
……那是比想象之中，要来得更加温柔一点的疼痛。
腰间忽然被什么东西捅了一捅。
练红明回过神低头看去，却见宁妃已经不知何时放开了自己，对着月池风的方向朝他努了努嘴，示意“还不快去”。
“我儿媳要是没了，看你用什么赔我。”
“……所以说现在完全都没到那个地步吧……”
对宁妃的用词表示无可奈何，但练红明脚下的步子却未曾有过犹豫，只一步一步沉着而坚定的站到了少女面前，同时抬手狠狠的弹向她的额头。
“……痛……！您干什么啊红明大人！”
“别露出那种表情啊，笨蛋。”
看着月池风一副受气包模样捂着被自己弹红的脑门，练红明试着忍了忍，但还是不由得失笑出声，低头看着她的眼中只有满满的宠溺。
啊啊……真是，让人担心的家伙。
“明明已经被您压榨到这种程度了，让我触景伤情一下都不行吗？”对于练红明这样的行为，月池风撇了撇嘴表示委屈“弹额头很疼的呀。”
练红明不答，仍是笑着，只拂开了她的手替她轻轻揉起来。
那片红掉的皮肤有些微微的发烫，被男人的指腹轻轻按着，更是有些灼热起来。
月池风忍了半晌，最终还是歪了歪头，躲过了练红明的触碰。
“红明大人，不用这样对我也没关系。”不去看练红明的眼睛，月池风用脚尖撵着脚下自泥土间凸起的小石子，说的很是淡然“已经那么久了，我都习惯了。”
练红明还想再弹她一下，但是看着少女还泛红的额头只好作罢，转而摸了摸她的脑袋，叹道：“这种事才没有哪个人可以习惯的吧。”
月池风还想反驳什么，动了动嘴唇却是无言，干脆乖乖的又闭上了。
练红明对她这样的行为很是感到头疼。
“我说啊……为什么其他事你都无师自通，到了这种时候反倒这么笨啊。”
“……？”
“……果然是这样吗……嘛，算了……”
放弃般的叹了口气，练红明伸手去捏她的脸，对于月池风这种逃避的行为不予评价。
——反正总有一天，也会是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