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四十七(1 / 1)
那个MAGI的离开,就和他突然出现一般,让人猝不及防。
月池风只是才一个晃神,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阵风迷了眼去,只觉得脑袋顶上似是被什么人轻轻一抚,再睁开眼时,眼前那个原本还朝着自己笑眯眯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即便是左右将周围全部张望了一圈都没能再看到尤纳恩。
“……”真是活见鬼了。
她似是有些接受不了尤纳恩最后丢出的那枚重磅炸弹,无力的一屁股跌坐到了亭中的石椅上,蜷缩起了身子将脸深深的埋进臂弯之中,满脑子都是不停重复着的——他没有死。
他没有死。
他没有死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但比起那股升腾而上的欣喜若狂,同样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毫无形状的钝痛,敲打在心口却是比那愉悦更为让人觉得难受,可还是欢喜。
她分辨不出到底是哪一种感觉来的更为强烈,只是又想大笑,又想大哭。
“……泠歌……”
已经有多久没有用这样的语调去呼唤那个人的名字了呢?
数不清的年月日,记不清多少载的春夏秋冬,就连每一次仰望夜空那漫天的繁星,都会记起与那个人缩在阴暗山洞的一角,借着彼此的体温取暖,从山洞岩壁间的缝隙偷偷望出去,只为目睹一眼那拳头般大小的星空的不曾被忘怀的时光。
“……泠歌……对不起……”
但,还能传达到吗?
……这样为时已晚的道歉。
×××
“被这样的事作茧自缚到现在,真是枉对了‘葬魂犬’的外号呐,姐姐。”
“……而且,就算不是你的错,我也……已经再也不会去选择原谅了啊……”
而在她所未曾察觉的地方,却有人轻轻勾起唇角,笑的冰冷而淡然。
“再见了……池风。”
×××
夏季的白天总是冗长。
月池风在湖边亭中沉淀了许久的情绪,再回到酒楼寻其他人时,却已经是人去楼空。
整栋酒楼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名酒客还在喝酒,围观的群众也已经基本散了去,只有几名活计在来回的搬运着比赛留下的残局,忙的连汗都来不及擦一擦。
“哟,这不是月姑娘吗!”老板见月池风又折了回来,眼睛忽的一亮“莫不是又惦记我们家的酒了?怎的又折回来了?”
月池风心累,没力和老板扯皮,只喘了口气便直奔主题:“老板见着我家主子们了么?就是红发的那几位。”
“哦哦那几位,见过的见过的。”估计煌帝国红发的人并不多见,老板对他们的印象也挺深“其中有个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的公子还托我给你传话来着,就说什么……‘我们先回去了,你自己想办法回来’这样。”
精神不太好……月池风想大概是练红明没跑了。
“我知道了,多谢老板。”
了解到了大部队的去向,月池风也无意多留,转身便要走。
之前跟着一大家子出来的时候也并没有刻意记过路,作为初到洛城的人,月池风是哪儿都不熟。
为了防止自己迷路,月池风想了想,终于还是挑了个行人较少的地方,抬手打了个口哨,试图叫来自家驯养的乌鸦来替自己引路。
但是等了许久,却连鸟儿振翅的声音都未听到。
“……?”
月池风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莫名。
毕竟月家训鸦的哨音确实怪异难打,月池风以为是自己哪里发错了声,便又抬手打了一次,但仍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搞什么……集体跷家?!”
月池风简直想疯狂吐槽二哥养的这群乌鸦果然是和主子一个德行!
训练动物的技巧掌握源自于个人的天赋,而月家最有这种天赋的人是她二哥月沧澜,于是家中信鸦的驯养基本都是由他来负责掌管。
狠狠的暗骂了一句居然在这种时候来坑她,月池风默默的抬头看向人来人往的大街,只觉得自己欲哭无泪。
——红明大人……为何您要放弃我的治疗!
