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四(1 / 1)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死皮赖脸的要跟着我的理由?”
“恩!”
“……”
练红明看了看自己面前对着自己眉开眼笑的少女,痛苦的抬手揉了揉眉心,极力的压制住了内心极想把月池风一巴掌拍出去的想法。
偏偏对方还是一脸理直气壮,整张脸上怡然自得的表情就像是在说“反正是你家眷属把我弄伤的作为主人当然要负责”一样。
——负责你妹!
受伤就摆出个受伤的样子来啊!窝在他书房里蹭暖气看书是什么意思啊!想偷懒你就直说啊!
但内心吐槽归吐槽,练红明还是近乎妥协般的叹了口气,说了声“随便你吧”便坐正转回了身体去研究手上的兵法阵图,也不再去管那边的少女听到这话究竟是个什么反应。
而瞥见练红明对自己开始采取了放任措施,月池风这才不露痕迹的勾了勾唇角,支起脑袋望向窗外日渐愈加明媚的春日之景,看上去好不悠闲自在。
——当然,前提是忽略树上停着的黑色乌鸦的话。
月池风脸上原本还带着几分轻松闲适的笑意,却只在看到那一坨黑色的瞬间便骤然定格,接着变得无比苦逼。
而那黑色的乌鸦却像是见到她十分高兴一样,拍了拍翅膀,只见黑色的大嘴倏地一张,一记响亮而难听的“呱”声就让月池风痛苦的扶住了额头。
就算不用回头她也已经能感受到身后练红明投来的极其不愉快的视线了喂。
啊啊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谁在心情正好的时候被这样的东西打扰都会感到不愉快的吧……特别还是她自己。
“呐,红明大人。”
身着浅色衣衫的少女目光沉静的望着窗外,面容姣好的侧脸甚至都带上了几分漠然——练红明闻言抬眼望过去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
紧接着,一阵简短的沉默之后,月池风慢悠悠的回过了头,伸手指了指窗外还停在枯树新芽的枝桠间的黑鸦,非常严肃的启口:
“红烧乌鸦,吃吗?”
练红明不动声色的抽了抽嘴角,对月池风说的冷笑话一阵无语。
本以为练红明至少还会皱个眉头什么的。可盯了练红明许久,月池风还是没能从对方的脸上找到太多的反应,饶是她也觉得有些自讨没趣,只能选择了妥协。
将手移至唇边打了个奇怪的哨音,一直呆在树上的乌鸦便反应极快的拍了拍翅膀掠进书房,甚是听话的落在了上好红木制的桌面上,不时还歪着脑袋轻轻啄一下月池风的手臂,比起常日里徒给人留下的不吉利的印象,此时看上去更甚至多了几分正在撒娇讨巧的意味。
只不过练红明前段时间还因为被这些家伙落了一身黑毛,现在又见着这东西竟然停留在自己重要的书房里,即便是对方再卖萌,好感度也是连连下降。
“啊啊,被讨厌了呢——”伸出手指揉了揉乌鸦头顶上的绒毛,一人一鸟对望了数秒,月池风这才哀叹了几声,转而去接鸟爪上绑着的纸条。
练红明眼尖,只瞄了一眼那纸张,便已经根据色泽和纹路辨认出那是市面上价格昂贵的雪兰纸。雪兰纸吸水性强,润墨,是不少文人墨客的最爱,只是材料出于难以栽培的雪兰草草浆,价格便也跟着一跃千丈,也只有有钱人家用的起。
因此,也不难猜测寄信的人大概是个什么身份的人。
“乌鸦送信?”虽然已经足够见多识广,但对着这样的一只乌鸦,练红明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我可只听说过信鸽,还从未见过信鸦。”
闻言,月池风不禁暗自感叹了一句“他还真是直接”,但心中对这位二皇子毫不掩饰好奇心的性格却并不感到反感。
“鸽子温驯恋巢,不管多远都能够认清家的方向,确实是用来传达消息的不二选择。”从练红明脸上移开视线,月池风伸手去逗弄还停在自己的面前的乌鸦,平淡解释着的语气中竟有些虚无缥缈的惆怅“但若是只讲究一个执着,我却是更喜欢乌鸦的。”
“……执着?”
逗弄着乌鸦的手指微微一顿,月池风忽的抬头,目光定定的望向练红明。
春日晨朝的空气里,黑与红相错,一时竟是静默无声。
连向来爱打搅破坏氛围的乌鸦都只是昂起脑袋,望了自己的主人一会儿,像是没了打岔的兴致般又蔫了下去。
“你也在执着什么吗?”
香炉烟袅升腾的雾气中,练红明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问道,一双红色的眸定定的落在少女略浮现出几分错愕的表情间,忽感到有些莫名的心塞。
但这感觉并未持续太久。
月池风忽的抬手,借着宽大的袖子掩了小半张脸,肩膀微微的抽动起来。
看那眉眼的神态,练红明知道她估摸是在笑的。
可那笑意却只在眼中虚虚浮浮一层,拨开了去,他却好似能够看到她只是在忍。
忍。忍什么?
