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撒泼还行（1 / 1）
他的字一笔一划都太过认真，反而显地更像小孩子，刻意地写出仿宋体，特别难看幼稚。脑子里乱地不知所措，打开电脑的社交软件完全没有任何记录，网页的历史记录里有电子邮箱的地址可密码早已经删除，我知道的他认识的人电话打了个遍，急疯的心情还要强迫自己说话客气，每次挂断电话都想把手机扔出去。只剩下一个人，能帮他远走高飞、能有所安排的也只剩这个人。
飞驰回北京五道口，他也没换锁，我就开了门进去，天马上就要黑了，屋子里空无一人。
四月的北京早已春暖花开，我自己坐在这里却还要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我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等了好几个小时。这明明是我的家，可到现在我竟然还是没有一个家。你真的忍心吗，你是看破我一定能理解你所以这样狠心吗？留我在这讽刺的空间，等了好几个小时，默念的一直都是，一会儿别动手。
门终于响了，我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
灯忽然亮了，眼睛疼了一下，仇恨地盯向那可恶的洋鬼子。
“Wow…surprise.一开灯有个帅哥在等我。”
“他去哪了。”
“谁？”他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把背包抛到了沙发上，我受够了他鸡贼直转的蓝眼珠子，直想给他活生生扣出来。
“少跟我废话、我的耐心已经耗地一干二净了！！！”我一把抓住他领子，把他脖子狠狠顶在沙发背上喊。谁知他非但不害怕，还动动那该死屎颜色的睫毛，食指刮在我脸上：“What a pretty baby…”
“别逼我动手，再给你一次机会他到底去哪了？？！！”
“他不让我告诉别人。”他耸耸肩欠抽地说，“别人”？我他妈的倒成了别人？！没把拳头挥出去，我怕我犯罪，怕一拳把他脑浆砸出来，伸出中指撬开他皮带扣一把抽出来，五指一抓顿时他的衬衫扣子绷了一地。
“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欠抽！！！”扬手一挥皮带还没落下，他双臂挡着身体喊：“Oh no no no！I’ll tell you!我说、我说、”
“贱骨头！说！”
他盯着我，直到从我手里拿回皮带算松了口气，扯了扯衬衫试图再穿好，低头一看冒着线头的扣子挑了下眉，摊了摊手：“中国人说只要长地好看的，一定不中用，我还以为你是花美男，原来是真老虎。”
“跟你爷爷谈动武。。。哼。从哪学那些没□□用的废话，赶紧他妈的说！”
“你先从我身上起来。。。”他挑着眉望着我裤裆，他妈的竟然还有比我流氓的人？！我跳起来，他出口气说：“他去日本了，他说想离开，我就告诉他我刚好在日本有朋友，而且还是做甜点的大师。”
“日本？？！！我□□他妈的懂点儿政治常识吗你让他去日本？？！！！！！”
“我的确不懂政治、”他摊手说：“但我可以确定我的朋友一定会照顾好他，事实上他也是中国人。”
“好吧，什么时候走的？”
“中午。我想他现在应该在大阪，等转机。”
“。。。”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计划地还真周密，时间算地真准，一丁点空隙都不给我留。
“我向你保证，他到了日本会生活地很好。”他站起来搭上我肩膀：“我没有骗你。”
“怎么联系他？他有没有给你留个手机号码什么的？”
“没有，他好像没有手机了。”
“没手机，那他到了日本走丢了怎么办？！要是找不到路呢？！语言又不通，还要转一次机，上错飞机联系不上怎么办？？！！饿了买不到东西渴了喝不到水怎么办？？！！”
“Oh come on!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Relax,OK我的朋友接到他一定会通知我，我向你保证他会定期告诉我们他的近况，等你冷静下来我觉得有必要时还会告诉你我朋友的联系方式，好吗？”
“那他想我了怎么办？！连张照片都没有！不行，现在你就把你那什么朋友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要给他发张我的照片！”他听我说完哭笑不得，我也知道我的确太着急。
