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四章人间自是有情痴(1 / 1)
值仲春夜间夜间,风恬月朗,下玄月透过斑驳摇曳的树影,洒下了满地清辉。镌刻了何人的温柔,温柔了谁人的绮梦?真是应了那句话,清光独把良宵占,经万古纤尘不染。
夜深却无眠,鄢然黯然立在窗前神思。恒衍,这是他的名字。除此之外,自己一无所知。他说要报答自己,就把自己带到了他的府邸。可自此之后,他却是不闻不问的。
这样,难道就是他报答人的方式?思索良久,却是无果。披了件外套,鄢然便向漾池边走走。
行至池边,只见恒衍孤身一人坐在在池中心的漾月亭,默然地自斟自饮,神情有几分寥落。
月色如水,金樽潋滟,愈发衬得那俊美之人的萧索神色。他眉头紧锁,鄢然却不知他为何此般孤寂,究竟是为人还是为事?又是为何人?是为何事?忖度片刻,鄢然敛裾踩着玉石阶梯一步一步行至小亭中。
恒衍并未抬头,淡然道,“夜阑人静,鄢姑娘可是循着酒香走来的?”
鄢然顺势坐下,以手支颐,轻轻开口,“四美具,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可愿让我暂且充当一回佳人,与君笑饮千万场,不诉离殇。”
“千万场?”恒衍闻言嘴角漾起了些许笑意,斟了杯酒递与鄢然,“此酒烈得很,鄢姑娘还是少喝为妙。”
鄢然伸手去接,手指触及间,恒衍感受到她指尖的丝丝凉意,不禁蹙眉,徐徐道,“已是仲春时分,鄢姑娘的手为何还如此凉?”
“额...”思及是冰魄的缘故,鄢然急忙解释道,“是我自己体寒的缘故,从来..从来就是比较畏寒的。”
“哦?是么?鄢姑娘还是应当心身子。明日,还是吩咐惜儿多准备几身厚实的衣裳吧。”恒衍又饮尽了一杯酒,缓缓道。
鄢然笑着应答,豪爽地一饮而尽。酒虽烈,但入口香醇,回味甘冽。默默地自斟自饮,也不言语。
恒衍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终是也未说什么。
二人皆是沉默不语,周遭一片寂静,偶有风拂过树叶时发出的瑟瑟声,更显得此时的静谧。
许久,久得连鄢然都惊诧他是否已悄然睡去时,恒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鄢姑娘可有求而不得之物,亦或是有心爱之物被他人夺去了的?”
鄢然有些恍神,略思索些,方答道, “自然是有的,世间之事哪能具是圆满的。”顿了顿,眉眼漾起了笑意,开玩笑道,“不过...也不多。我也不是那么的弱,哪能凡事皆让人给抢了去。”
闻言,恒衍抬头向鄢然望去,只见她略有些绯红的脸颊漾出了一个足以倾城的笑靥。笑靥如花,却比花娇艳,让人,忍不住地去爱怜。
“不过,”鄢然沉思片刻,轻咬着嘴唇,认真地开口,“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这些,不都是命里的定数么?”
恒衍有些沉思,神色飘渺,执杯久久未饮。眼眸深处,满是萧条之意。似是蕴含了蕴含了纷飞大雪,又渗出独钓寒江的千万孤独。
睡意缓缓袭来,眼皮也愈来愈沉重。渐支撑不住,鄢然趴在青石玉桌上,昏昏欲睡。半晌,恒衍从渺远的思索中回过神来,扣了扣玉石桌,轻轻开口,“鄢姑娘,更深露重。你还是回房歇息吧。”
“就一小会儿,就让我在这歇息一小会儿...”鄢然央求道。声音渐弱,呼吸趋于平稳。
恒衍又唤了两声,却没有得到应答。无奈,他起身将鄢然抱起,轻轻地缓缓地,怕是惊扰了她的美梦。连他自己也诧异自己此时的动作。
环抱着鄢然柔软的身躯,恒衍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心安之感。她淡淡的体香混杂着清酒的芬芳萦放下绕于恒衍,散落的发丝扫过恒衍的脸颊,挑起了他内心的悸动。走得慢些再慢些,只愿这是条没有尽头的路。
可凡事皆有终点,终是走到了鄢然的闺房,恒衍轻轻地将她放下,心底深处却浮起一阵失落。
他为她掖好了被角,俯身在她耳畔低语:“有些东西,是我的,我便要分毫不差地夺回来。就算是放弃,也得由我说了算。”明明是如此决绝的话语,说得却如同情人间最温柔的呢喃般。
说罢,恒衍头也不回地决绝地迈出了房门。
初次相见,恒衍心中已有所盘算。对于鄢然,他不过是将她看做为一件筹码。只是,当时的他,并不知在这场博弈中,自己下的赌注有多重,重到至死前想起,依旧是心底深处难以言明的殇。
终是,徒唤了枉然......