练红明眯了眯眼,终究是没能想明白。
“红明大人真是爱说笑,我哪有什么执着的东西。”笑够了,月池风便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只用一句话便轻轻带了过去。
话已至此,再刨根问底似乎也有些失了身份,练红明倒也只“恩”了一声,垂了头又看起书来,不再多做过问。
但,只可惜练红明还是对自己身边的这位近侍官不太了解。
手中的书被人突兀的抽走,练红明甚至没能听见对方起身行走的动静,月池风骤然放大的脸便忽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让他没由来的打了个激灵,思维有一瞬间的停顿。
但练红明不愧为西征军的总军师大人,头脑冷静的速度岂是一般人能比,只短短数秒便找回了自己的气场,微眯双目甚是不悦:“你做什么?”
“观察红明大人的黑眼圈。”如此近的距离间,月池风却连脸都没红一红,反倒是盯着练红明的脸细细打量了起来,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碰撞到一起了“果然您最近没怎么睡好吧?还是说……根本没睡?”
练红明愈发无语:“……那种事怎么样都好吧……话说回来你先给我让开!太近了!”
“明明记得之前还没有这么严重的,结果现在就算是让您立马去扮演熊猫都不会有人怀疑的吧。”虽被练红明呵斥了,但月池风的注意点依旧还停留在练红明眼下的两个深深的黑眼圈上,半点都没觉得眼下的距离有什么不妥“红炎大人可是昨晚就派人威……叮嘱过我了,说是让我一定要管好红明大人的作息之类的。”
练红明更头疼了。
皇兄你就算很在意我的熊猫打扮也不用把我逼成这样吧!还跑去威胁别人是要怎样啊!……不对!话说回来为什么上回是鹌鹑这回就变成熊猫了啊?!你到底是多喜欢圆滚滚的东西啊喂!
……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
算了管他的。
“之前跟着我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真正处罚的又没有几个,皇兄多半也只是吓吓你罢了。”面对此种威胁,练红明根本不以为然“毕竟又不是什么大事。”
月池风挑了挑眉毛,回答的面无表情:“二皇子过劳死还不是大事的话,那煌帝国估计也没什么大事了。”
练红明:“……”
少有的在语言方面吃瘪,练红明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大概也是有些恼了,觉得既然用说的没有用,便干脆的伸了手出来想要推开还杵在自己面前的月池风。
但练红明千算万算都没能料到,就是才一伸出手想要推人这个当口,门外便忽的响起了太监尖细响亮的“皇上驾到——”。
一双保持着推拒姿势的手定定的便僵在了半空。
就着练白龙迈进书房的第一步,练红明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加快推人的动作,而是没头没脑的忽然直起了身。
然后他就觉得嘴唇好像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的样子,月池风一双黑色的眼瞳忽的在自己的视界里被放的很大很大,他甚至还在那双眼中捕捉到了一丝还未来得及逃走的惊讶。
于是练白龙的第二只脚才刚要跨进门槛便又忽的定格在了空中,一时之间颇为尴尬的不知道应当是遵循着来时的意思进门呢?还是应当在这让人浮想联翩的氛围里转身出门当做自己没来过呢?
……话说回来红明大人您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竟然在书房里大门敞开着和女人接、接……
练白龙憋了半天,终究还是憋红了一张脸默默转过了身去,徒留下一个“红明大人打扰了我改天再来”的歉疚眼神欲准备脚底抹油。
练红明只觉得自己真是跳进南海也洗不清。
大概是因为大脑刚才卡壳过一次,冷静下来之后的练红明还是很从容的率先移开了自己的脸,大声道了一句“皇上留步”后,这才像是掩饰般的咳了两声,解释道说只是个意外。
被迫停下了脚步,支吾了两声“啊原来是这样”算是应和了练红明的意思,练白龙其实还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这……怎么说……红明大人也是正值冲动的年纪……嘛……
虽然这用来说服自己的借口,他自己听来都很牵强。
“下官月池风,参见皇上。”
正发呆着,一声颇有些凛气的女音却率先唤回了练白龙的理智,他这才想起来书房里还有个人。
……还是个刚和练红明发生过点什么的人。
低头看去,只见身着浅色衣衫的少女正单膝跪地,双手以掌握拳举在身前。因为垂着头的关系,自练白龙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对方后脑上梳的齐整的黑发,仅斜插了一支白玉簪算是唯一的装饰。
“免礼。”
“谢皇上。”
示意月池风可以起身,毕竟才刚被自己撞见难堪的事情,练白龙并不想刁难她。
练红明则有些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抬抬手又放了下来,一下子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皇上与红明大人想必有要事相谈,还请恕下官先行告退。”
“恩……哦,你去吧。”
好在月池风还算是个会看脸色的,自知氛围尴尬,倒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先行撤退,这让练红明不禁松了口气。
“……红明大人,意外的深藏不露呢……?”看着月池风极为自然的从书房里退出去,还顺手替他俩关上了门,练白龙忽的有些感慨。
但脑子卡壳时是一回事,正常状态又是另一回事。
只见练红明借着手中的黑色羽扇掩了小半张脸,语气平淡却意外的凉透人心:“是吗?那过几日白瑛大人的生辰,我必将替您拜帖去巴尔巴德,邀请摩尔迦娜小姐过来缓解一下您的相思之苦。”
“……红明大人,我们还是说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