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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十章只愿君心似我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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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我以琼瑶,报之以木瓜。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千百年来被世人传颂的情诗虽是如此教导的,但鄢然私下揣度,若是一姑娘收下了一男子的琼玉,却还赠他一个木瓜,多半是她对那男子不甚上心。

非她世俗,木瓜之于琼玉,相差的还真不是一星半点。何谓定情之物,照着过来人的说法,就应是见证了一段情的始末。这种东西就该是镌刻着不可言说的别样意义的啊!

是故当夜,鄢然几番辗转亦是难眠,愣是从床头冥思到床尾,从床尾苦想到床头。折腾了大半夜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却仍是未有个结果。

因心中挂着事,第二日方才拂晓,鄢然便一骨碌地起身,半分未有平日的倦怠之色。

瞥见门口模模糊糊的有个人影,思索着应是梓儿,便急急地起身,为她行个方便。却不想,这样贴心的举动反是将她下了一跳。

刚一开门,梓儿端水盆的手就抖了好几抖,惊诧地呼了声,“姑娘。”这样大幅度的动作势必会溅出许多的水,而今日她打的水又是格外的满满当当,所以可惜了鄢然一身鹅黄色的新衣裳。

白露未晞的时辰,院子中自是分外的安静。梓儿的这一声惊呼,在这样安静的院子里,也是显得有些突兀了。

鄢然顾不得许多,草草地用袖子揩了下自己脸上的水珠,又顺达地帮梓儿擦了擦,压着嗓音示意她小声些。

梓儿脸有些红,低着嗓音问,“姑娘起的这样早,可是有事?”

鄢然鬼鬼祟祟地将梓儿拉到房间,虽说她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需鬼鬼祟祟。拉着梓儿的手,鄢然委婉含蓄地表示了自己的疑问。本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却被她说得乱七八糟。中心大意就是若是一位姑娘收了一位男子的定情之物,她该回个什么才能既表示自己的心意又不落俗套呢?

所幸的是,梓儿艰难地听懂了。

梓儿垂着头,小手绞着手绢,满是忸怩之态,实诚地问道,“姑娘是在想着应回赠个公子什么吗?”

鄢然心中呐喊自己表现得哪有这么明显,对着菱花铜镜一瞧,脸色也只是比平日里红了几分,却也未如戏文中所写的什么“红丝飞霞”。眼下自是掩不过了,鄢然便嗯了几声算是个应答,支着头去听她的忠告。

梓儿将手中拧干了的热毛巾递给鄢然,思索片刻,犹疑道,“这个,奴确实不知。”但瞧见鄢然颓然失望的模样,心有不忍,赶紧地补充道,“不过依着奴家乡的习俗,若是姑娘有了心上之人,便用红绳编一根三生绳将那个人拴住。”

“三生绳?”鄢然觉着这个既有心意又别出心裁,两眼放光,激动地对梓儿说,“那,那你可会编么?你教我可好?”

梓儿含羞的表示自己虽会,但是很不熟练的。然而,她的不熟练也不知强过了鄢然的多少倍。

鄢然对着几根纠缠得乱七八糟的红绳,惆怅万分。但惆怅过后,她又叹了口气,将它拆了重编。不知是拆了多少遍,她总算是稍稍地满意了。

望着桌上还剩着的大半截红线,鄢然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了那个玉扳指,穿了跟红绳,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起初还有些冰凉,不久也就如同体温般的温润了。

夜深时分。

漾月亭中。

月光皎皎,人影依偎。夏风徐徐,送来荷花袅袅的清幽之气,飘渺得近乎不真切。

约的是亥时,可待鄢然到漾池的时候,恒衍早已立在亭上。一袭黑衣,似是融进了茫茫夜色之中,看不真切。

不知为何,鄢然觉着,衬着溶溶月色,蝉鸣聒噪,他挺立的背影,竟有几分萧索之意。许久之后,她才知晓,那是因为他骨子里就是清冷的。而那许久,也并非多久,不过是短短几月。只是那时,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当时的鄢然并未多想,喜滋滋地敛着裙裾跑到漾月亭中。站在恒衍的身后,她心中打着盘算,若是直接地将三生绳递给他,未免有些突兀,自己免不得要先说些漂亮的话做些铺垫。

默然思索间,恒衍回头,淡然道,“有何事不能在院里说,非要约在这里么?”