“他去日本了、他去日本了，他去日本了。。。”他刚才告诉我的那句话一直回荡在脑海，心里空落落的，洋鬼子说地那么轻松，确定了他离我而去的事实，有那么一刻仿佛感觉他真的会离开我，这一去就不回了，那一刻就好像宣读了我的死刑一样。茫茫人海中的一颗星，感觉你从未离我这么远过。我可以放你走，就像我把风筝放到天空，可无论飞多高多远我手中都有一根线，可这次，真的不一样了。我感觉你就像脱离了我的旋转轨道，这种自私的失落，让人惶惑不安。
我觉得你纯真年代的样子最可爱，可你偏偏要拼命让自己成熟起来，不那么可爱了。回头想想，让你一直做我的小男孩，这种想法才是自私的啊。毕竟在残酷的人生无常、岁月流逝中，我们都无从选择。
站在窗前望了好久，这么深的夜里连一颗星都没有，长大后就连看看星空都是奢侈的享受。
叹口气转身：“你饿不饿？”
“额。。。还好。”
“我可饿了。一整天没吃饭。吃火锅吧，怎么样？”
“可以。。。别太辣。”
“不辣怎么叫火锅呢，等着，我去车里把东西拿上来。”
今天不吃，明天可就要坏了啊。
腾腾蒸汽里，曾热爱的鲜辣味道充斥着苦涩，上好的羊肉味同嚼蜡，是水雾太充足，眼睛都被熏湿了。把肉放进嘴里，眼泪却流了出来。我哭的次数屈指可数，是跟你在一起太久了吗，现在也变成了一个爱哭鬼。今天早上你还在我怀里，现在就已经离我那么远了。不，其实是昨天了。望着满满一桌的菜心里凄凉，好像一切都是我自导自演的喜剧，折腾到底像个笑话。
“你在哭？”
“废话。”
“恩。”我抬头看，他就直勾勾地看着我。
“你个洋鬼子不懂给人留点面子吗？”
“哭也不是很丢人的事。还有，我希望你别叫我洋鬼子，确实不太好听。”
“嘴长我脸上老子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
“额。。。好吧。太任性了。”
独自躺在沙发上，太晚了，朦胧中渐渐失去了意识。。。可噩梦的画面就像瞬间的风暴向我袭来，好像发须衣角都跟着飞扬，只剩下醒来后不止的寒冷战栗。再次试图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全是血，源源不断地泼在我脑海里，缩紧了身体紧张呼吸，可心脏就像一架运转诡异的机器，马上就要承载不了这紧张的躯体。
醒来只有我一个人，空气渐渐降温，越来越冷，最后被无尽的恐惧占据，所有阴暗的恐怖血腥都挥之不去，压抑地开始不相信这个世界。
这才是你不在身边的第一天，我就开始这么害怕，只有你在身边的时候我的心才可以不去想那些残忍的事，只有你在身边的时候我的心里才可以全是温柔和温暖，你不在，其实我一样很软弱，甚至比你更难受，如果那些事发生在我身上也许我都不会这么难受，不会这么放不下。我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去想你曾经多绝望，多痛苦，多害怕。那只沾着血的熊娃娃曾经那么可爱，现在想来竟然像鬼偶一样让我心惊胆战。
你走了，这一切都像发生在久远以前的事，却更酝酿地令人窒息，空洞地窒息。
龙龙，我好想你啊。上次我被这种血腥的阴影笼罩，是你的文字让我走了出来，这次又该怎么办呢，你就让我独自承受。
跳起来推开他房间门，没有锁，灯光通明。
“告诉我地址，我现在就要去找他，现在、立刻！！！”
“你怎么了？先冷静一下好吗？”他站起来按住我肩说。
“我冷静不了！！！我要马上见到他！！！”
“你先坐下。”他按我坐在床上，走出去倒了杯牛奶，放到了微波炉里，很快“叮”地一声，他端出杯子递到我面前：“你不喝酒，家里除了这个没别的饮料了。”
我瞪着他，接过来喝了一口，温热的才应该是这世界真正的温度，温柔的才应该是真实的。
“你看这两个枕头、”他从床上提起两个抱枕，对在一起掌心一压，即使松开了它们还是瘪的。
“在一起，贴地太紧只会让双方都难受，给点时间，给点空间，你看、”说话间它们又恢复原样了：“这样不是就好了吗？有些伤口，只有自己治得好，就让他走吧，这样对你们都好，相信我。”他按在我肩头诚恳地说：“他非常爱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这点我知道，而且非常确定，不用你提醒！”
“那就好。”他歪嘴笑笑，就坐回电脑前，点着鼠标问：“怎么样，牛奶好喝吗？”
“好喝，凉的我就喝不了，嫌腥。”我喜欢热牛奶，所以我给他准备的，从来没有凉过。我去外套兜里翻出了那张SD卡，走他旁边推开他握着鼠标的胳膊说：“滚开。”
“你。。。怎么说目前这里都是我家，你可不可以稍微温柔一点点呢？”
“你家？！搞笑了，他妈的你现在住的地方是老子每个月在还贷款！！”
“可是我也每个与都在按时交房租。”
“闭嘴！！Shut up!!!”
