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1 / 1)
该怎么办呢?彩纸已经能够物尽其用光荣牺牲了,我要是想让设计再丰富一点,需要借别人没用完剩下的犄角旮旯,不过以刚才的形势看,嗯......我已经想好了她们会说什么,这条过了。还剩下一条,任务量最多也最重要的材料,我随意地翻着信纸,考量着自己一个人写个十份左右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我尽快写完作业就好。只是当大家把自己准备的东西都贴在白板上的时候,我那全篇统一字迹统一墨色的板块不就格外显眼?会引起大家如下的讨论:为什么她自己一个人写了所有的资料?而其他人都是各种颜色的彩笔作成的?难道她没让同学帮她?唉,你不知道啊,我跟你说,当时......
会这样吧,会吧。
想到那样的场景,我心里觉得难堪,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别人的同情,那会使我感到卑微。
就在我无意识摩挲信纸和已经剪好的图案字体左右为难陷入思考时,同桌阿木低着头凑近我:“你还看什么?想啥呢?不会是还要做吧,都没人帮你,还做啥做?我要是你就放弃啦,吃力不讨好,班主任都说要取消了,大家也都不帮你,你苦苦坚持干啥?嘿嘿。别做了,别做了。”
我没说话,不理他,身子往左边挪了挪,脸转过来,离他远点。
“喂!我说话你没听见啊!让你别看你自己的那点玩意了!没听懂啊?”阿木生气地抬起脸,说着就伸手来抢,我死死护住没放手,“别动!你小点声儿”。
“你给我放手!我要你别做了你没听见啊!”我们两个人互不相让,争夺声已经吸引了全班同学的注意,大家都在往后看,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抢走我的心血,他都把那些字拽皱了!我心里憋屈极了!我就不放手!我完全能想象到,他把东西抢走然后撕毁的样子!他总要欺负我!
阿木劲儿很大,我两只手抵不过他一只手的劲儿,他就那么挑衅似的看着我,仿佛看着一只手就能捏死的蚂蚁,我恨死那种感觉了!眼瞅着我的彩纸像拔河的红领巾一样向敌方移动,我憋着嘴不得不提高了嗓门:“你还我”!
委屈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叫你别做了,放手!”阿木眉头紧紧皱着,露出一副凶相。
“你管我”!
阿木好像气极了,原本空着的那只手倏然伸过来,他朝我比量了个挥拳的动作,没想到,沉闷的一声,我松手了。
全班都安静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俩,阿木也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激烈的动作推开了他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真是不得不佩服阿木同学,老师的指责批评没让我哭,同学朋友的拒绝我没有哭,他的一拳挥过来,我哭了。
我的眼泪当时就流下来了,伴随着眼泪的还有鼻血。
我捂住鼻子,立马抬头看向天花板,我记得这样可以迅速止住鼻血,我看着天花板,却仿佛有阿木惊慌失措的脸一闪而过,那是在抬头前,最后一秒留在脑海里的画面。
只一秒钟,大家就纷纷献上了纸巾一类的止血用具,还纷纷提出自己的建议,让我到水房洗一下,什么举左手,拍脑门之类的。阿木虽然手有点抖,但是快速地抽出一张纸巾捂在我的鼻子上,又把纸巾放到了我的手里,就那么站在原地,维持着慌乱的表情,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们唧唧喳喳干什么呢?不知道上课啊!”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老师,赵彬欺负言默,把言默的鼻子打出血了!”班级里有活跃的男生抢着说出口,我想他们剥夺了我告状的权利,但是却履行了帮我告状的义务,我看向老师,她也看向我们这边,扫过一眼,就像没事儿人一样,走到班级前的桌子坐下来,班级里慢慢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阿木还在那儿紧张无措。
我错了,原本就没有老师什么事儿的,她绝不是装成无事的样子。
那天下午就在老师的漠视、同学的猜测、阿木的闪躲、我的冷清中过去了。
