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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五章人间自是有情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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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是紧掩着的。

鄢然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暂且顺了顺气。心中暗想,这个时辰,自己敲门,应该不算是扰人清梦吧。虽是这样想,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敲门的动作也有些生涩,敲一下顿一下。

敲了三下,无人应答。

鄢然沮丧地转身欲走,头顶却传来清冷如故的应答,“你,进来吧。”

迟疑了一下,她还是动作轻缓地推开门。神色纠结,不自然地别开脸,担心窥见他衣衫不整半露□□的模样。

良久,恒衍低沉的声音再次传至她的耳畔,“你推门进来,就是让我来瞧你这幅鬼鬼祟祟的模样?”

“你,你这话说的。我,我还不是怕...”边说边将头转到床榻的方向。咦?只见床榻早已被铺得整整齐齐,被褥也被叠得一丝不乱。

“哦,你怕什么?”

循着声音,鄢然瞧见桌案边,恒衍颀长挺拔的身姿。他气定闲神地研了研磨,拾起架子上的一支毛笔,信手在宣纸上挥洒。

“没,没什么。”鄢然尴尬地走上前去,仔细端详宣纸上墨迹尚未干透的一句诗,字迹遒劲有力,挥洒自如: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嗯,好诗好诗。”鄢然中肯地点评。

“哼,”恒衍不满地轻哼了一声,眼里噙了笑意,戏谑地问道,“好的就只有诗么?这种情形下,难道,你不应该顺带着夸奖一下我的字么?”

“哦。”鄢然从善如流,又仔细地端详了他的字,赞道,“恩恩,你的字也确实是写得好。不过...”她从笔架上挑了根比较细的毛笔,沾了沾墨水,俯身在那句诗的旁边写着: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缓缓续道,“不过,我却更偏爱此诗的最后一句。”

娟秀的字迹,映衬着旁边豪放的书写,竟是有一种相得益彰的美感。

恒衍低头瞧她的字,沉默不语。抬头刚欲说说些什么,就被她的一声惊呼打断。

“哎呀!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什么诗文会友的。那个,今日是花朝节。可是,我初来晋国,好些地方还不是很熟悉。”

“所以呢?”

“所以,你要是方便的话,烦请带我出去逛逛。”瞥了一眼恒衍的神色,鄢然垂着头补充道,“当然,你若不便也是无妨的。我,我可以恳请梓儿陪同我去的。”

好久未得到回答,鄢然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身旁的恒衍,却发现他仍是沉默无言,低头瞧桌上的那副字。真是,就这样完全地被忽视了么?心中愤懑,她神色幽怨地盯着他后,拂袖就欲离开。

她刚走至门口,恒衍才开口,寥寥两字,“等等。”

鄢然疑惑地回头,却发现他已手执青霜剑向自己走来。眉宇间满是淡然,不辨情绪。

“走吧。”走到鄢然身边时,恒衍才冷冷地开口。

“你这是...”鄢然疑惑。

恒衍回头,发现鄢然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满地开口,“你不是说要去逛什么花会么?”

“噢,是是。”鄢然踩着小碎步跑到恒衍身边。又诧异地指着他手中的剑,“不过是去逛个花市,也不必搞得这样谨慎吧。”

又瞥了瞥恒衍前些时日受了重伤的地方,不无担忧地说,“况且,你重伤未愈,实在是不宜动刀动枪的。”

恒衍眉眼一挑,戏谑道,“怎么?若有什么状况,你可来保护我?”

“这个?”鄢然怯怯道,“我...我可以..用美色...诱惑敌人么?”