次日清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几缕阳光穿过雕花的窗户,落在地上斑斑驳驳的光影。窗棂上的几只鸟雀,唧唧喳喳地叫唤着,此起彼伏,相互应和。
大好韶光中,鄢然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不慌不忙地伸了伸懒腰,揉了几下眼睛,伸了几下腿。这之后,才算是真正地清醒过来。
盘腿坐在床榻上,她揉了揉了散乱的头发,努力回想昨日的情形。不由得佩服,自己的酒品竟是如此的好。在饮完那样烈性的酒之后,竟是不哭也不闹,还能顺着原路回到房间倒头就睡。完全没发生戏折子中常演的什么“借酒撒泼”或是“酒后乱性”。
正想着,梓儿在门外轻轻地叩门,温和有礼道,“鄢姑娘可是醒了?奴婢方便进来么?”
“噢,方便方便。你进来吧。”鄢然应答后起身,坐在梳妆台前,伸手抓了抓自己蓬松散乱的鬓发。
梓儿端着一盆水,走到紫檀雕花桌前。动作轻缓地将水盆放置在桌上,询问道,“姑娘,奴婢可以伺候您梳洗了么?”
鄢然起身走到梓儿身边,从她手中接过温热的毛巾,对她说,“你不必伺候我的。梳洗这种事,我自己也是可以的。”又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其实,我在这,也是寄人篱下的。”
“可是...”梓儿为难地开口,“公子吩咐过奴婢,要好生地伺候姑娘。这个,只怕...”
鄢然接过她未完的话,宽慰她,“这有何妨?你家公子又不是长了千里眼顺风耳,我若不告诉他,他又如何能知道。”瞧见梓儿忸怩的神色,又抿了抿嘴道,“我不是很会梳头。劳烦你等会为我梳个发髻,可以么?”
梓儿忙不迭地点头,笑着应答,“姑娘稍等,容奴婢出去准备一会儿。”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端来好些东西:梳子,发簪,耳环,步摇,簪花...竟然还有十几朵还沾着晨曦的露水,娇嫩欲滴的花朵。
“咦?”鄢然好奇地指着这十几朵花,问道,“这个是?”
梓儿亦是好奇地瞧着鄢然,开口询问,“姑娘,莫不是晋国人?”
“这个...”鄢然心中一惊,面色上却是故作镇定,“我,我的确是初来乍到。”
“哦...”梓儿一副了然的神色,替鄢然解惑,“今日正是晋国的花朝节。传言,执掌百花的仙子降生在这一日。故在这日,百花竞妍,争奇斗艳。而每一位未出阁的姑娘,在这日,都会在头上簪一朵花的。一来,是为了向百花仙子表达自己的敬意。二来,却也是各位姑娘以此来表明自己尚未结亲,望在花会上觅得一位如意郎君。”
“原来如此。”鄢然表示自己受教了。
花朝节?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鄢然开口询问,“那,那这个节日是不是很热闹啊?”
梓儿闻言,正在费力地解一绺打结的发梢的手顿了顿,笑盈盈道,“那是自然。奴婢尚未进府之时,每年的花朝节都是人山人海的。数千盏花灯照得黑夜如同白昼一般,很是好看。如今,只怕是更热闹了。”
鄢然心中欢喜,催促梓儿动作快些。又拾起一朵开得正艳的白色山茶花,递给梓儿,让她替自己簪上。然后,道了声谢,便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的奔向恒衍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