“你竟然会说英文。”
“他妈的老子又不是白痴！”
“Well…那你能不坐我腿上吗？”
“让你滚你不滚能怨谁！”这卡果然太旧了，反应慢。
“你不觉得这样不好吗。。。”
“老子又不是Gay，在我眼里你就是根儿会说话的木头，我还嫌你咯得慌呢！”
“Um…But I am,baby…”
“那是你的事。”终于显示出来了，点开第一首听听试试。
“你竟然听懂了。。。”
“我操！全世界都当老子傻逼啊？？”我跳起来冲他骂，他瞪着那俩蓝眼珠子还没来得及还嘴，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声音骤然响起，再一听原来是戏曲。之前给他大爷下载的，他都没有删。
深夜里我们两个都没说话，好像被这诡异的声音吞了魂魄，在我们这一代人听来，实在不是中听的声音，可我没有动，听完了，唯独听得清，听得懂的是那句咄咄逼人的：“苏三，你可知罪！你可知罪！你可，知罪！！！！”
何罪之有！若论罪，天下人谁是清白！我拔下读卡器抽出那卡，推开窗子一把扔了出去！我不想知道你喜欢听什么，想让我听到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要给你唱什么就够了！如果连这一张小小的卡片都无法放下，未来从何谈起！又何苦拿过去惩罚自己！纪念品这种东西，和所谓信仰一样，都是无能者软弱的借口！
“你怎么把它扔了。。。”
“我愿意！老子现在要洗澡！”说着我一把揪下T恤扔到他身上，拍拍肚皮说：“怎么样，我身材好吗？你喜欢吗？”跟着把裤子也脱了扔掉：“来来要不要比比谁的大？”
“。。。”他坐那儿愣住了，我凑他跟前：“有种你来动动我啊？”
“。。。”他眨了两下眼，我大摇大摆走出去，哼，耍流氓，跟老子比？只听他在后面自言自语：“原来撒泼不仅是中国女人的专长。。。。。。”
洗完澡舒坦了很多，可还是不想在那沙发上呆着了，去那间锁着的小卧室里把星星灯拿出来，回到洋鬼子房间他正在听歌。我把他在充电的手机拔了插上灯，它立刻就转起来了，紫色星星的投影洒下一大片，看着惬意了，一头栽床上翘起了二郎腿：“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恩。。。每天差不多三点就睡了。”
“今天睡不着？”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这歌叫什么名字？”
“Babe.”
“他妈我问你这歌叫什么名字没让你耍流氓！”
“它是叫《Babe》。。。Take That,我最喜欢的英国乐队。”
“额，好吧。挺好听的。”
“需要我。。。帮你翻译一下吗？”
“看不起我啊？用不着你，老子有度娘！”说着我拿起手机搜了下，能看懂的歌词是这样写的Babe,I’m here again,babe,please teke me back…
“你是在一个地方表演，还是不同的地方？”
“不确定，有时候一天只去一个地方，有时候会跑几个地方。”
“哦，跟那些老板们说一下，我要去唱歌。”
“什么？”
“对，只是说一下，而不是征求他们同意！他们见了我都要反过来征求我的同意，求我去他那儿驻唱呢，哪怕快倒闭的地方，老子去了准保救活，一救一个准儿！”
“有自信就是这么任性。。。怎么想要去唱歌？”
“白天上班总不能晚上也上吧，况且我现在也不喝酒没什么应酬。。。我怕晚上太无聊了。”
“恩，好吧，你准备好了我们直接去就可以，像你说的，也不用提前预约。。。”
“恩。。。睡了。古德耐。”
“你。。。睡在我床上？？”
“现在这床我躺着，它就是我的。你自便，睡我旁边儿也无所谓，我睡觉也不踢人。”
“。。。”
“睡了啊。”我扯了扯被子，但愿能稍微睡上一会儿吧。但愿明天天一亮，我能把这些阴影都忘了不再去想，否则我岂不是要天天赖在人家的床上。。。他妈的，忘了敷个面膜了，明天顶着黑眼圈儿怎么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