恒衍上下打量了鄢然一番,只见她娥眉淡扫,略施粉黛,身着一袭曳地绯色水袖长裙,腰间用蓝丝软烟罗系了个蝴蝶结,斜绾了个双螺髻,鬓上插了朵开得更盛的山茶花,清丽之中竟更添得几分妩媚。

他瞧着心神摇曳,却是唇角一弯,勾出讥诮的笑:“就凭你?还未若这把剑可靠些。”言罢,便快步往前走去。

鄢然低头瞧了瞧今日装束,未觉有半分不妥,却没想听到恒衍如此评论,撅着嘴跟在他的身后。

花朝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呃...这些都是出门前鄢然在脑海中构想的情景。只是,刚步入街市,她便发觉自己想错了,且错的离谱。

繁忙的街市,依旧是车辚辚马萧萧。行人神色匆匆,店铺的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鄢然沮丧不已,侧过脸对着身旁的恒衍,满是受骗的表情,对着他抱怨道,“这和平日里的景象哪有甚么区别?这哪是什么花朝节啊!你们晋国传闻中盛大的节日也不过如此啊!”

闻言,恒衍鄙夷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不屑道,“我只是以为你没见识,却不曾想你没见识到这样的地步了。你难道不知道,花朝节这样的节日通常都是在日落之后才会举行的吗?”

“哦,是么?那,那你为何当时拿了把剑就急匆匆地催我走呢?!这样说来,你的见识也高不到哪去吧!”鄢然不甘示弱地反驳。

“如此,你最好还是别跟着我这样一位没见识的人到处乱走。所以说,我先走了,你慢慢地逛。”言罢,恒衍转身就走。

“你!”鄢然怒道,“你长得这样这样好看,心胸怎的如此狭窄?”

恒衍仿佛置若罔闻,仍是大步流星地往回府的方向走。嘴角却浮起一抹笑意,又强行的按了下去,恢复到往日淡漠的神色。

“我,我说错了,还不行么?”鄢然无力地在他身后喊道。瞧见他顿住了前行的脚步,她赶忙地跑到他身后,攥住他的衣袖,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状,弱弱开口,“是我,我没见识,我心胸狭窄,成么?”

恒衍回头,正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眸,轻笑一声,“走吧。”转身就朝前走去。

鄢然欢快地走在他的身边,仍是攥住他的衣袖,“不过,我们现在是往哪去啊?”

“吃饭。”依旧是简单明了的两个字。

不知不觉地,鄢然就跟着恒衍走到了一家酒肆的门口,它的名字叫玉芙蓉酒肆。

这名字起得,实在是令人浮想联翩啊。起初,鄢然和众多无知的平头老百姓一般,都天真地认为能起这样名字的老板,必定是位芙蓉如面柳如眉的温婉娇柔女子。只是后来,当她窥见这位老板的庐山真面目时,实在是惊诧得将口中的茶水都喷了出去。呃...都喷在了传闻中的那位老板的脸上。

实在不是鄢然见识浅胆子小,只是,起出这样玉芙蓉这样名字的老板,竟是一位满脸横肉五大三粗的彪形大叔。同时,她也是对他满怀深深的敬意——这样铁血的一位汉子,内心竟然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时的鄢然,站在这样的一家富丽堂皇的酒肆门口,默默瞥了一眼身旁的恒衍,心中感慨万千:自己,竟一不留神地勾搭了这样一位有钱又长得好看的男人。这个,莫非就是传闻中的好人有好报?

感慨完后,鄢然回过神来,抿嘴窃喜了一下。正欲进去大快朵颐之时,却抬眼瞧见恒衍面色幽沉,冷眼地盯着酒肆门口的一位算卦的老道士。

那道士亦是神色诡异地盯着他们。哦不,更准确的来讲,是似笑非笑欲语还休地盯着鄢然。

鄢然被他盯得不寒而栗,不欲理他,转身就要拉恒衍进去。

刚踏过门槛,却被那道士开口唤住,“姑娘,请稍作留步。”

心中虽是极不情愿,但鄢然还是转过头,欲走过去询问。未行几步,恒衍却是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拦在自己的身后。她只好探出一个脑袋,无奈地问道,“你刚刚可是唤我?可我并不认识你。”

那道士气定神闲地吹开了茶盏上漂浮着的茶叶末子,悠悠道,“这个,自是因着在下与姑娘...”