夕阳柔漫,夜色渐晚,背着书包离学校。当月亮爬上树梢,到处静悄悄,关灯入睡,一天过去了。
冬雪早已融化,春风还夹着寒冷,早起的鸟儿可能还找不到虫吃,我一边思考一边往教室走去。
昨天晚上,我坐在写字台前想起白天的事,不知道哪儿来的火气,握着那些做好的东西全撕了,一口气。又不知道哪儿来的悔意,把撕掉的东西有一张张捡起,一张张压平,夹着日记本里。
我不想做那个版块了,它让我总会想到一些不好的感觉。
从上午的第一节课开始,我过得很忐忑,不知道同学们会不会询问昨天的事,提心吊胆老师随时而来的刁难,幸运的很,一天的风平浪静,老师似乎也忘了这件事。这让我对平时众人眼里的渺小感到满意。除了阿木时不时看向我的眼神,让我觉得不自在,不过我决定不理会他。
到了规定布置板报的那天中午,其他同学开始午睡,负责人在走廊里准备着,我看到了,就上去帮忙,他们好奇地问我,我只告诉他们是老师的意思。我不想回到教室里,得到其他同学怜悯的眼神,就这样跟他们说,谁也不会闲得无聊去求证,反正没有我的板块,我只是去帮忙,他们求之不得。
板报风波在我心里过去后,我更加沉默了,上学时安安静静,放学后一个人回家。打从这以后,我越来越不喜欢与那些女生相处,她们让我觉得自己卑微,我是圈子外面的人,又何必非要到圈子里去。
在小的时候,只要你不去凑热闹,那些热闹是不会伸过手来找你的。我就这么沉默着,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学校。我觉得交朋友好难,那些放学一群人挤在一起回家的情景,说实话我并不羡慕,只是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若是给我选择,我宁愿像这样一个人走,可能我从不得不安静,到习惯安静,再到享受安静。
那时在我看来,学习简直是学校里最简单的事了,老师布置的作业,我感觉像是在看图填色,毫无难度。即便因为请病假错过一堂新课——新的因式分解法的讲解,我也能顺着练习题搞明白什么是十字相乘法。家乡这边数学语文考试都是分为四类,据我妈妈说,当时考口算题的时候正好临近放学,我们在一楼教室,妈妈在窗前看我,说我很快就答完卷纸,拿着铅笔橡皮尺子,跟我前面答完的同学在玩扎针游戏,老师也默许了我们的行为,大概也属于好学生的特权。妈妈从来不用担心我的学习,即使我没有步步高点读机。
妈妈唯一担心的就是我的体弱多病,每月拿着两三百块的工资回家,没等高兴多久,我总会不大不小地病一场,所以那时候根本谈不上积蓄,直到我上了大学以后,家里的生活条件才有所好转。
我很郁闷,四口人住着五十平的房子、外婆不工作、我在上学、父母离异、没有高收入工作者,这些条件并不符合低保特困或是特别补助家庭,没法缓解一点点,城市中或许像这样的家庭太多太多了吧,比我们更差的也太多太多了,我总会这么想。直到上大学,看到班里领着特困资助生的钱的同学,住在装修豪华的百平大房里,我才有一点改观。
我从小到大我都住在外婆家,周围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得很,房前的一条河上的石桥拆了,河面被铺盖成散步花园,而房后的花园几经变迁,从有围栏到有花坛,不变的是那些熟悉的面孔。
我有时候会跟邻居家朋友一起溜达、打圆牌、学骑自行车、演美少女战士,也会和他们谈天说地,听他们说:默默,你外公对你真好,他说,将来的财产都留给他的孙女,你以后就有钱啦!
我都笑着,仿佛这句话是真的对我很好。
有人来,有人走,我们这群小伙伴也会随着升学忙碌疏远开来,有的甚至因为学籍或是转学的问题,再也不会相见。
而我依然按部就班地学着,走着。依然会被班主任留下来,和几个班干部一起盯着班级成绩最后几名的同学写作业并且负责讲解,依然幸运地总是负责效率最慢的学生,依然成功地总是留到最后,即便看到妈妈在校门口等了一个多点直到家长人潮散去,也不敢和老师开口提:我要早走。
妈妈在等我,很久。
随着年级升高,好学生之间的成绩差距也会拉开,我本以为学习的优势或许可以改变班主任对我的态度,亦或是班主任在面对我的时候会有态度,不会总那么没所谓的,可是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麻木。
那些回忆都是用来打击人的,像是比诺曹的鼻子,在你自我满意的时候突然伸长了杵到你的脸,生疼生疼的,告诉你,这或那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