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意外访客（1 / 1）
（二十三）
再次见到那个叫做李衡的少年是在一次展场布置的时候。
因为是婚礼现场，所以李先生那边需要大量的花卉。整个婚礼现场被美丽的玫瑰，以及女孩子喜欢的缎带和气球包围起来。穿着黑色工作服的婚庆人员还在布置现场的灯光和设备。李鹤也一脸严肃的和旁边的工作人员商量着什么。我和现场的策划确定花卉已经购置完毕之后，就准备离开。却看见背着双肩包的少年慢悠悠的走进来。
李鹤先是没有注意他，那个孩子也是不急。反倒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摸出手机。
我注意他把手机拿出来，随即将后置镜头对准了李鹤。
“咔嚓——”不算小声的快门声。
李鹤顺着声音望过来，便看见挂着恶作剧成功的少年。他一直严肃的脸上忽然挂起一阵难堪的青红。“李衡！”他匆匆对周围的同事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然后走过来，毫不客气的拉着李衡的书包带把他往外面拖。
可是虽然李鹤气势十足，但是李衡的身高明显要占优势一点。被拉着的人看起来更像是在配合恶作剧的小孩。
我站在会场门口。他们见我，李鹤立即作出一副无奈又丢脸的神色来。他不得不放开手，叹口气向我打招呼：“刚刚没看见你……”
我笑：“刚刚把花送过来，现在已经准备走了。”
李鹤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恩。本来还想找你一起吃饭的。”
我见旁边李衡脸上立刻流露出一股子防备，便好笑的婉拒：“不必了，我已经答应好家人回家的。”
李鹤闻言也不再勉强，只是似乎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两张卡片：“这是之前我们布置的那个画展，我留了你的份，你可以带家人去看看。”
我惊喜的接过，道谢寒暄几句，便准备回家。
没走几步，忽然觉得后面被人拖了一下。
“喂，以后离他远一点。”面前的大男孩毫不客气的说道，不顾我诧异：“你也是……那个吧。所以不要把注意打到他脑袋上来！”
我虽然不知道他究竟误会了什么东西，但是我也微微有些愠怒：“我和李先生只是生意上的伙伴而已。虽然你年龄还小，但是这样的为人处世，也是不合适的。倘若你真的是为了李先生好，那就应该多为他着想，不要再这样冒失。”
他似乎很惊讶我会这样教训他，虽然不舒服，却终究没多说什么。只是在李先生几声呼唤后，慢吞吞走了过去。
我在这少年身上，似乎看见了某一段时间的自己。
虽然觉得应该多多提点，但是看这少年人模样，也多半是听不进去的。
我叹口气，只是希望这孩子这样脾气不要给自己和别人带来什么遗憾才好。
*
因为想起有东西落在欧先生家里，于是决定先去欧先生家一趟。
欧先生已经将备份钥匙交给我了，每一次用他的钥匙打开房间门的时候，心里微微都有种快乐的感觉。
我刚刚把钥匙拿出来准备进门，门却从里面拉开了……
“你在家啊……”我惊喜的抬头一看，却看见一个严肃的高大男人正不客气的盯着我。
“……”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欧先生却从那个男人身后探出身来，他一脸无奈的说：“拜托，大哥，你挡着阿时了。”
大、大哥？！
我这次是真的反应不过来了，几乎是毫无准备的见到欧先生的家人。忽然觉得有种被人扒光衣服暴露在人群中的感觉。此刻，我真的不知道是应该走进去还是推出去……
好在，欧先生似乎并不慌张。他从容的走过来，一把将我拉进房间。似乎完全没有将堵在门口的欧家大哥放在眼里：“阿时，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去母亲家吗？”
“啊、啊……”我张目结舌的望着欧家大哥，这个时候才想起失了礼仪。我挣脱欧先生，端端正正的对着欧家大哥作了个鞠躬礼：“您好，我是时坚，时间的时，坚强的坚。”
“……嗯。我是欧冠森。”大欧先生平静的说，与欧先生极为相似的黑色眼睛里毫不客气的流露着询问和不赞同。
“……阿时，原来你的名字叫做时坚啊。”欧先生在大欧先生转过身的时候轻轻对我说。我惊讶的问他：“我没有给你说过吗？”欧先生无辜的摊手。
我默然。随即想起来一件事：“说起来，欧先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欧先生双目瞪圆，极为难得的流露出震惊：“怎么会！我叫欧季森啊！”
“欧季森……”所以笔名是季森只是去掉自己的姓这么草率真的好吗？！而且听起来就像是欧吉桑一样的名字究竟是谁的意思啊！！！！
我们相互望着对方，心里百味陈杂。
呵呵、也算是欧家大哥过来带来的比较的好影响吧……交往这么久的恋人终于互通姓名了呢…………………………………………
（二十四）
欧家大哥欧冠森，今年已经将近四十岁了。（虽然完全看不出来）
他拥有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庞，他的五官和欧先生基本都差不多。和欧先生最大的不同，大概是欧冠森先生的气质吧。比起欧先生的温柔冷峻，欧冠森先生则是一种凛然的正气。