还未等他说完,鄢然便抢先一步插嘴,“你可不要说是因着你同我之间有缘之类的鬼话。我,我可是不信这些的。”

那道士被噎了噎,却也不恼,依旧淡然道,“姑娘果然聪慧。只是在下方才瞧着姑娘面相非同寻常,实乃是大富大贵之人。因着这个缘故,在下才唤住姑娘,想替姑娘算上一卦。”又扫了一眼将鄢然护在身后的恒衍,缓缓道,“姑娘身旁的这位,虽也是命贵之人,却终是比不上姑娘的尊贵。”

恒衍神色冷峻,却依旧是不动声色。

鄢然却是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你替我算卦不算是泄露天机么?做这种事,通常不是都会遭天谴折阳寿的么?”

道士也不甚在意,捋了捋胡须,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真的是闲云野鹤的得道高人一般,“姑娘不信在下也是无妨的。只是,在下有一句想奉劝姑娘:命中定数,何为挣脱?挣脱无谓,为何挣脱?”

这样绕来绕去的几个字,鄢然实在是无法听懂,有些懊恼自己竟是这样的毫无慧根。抬头瞧了瞧恒衍,只见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迷茫样子,心中遂平衡了许多。

自己的命数,究竟是甚么呢?鄢然心底的些许好奇心就这样的被这几句既高深又说不通的话给勾起来了。清了清嗓子,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道,“罢了。有什么话,你便说得清楚些,我也就姑且的听上一听。”

那道士却是不言不语,高深莫测地瞧着恒衍,却是对鄢然说,“正如姑娘方才所言,在下泄露天机可是要遭天谴的。在下甘愿为姑娘遭上这一回,只是...”缓了缓,幽幽道,“若是为旁人知悉,在下岂不是要平白无故的折上两回的阳寿。这样的话,在下却是太不值得了。所以,还请姑娘容你身边的这个人暂且回避些时候。”

站在鄢然身旁的恒衍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似寒冬中泛着寒意的古潭。左手用力握紧剑鞘,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

“嗯...”略作思忖,鄢然拉了拉恒衍的衣袖,柔声道,“你,你先上楼去吧。我约莫一会儿就上去找你。你记得帮我点上水晶虾仁和什锦豆腐。哦哦,还有那个梅花蒸糕。”

恒衍神色缓了些,却仍是冷声道,“你一个人,没问题吗?”言罢,冷眼扫了一眼那个道士。

“当然当然。”鄢然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若有什么事,大声唤你一声你不就听见了。到时候,你可要动作麻利些地跑下来救我啊!”

恒衍就在鄢然的催促下,转身走进酒肆。鄢然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在他身后恋恋不舍地补充道,“梅花蒸糕,你可别忘了啊!”

心满意足地转过身,鄢然一下子坐到了那道士的摊位,不耐烦地问道,“现在,你可以同我讲了吗?”

那道士轻笑了声,将算筹递与鄢然,“姑娘,劳烦抽一支吧。”

鄢然不屑地撇了撇嘴,随手抽了一支,却看也未看就递给了他。道士接过一看,默然不语,脸上却是一副早有预料的得意之色。

“挂上如何说?”

“凤仪天下。”

“什么?”鄢然不可置信,“此签何解?”

“非是人间寻常花,一朝飞入帝王家。姑娘命贵,终有一日将母仪天下。”他解释道。

“哦...”鄢然恍神了一会儿,伸手要斟了杯茶递给那道士,淡然道,“先生辛苦了。只是...”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裳,临走前对他回眸一笑道,“只是可惜,我命由我不由天。”

目送鄢然款步离去的身影,道士押了一口酒茶,无奈地太息一声,“尔等何苦执着,万事皆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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