结果等她蓬头垢面的终于爬上行宫大门的台阶时,天色早就从艳阳高照转移到了星辉漫天。
月池风气喘吁吁的瞪着脑袋顶上书写着“洛成宫”三字的牌匾,再想想今天回来路上的无比曲折,只觉得胸中一口老血差点都快吐出来了。
谁告诉她为什么明明是问同一个地方洛城的老百姓都能给她指出四个方向的?!
你们生活的真的是同一个世界吗喂?!
“……啊啊,累死了……”
捶着酸痛的肩膀拖沓着步子迈进暂住的别院,月池风只觉得自己今天又是被语言刺激又是被坑简直身心俱疲,还是应该早点洗澡睡觉上床。
况且明天就要回去了……吗……
……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啊……爹娘……还有哥哥们……
“怎么才回来?”
甫一迈进院子,还不等月池风反应过来里面有个人,却是一道很是熟悉的男音先响了起来。
月池风愣了一愣,定神看去,却见空旷的院子里不知何时已经支了一张躺椅。而刚才那声男音的声源正是背对着她躺在躺椅上的练红明。
男人那头红色的长发没有如平日里一般束起,而是解开了那白色的发带任由那片红色肆意的散落,透过椅背的边缘,甚至还能看到几缕散发垂落在扶手上,形成一个柔软的弧度,在月光下,那红色竟然比平日之中更为漂亮。
但显然月池风还没忘记今天的夺玉佩之仇,再加上被人误导迷路之类的种种其他原因,心情自然是极差:“啊啊是啊,多亏了红明大人您的先走一步,我可是在洛城里兜兜转转了一个白天才找到回来的路呢。”
“你就不会问路人吗?”
“就是问了路人才知道洛城东南西北都有洛成宫,真是谢谢红明大人让我有了一次长见识的机会。”
“你问的是皇室专用的行宫?”
“……没……还有这说法?”
练红明简直要对月池风的智商拜服,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唉……算了,回来就好。”叹了口气,练红明觉得还是不要和她太过较真为好“我还想着你今天是不是又得躺着回来了。”
“就算我再笨,吃过了一次亏当然也得知道疼。”月池风没好气的一边答着,一边朝着练红明的方向迈了几步“况且我……”
最后的半句,却是在瞧见男人倒扣在膝上的书后,忽的没了声音。
夏夜虽有星辉月华,但要借着那样微弱的光芒来阅读显然也是太过勉强了些——月池风觉得练红明就算再是不善于打理自己,也不至于也会虐待自己的眼睛到如此地步。
“红明大人,您在做什么?”
“纳凉,看不出来吗?”
“可是外面蚊虫很多。”
“用了你做的香料,驱虫那个,效果确实不错。”
月池风这才仔细的嗅了一嗅空气之中的气味,确实如练红明所说的有她手制的香料味道弥散在空中,只是被夏夜的风一吹,已经淡掉了许多。
但是那样拙劣的掩饰与谎言,只在月池风趁着练红明不备伸手抚上他面颊的瞬间被不攻自破。
“……都晒的有些起皮了呢,红明大人。”
她站在他的躺椅后方,借着站姿的优势只一低头便能看到练红明头顶的发旋,红色的长发轻轻擦过她的手臂,有些微微的痒。
练红明一直没回头,也没回答,只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数秒后,将脸颊轻轻的避开了她的手掌。
“还你。”
只见他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再抬起手时,修长的五指间已经垂着了那枚白玉的玉佩,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是显得晶莹通透。
月池风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慢慢伸手去接。
“赢了比赛的奖券呢?”
“给皇兄了,白瑛大人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红明大人不想去看吗?”
