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 64 章(1 / 1)
八方酒楼大堂,虽是夜里,但酒楼大堂亮如白昼,光亮透过窗子,映照在地上,居然看不清窗棱的具体影子,只有模模糊糊几道黑影,不知道里面到底点了多少盏灯,其他地方除了厨房皆是漆黑一片,一丝光亮都没有,诡异非常。
“把窗子都关上,关严实,除了烧热水的和定时送热水来的人,其他人都回房间休息。”顾颂让酒楼伙计都回去,“你们在这儿也帮不上忙,只是给我添乱而已。”
顾颂一边将许金的上衣剪开,一边对莫玄和许长善说道:“你们俩也回避,是去我房间等着还是在门外等着,你们自己看着办。”
见两人犹犹豫豫,顾颂有些不耐烦了,“你们自己看看自己,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你们要是在我动手的时候一惊一乍,妨碍到我,赔上的是许金的命,给我出去。”两人一步三回头,但总算是出去了。
顾颂扫视周围一圈,只剩下了许银和莫聆歌,这时才发现萧夏不在,“小夏呢?”顾颂眉头皱得很紧,萧夏如果不在,谁来给他递器械。
“当时情况比较混乱,谁都没注意到我哥受伤了,等发现的时候,小夏跟孔虞已经去追那几个刺客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许银简洁地解释完情况,“我听我娘说过你的医术,她把你的器具跟方法简单跟我介绍了一下,虽然比不上小夏,但做辅助工作我还是可以胜任的。”
“好,你待会儿听我吩咐就可以了。”顾颂同意了许银的提议,一转头,看到莫聆歌,“聆歌,你……”
莫聆歌见顾颂好像要让他回去,赶忙说道:“我要在这儿帮忙。”
顾颂一是觉得的确还需要人手,二是知道许金这情况得赶紧动手术,于是答应了下来,“可以,但一样要听我吩咐。”
算时间麻药已经生效,手术器具也已消毒杀菌,见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顾颂开始动手,用手术刀将剑的血槽两侧勾着的肉缓缓拨开,剪掉已经变成碎肉的部分,同时还要避开血管和神经。
莫聆歌和许银皆不敢细看,生怕一不小心发出声音打扰到顾颂。
半晌,顾颂总算是将血槽勾住的部分剥离开了。顾颂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按压住伤口,感受着许金心脏的收缩,深呼吸一口气,闭眼再一睁眼,趁心室收缩的时候一发力就将剑拔了出来,快速并且没有一丝晃动,怎么刺进去的就怎么□□。
剑□□之后血液并没有如许银所想那般喷涌而出,她只以为是顾颂先前点了许金胸前大穴的原因,却听顾颂如释重负地说道:“我就说他会没事的吧。”
本来顾颂还不能确定许金伤得重不重,因为假如伤的是心脏,许金流的血好像少了些,但假如没伤到心脏,那血反而显得有些多了,但只要把剑□□,顾颂就能看到伤的是哪儿了,此时虽有血流出,但并不多,顾颂显然看出了许金心脏并未受重创。
见许金受创不是很重,顾颂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继续稳稳当当做手术。许银在一旁按顾颂吩咐拿东西,闲下来的时候就看两眼顾颂手底下的动作,越看越心惊,好像顾颂清清楚楚知道许金的每一条血管、每一个器官在哪儿,下手绝对是既精准又平稳。
在莫聆歌站得脚都酸了的时候,顾颂总算将许金的伤口缝合了起来,留下了一条一指长的缝合线,再在伤口上撒了少许白色粉末以防外部感染。
许银见顾颂走到一旁去洗手,方才问道:“好了?”
顾颂回答得很平静,“好了。”
“那我哥什么时候醒过来?”许银平时虽然总是和许金打打闹闹,但那毕竟是她亲哥哥,看着他与平时活蹦乱跳的样子完全迥异,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许银心里其实很不好受。
“不知道。”顾颂看许银一副受惊的模样,缓缓解释道:“如果只有剑伤,我倒是能告诉你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可是,别忘了他还中了毒,虽然只是一般的毒,而且也吃过我喂的解药了,但余毒未清,在失血如此之多的情况下,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真不好说。”
许银连忙问道:“你的意思是,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但早晚会醒,是吗?”
“是。”顾颂把手上的水珠擦干净,“所以在此期间,你们要定期给他喂流食,别最后不是受伤过重死的,而是饿死的。”
“我知道了。”说这话的不是许银,而是推门走进来的莫玄,在听到顾颂说“好了”的时候,他就已经从房里跃出,守在门口了。
莫玄站在长桌前,看着许金略显苍白的脸颊,眼里既有庆幸,又有责备,但这一切许金都察觉不到,只是安静地躺着,看起来似乎在笑,莫玄却知道,这只是因为这人唇角带着一贯的弧度罢了,平时便是如此模样,只是此时许金双眼紧闭,心跳和呼吸都很微弱,看起来不似活人的生气勃勃。
顾颂让莫玄和许银二人将许金抬到莫玄房间,这是莫玄请求的,自愿在许金昏迷期间照顾他。许银和许长善都没有反对,一是因为许金是为莫玄受伤,莫玄照顾许金是理所应当的,二是因为知道许金在顾颂的手上就算有生命危险也会得到及时的救治,两人将许金撂在这儿反而更安心。
许金已无性命之危,顾颂总算有空去问这事是怎么回事了,一问之下,才知道这拨人又是冲莫聆歌来的,莫玄为保护莫聆歌自然会和他们动手,那些人以为自己是志在必得,但没想到接下来加入战局的孔虞和萧夏也都是高手,等许金和许银赶到的时候,那些人见情势不妙,便放弃了掳走莫聆歌的想法,尽力一搏以求脱身。
接下来的情况顾颂就都知道了,许金为救莫玄受伤,而那些来历不明的人逃走,孔虞和萧夏追上去了。不过有一点顾颂想不通,除了灵玉宫人,没人知道莫聆歌在这儿,那些人怎么会来掳?顾颂相信灵玉宫中不会有叛徒,那么只剩下了一个可能,就是那些人实际上不知道自己打算抓的人是莫忧山庄三少爷,只是因为发现莫聆歌符合他们的条件。
那他们又是怎么发现的呢?莫聆歌几乎和自己形影不离,那些人不可能接近的啊。
顾颂冥思苦想好半天,终于灵光一现,想起来了,“几天前,有人趁乱取了聆歌的血。”当时还奇怪莫聆歌的颈间血点是怎么回事,现在知道了,那个血点是取完血后留下的。
要说莫聆歌的身体有什么方面最为特殊,那就是他的经脉完全闭塞,往这方面一联系,顾颂就抓住了一条线索,问正在皱眉思索的许长善:“大师伯,最近是否有其他同样是经脉闭塞的孩子失踪?”