怎么形容呢…我偷偷趁他喝茶的一瞬偷看，然后想到：对了，就是你一提起“医生”“军人”这种职业第一时间感觉的气质。那种近乎于教科书式范例的凛然正气、刻板和威严。
……似乎不是一个好接触的人呢。
“所以大哥你这次来我这里是干什么？”欧先生泡好喝咖啡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甚至将空余的那只手闲闲的搭在我的肩膀上。
这个微妙的姿势不禁让我耳朵发烫，也让正襟危坐的欧家大哥皱起来眉头。他几乎毫不客气的开口：“这些年你也胡闹够了。”
“呵、”欧先生冷冷的说：“我很早就说过吧，我不是在闹着玩。”他侧目看我一眼，语气放软：“你也感觉的到吧，我已经找到我要的伴侣了。”
“放肆！胡闹！”欧家大哥将手重重往茶几上一拍，可怜的桌子发出“喀拉”的颤抖声。
欧先生终于站起来了：“桌子如果损坏了我会把账单寄到你家去。既然现在我们无法心平气和的交谈，请你回去吧。”我不安的也站起来，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只是拉着欧先生的腰侧的衣服。
欧家大哥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转头跟我说：“你也准备陪他疯？”
我被欧家大哥的威慑力压的无法动弹，但是我很不喜欢他的语气：“我和欧……季森，是真心相爱。我们并没有玩。”
“你们是两个男人！”欧家大哥既愤怒又轻蔑的说。
“是的。但是首先我们是两个独立自由的人。”我在那一瞬间毫不害怕，心中充满了一种平静的感觉。
我只是想把心中的话说出来而已。
我看着欧家大哥，似乎也透过他，看见我当年的母亲，甚至更多的那样的人群。
“……”欧家大哥被刺激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欧先生忽然将放在我肩头的手收紧，我感觉得到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来的他掌心的温暖。
“一时意气而已。”欧家大哥沉默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沉沉的黑眸定定的看着我们。“我现在说什么你们也是听不进去。我看过很多像你们这样愚蠢的年轻人，当初都是信誓旦旦，可是随后…一旦发生一些事情，就马上会哭着回家。”他说道后面甚至有了一丝冷漠的笑意。
“大哥，我看你有时间来管我，不如多点时间去找个对象。”欧先生从容的将手里的咖啡杯放在桌子上，发出磕哒一声，他就像是没有听出兄长的威胁之意：“等你体会到爱情的滋味，你就不会说出这种幼稚的话。”
不知是那句话刺激了欧家大哥，他忽然勃然大怒：“混账！我自小教你知识、将你送到国外念书，你就用玩男人来回报我吗？我就来看看你，关心你，你现在就讽刺我？说我不懂爱情？！好，你懂！你懂爱情，你的什么狗屁爱情！男人和男人之间有什么爱情！”他深吸一口气：“你七年之前赌气出走，结果做了什么丰功伟绩呢？！不过是隐姓埋名开始写不入流的小说……！”
“住口！你没有权力这样说。”我看见欧家大哥眼神里的不可思议，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站出来说话：“那并不是不入流的小说。如果您没有看过，请不要这样胡乱评价。”我紧紧的扣住欧先生的手：“欧先生的书虽然达不到以文载道的境界，但是他书中所传递的思想和其中的魅力却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谈不上是丰功伟绩，但是在我心里，欧先生已经做得很好了！”我苦笑到：“我知道您现在无法理解、接受我们的感情，我也不勉强人人都能明白。我只希望作为欧先生家人的您，能够稍微宽容一点，不求理解接受，只是请别让欧先生伤心。血脉亲情，多么可贵…”我心里难受，翻涌的旧事和眼前的情景交替出现，仿佛是老旧的电影：“撇去同性恋不谈，这个人，是您的亲生弟弟。”
欧家大哥的眼内有一瞬的动摇，随即他冷冷的说道：“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见他误入歧途而坐视不管。”
欧先生静静的看着他的哥哥，随后叹口气：“抱歉，大哥。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按照你期待的路子走了。”他抬眼，嘴角有一丝苦笑：“让您失望了，从七年前开始。”
欧家大哥定定的看着欧先生，眼里恍惚，他难受的喊了一声：“小季……”
我站在欧先生身边，感受得到欧先生手里全是汗。他的手掌冰凉并且微微颤抖。
他是痛苦的。
所有人在与血肉至亲分离的时候，都是这样的。那种似乎将剖开皮肉剜出心脏的疼痛，纠缠不清。
“……我会再来看你。希望那个时候，你能想明白。”说完，欧家大哥打开门，阔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