“没兴趣。”
话到这里,练红明却是微微动了动脑袋,像是想要转过头来看一眼身后的月池风,却又是半路刹住了车,只维持着一个偏头的姿势。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不是和你一起的话,没兴趣。”
“……总是说这样任性的话可不行啊,红明大人。”
虽是这样说着,但月池风还是不由自主的微微扬起了嘴角,将手中的玉佩握的又紧了一紧。
“这玉佩其实是一对儿的。”用拇指轻轻的摸索着上面的刻字,月池风低声的叙述起来,像是在对练红明解释她为何会如此看重这块玉佩“五岁时候的生辰礼物,大哥设计的花纹,我娘特意找了当时凯国手艺最好的玉匠做的。”
“还有一个在……那吧?”练红明知道她有心结,敏感的避开了那个名字。
月池风点了点头,也不管练红明是否看得见,笑的像个孩子:“这是我娘最后一次送给我的礼物……所以我非常珍惜它。”
“最后一次?”
“恩,最后一次。”
练红明听着身后的少女用着非常平静的声音重复,一时也并不明白为何她会用到“最后”这样让人莫名感到悲伤的字眼。
……就仿佛,再也不会有了一样。
在夏夜显得有些过热的手掌忽的覆上脸颊。
练红明被月池风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整的有些莫名,才刚张了张口试图询问发生了什么,却只感受到那只手渐渐的向下滑去,掠过他的脖颈锁骨,逐渐演变成为一个环绕拥抱的姿势。
因了夏装的宽松轻薄,他甚至还能感受到少女微热的面颊贴在自己肩窝处□□的皮肤之上,伴随着那温热的鼻息喷吐,心口处有种莫名的骚动在开始喧哗。
练红明有些僵硬,对于月池风这样头一回的主动,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怎、怎么了?”他有些慌乱,只伸了手向后探去,指尖轻轻触上少女的面颊,柔滑一片。
月池风只将脸埋在练红明的颈窝,像是想要将男人的气味记住般深深的吸了口气,接着又在男人目光所不能触及之处满足的闭上了眼,然后松手。
夜色正好。
“抱歉……红明大人。”将那口气渐渐呼出身体,月池风便又回到了原本那样规矩的站姿,只是笑容逐渐变得有些苦涩“只是今天得到了让人觉得很高兴的消息……我有些忍不住吧。”
练红明自然是不知道尤纳恩到底对她说了什么,一头雾水:“什么消息?”
“尤纳恩阁下今天对我说……泠歌还活着。”
“……?!”
“我很高兴,红明大人……真的很高兴……”
“……”
练红明这才终于回过头,红眸的视线渐渐聚焦在少女微笑着的脸上,眉头不由得一下子紧紧皱了起来。
——那么勉强的笑容。
就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一样。
“池风。”
他忽的开口叫她的名字,被红发微微掩住了眸光,一时竟辨不出在想些什么。
“过来。”
月池风不解,迈步绕开椅子过去了,看着练红明向她勾了勾手指的动作,以为是要说些什么,便又是毫无防备的微微俯下了身子,想要附耳过去。
“呜啊……!您、您做什么啊红明大人?!”
未曾料到的是,腰上忽的被男人的臂膀用力一箍,只一阵天旋地转后,原本是站在练红明身边的姿势忽的就变成了坐在男人膝上,还被他紧紧抱在怀中的羞耻姿势!
月池风简直想抽死这样毫无防备就被他耍着玩的自己。
——说好的吃了亏就要长记性呢?!
“放、放手啊喂!红明大……唔?!唔……哈……等、等等……!”
“不等。”
只这样一句寥寥淡淡的回话,练红明便再次低头,将少女未完成的抗议全部都堵在了自己的唇畔之间,颇有些容不得月池风有半点抗议的意味。
膝上原本置着的书册“唰啦”一声跌落在地,随着夏夜的晚风一页页的翻过。
“我以后要是再接近你一米以内……我就不姓月!”一番激烈的挣扎之后,终于从练红明怀里脱出的月池风,涨着通红的脸,终于撂下了这么一句狠话。
“哦,好啊。”
只可惜那位二皇子殿下却是无动于衷,只慢悠悠的俯下身捡起随风乱翻页的书册,笑的淡然。
“改姓练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