许长善眉头皱得更紧了,斟酌了一下说道:“记得我跟你讲的济幼堂丢的孩子吗?”
“难道?”顾颂有些惊讶,事情有那么巧吗?
许长善肯定了顾颂的猜想,说道:“是,那孩子也是经脉闭塞,而且和聆歌一样,是完全闭塞,而不是部分闭塞。”这么说,顾颂抓住的那条线索又断了,因为许长善去调查后,线索断在了太平山脉。
“我一直没往经脉闭塞的方向上想。”许长善顿了顿,“因为济幼堂那个被掳走的孩子仅仅三岁。”如果是顾颂想的那种邪门的练功方式的话,为什么要掳走三岁的孩子,难道养到长大之后再用吗?不可能,这太不合常理,如果是那种用途,为什么不在那孩子长大之后再来掳走?
“现在就等小夏回来,看能不能带回来一些线索了。”许长善长叹一声,最近江湖好像开始不太平了啊。
没过多久,萧夏就和孔虞一起回来了,两手空空。
孔虞肩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见到顾颂只是叫了声主子就退到了一边,而萧夏身上只有一两道细微的伤口。在顾颂看来,这两人都没什么大碍,于是顾颂直接问二人可有什么线索。
听顾颂问,萧夏答道:“总共有八个人,其中有两个在酒楼的时候就受了重伤,交手的时候被杀,原来被我们生擒了三个,但还没来得及点穴就吞□□自杀了,没能救回来。剩下三个的身上被我下了异香,长时间有效,用我养的追踪蛊可以找到他们。”
许长善直接向萧夏伸出手,“把蛊给我,我让人去追踪。”
萧夏也不磨蹭,带着许长善即回房间取了蛊,把蛊交给许长善以后,就不管许长善了,翻箱倒柜找伤药和纱布。
许长善取了蛊就转身回销金窟,逼音成线对顾颂说道:“等我有了消息会来找你。”许长善决定一直往下查,他就不信这些人还能消失得无影无踪,早晚会被他揪住的。
“主子。”孔虞难得一脸纠结,顾颂一看就知道孔虞追上去的时候八成是看到了许金受创的模样,现在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问许金的情况,开口了又是怎么个问法,总不能直接问许金死了没吧。
“许金救回来了,但这几天会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莫玄会照顾他,你只要记得每天三餐给莫玄送过去。”顾颂向孔虞挥了挥手,“你去找小夏,她会帮你处理包扎伤口。”
孔虞闻言,整颗心都放了下来,许金没事就好,转身退下。
“聆歌。”顾颂突然叫莫聆歌,却背对着他,“自责是最没用的情绪,记住自己的无力感,争取变得强大,在下次面临同样的状况时,就能够一雪前耻。”
莫聆歌有些愣怔,回想起了被莫玄挡在身后的无措,见许金鲜血流出的惊慌。莫聆歌脸上的血色渐渐褪下,他自责,因为一切因他而起,他愤恨,因为自己经脉闭塞,一切武功都没法学习,他没法保护自己,只有依靠别人来保护,他知道这些情绪无用,可是他克制不住,心里一遍遍怨着自己:这一切,都是你的无用造成的!
“你拜逸师叔和洱师叔为师父,学习阵法,可是你并没有尽你的全力,因为你觉得你学了也无用,依旧还是需要别人来保护,我说的对吗?”顾颂仍是没有回头,背对着莫聆歌继续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保护你,是在敌人到了面前的时候,而你如果将这些阵法融会贯通,就可以将威胁隔绝在你的阵法之中,我们不必再直面敌人,敌人无论武功高低都无法接近我们。”
听了顾颂的一席话,莫聆歌恍若新生,他只顾着责备自己,却忘了自己还能做的事。
就在莫聆歌眼底渐渐恢复澄澈的时候,顾颂转过身,眸色昏暗,目光深得看不见底,“可是,我们都是人,虽然知道自责后悔无用,但还是忍不住拿过去的事折磨自己,就像小时候你发高烧昏迷不醒的时候,就像在莫忧山庄见到你被人抓住的时候,就像……刚刚你说一切都是你的错的时候,每次我都希望那时候自己在你身边……”顾颂收了声,目光凝视着莫聆歌。
莫聆歌看见顾颂眼里自己那个小小的倒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虽然知道顾颂仅仅是想什么就说了什么,但就算是他误会了也好,就让他以为顾颂是把他当做最重要的人去看待的吧。半晌,莫聆歌才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了,总有一天,会是我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