“因为我...”莫名的疏离令鄢然有些无所适从,之前在心中默默背诵的几句咏月的诗句也一下子忘得干净,半点不剩。她便直接地将手中的绳子递到恒衍跟前,“因为我,我有很重要的东西给你。”

“这是?”恒衍面露狐疑之色。

“哦!”鄢然忙地摊开紧紧握住的手掌,垂着头道,“这是三生绳,是我为你准备的。”

三生绳,定三生。

前世。今世。来世。

半晌未听着声响,鄢然微微抬眼,却瞧见恒衍的身形顿了顿,嘴唇微抿,面上神色莫辨。

以为他并不中意,鄢然有些沮丧地低垂着头,盯着脚尖,委委屈屈地解释,“你,你晓得我手脚是有些笨拙的,这个,又是我第一次编,难免,难免做工有些粗糙的。但我很用心的,而且它也是很有寓意的。还有就是约莫你不喜欢红色,但是它...”

一番话说得七颠八倒,全然没半分层次。

“我喜欢。”恒衍唇畔含笑,神色却异常笃定。似是怕她不信,他又分外认真地补了一句,“我很喜欢。”

“那,那太好了。”鄢然如释重负地抬头,漾出盈盈笑意,欢欢喜喜地跑到恒衍的跟前,拉起他的手,将三生绳郑重地放在他的手中。”

指尖碰触的一刹那,恒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顿了顿,缓缓开口,“你的脚边,有一只蟾蜍。”

“啊?!”鄢然背后一阵凉意,毛骨悚然,猛地一下扑到恒衍的怀中。恒衍似乎也是用力地抱住了她,但那时鄢然惊恐过度,感觉并不敏锐。在恒衍的怀中哆哆嗦嗦了许久,她颤着嗓音问道,“它,它现在可是走了?”说完还别过脸半睁半眯地去瞧。

“别瞧。”恒衍环着鄢然腰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沉声说,“它还在那里。”

“啊?啊!”鄢然信以为真,急急地别过脸,将脑袋重新地埋在了恒衍的胸膛。

好久好久,久到连蝉也停止了聒噪,安然入梦。黑夜又是重归于沉寂,二人仍是保持着这个姿势。

恒衍抱着鄢然的手未松分毫。

“我,我站不住了。”鄢然带着哭腔,低声问道,“它,它还是没走吗?”

“嗯,走了。”恒衍淡淡答道。

鄢然心中的石头落地,深呼了一口气,将将地从恒衍怀中抽身,却被他拦腰地抱起。

“你?”鄢然疑惑。

“你不是吓得腿都发软了吗?”

“我哪有?”鄢然急忙地反驳,可颤栗的小腿却表露了她的胆怯,无奈地承认,“好吧,我是吓得腿都软了。”她抿着泛白的嘴唇,闷声闷气,“我胆子小,蜈蚣蟑螂,连平常人觉得很可爱的小猫小狗,我在看见他们的爪子时也不敢靠近。这样的我,你是不是觉得很没有用?”

恒言眉心微皱,并不作答。

然而,就在鄢然也以为这问题如同一枚沉入海中的小石子,除了惊起些微澜却并不能得到响应时,他微低头,对上她黯然的神色,声音平静,“在我的身边,你从来不需要勇敢。”

闻言,鄢然诧异地抬头望向他。而他,神色如常,并不知晓自己先前说了句多么动人的情话。

“那么...”鄢然伸手勾住恒衍的脖子,附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你是否能允许我懦弱一辈子呢?”

“嗯。”那一刹那的应答,仿佛亘古般绵长。

恒衍步履稳健,走得缓慢。并不漫长的一段路,他却走了许久。直至鄢然也有些恹恹欲睡了。

“若是,我有一日负了你...”他声音哑然,似是冬日里干裂的枯枝,“你需要多久,才能释怀原谅我?”

鄢然半梦半醒间,听了他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也未深想,随口地敷衍了一声,“永远。”

他的身形一颤,声音涩然,“我只望你能记住,我...”顿了顿,掩了无尽戚哀,“也是有苦衷的。”

鄢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唯独的漏听了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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