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太阳之子（1 / 1）
‘凯尔……
在自己心里，这个名字早已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以至于……称他为殿下，仿佛如此陌生，如此遥远。可是，为什么此刻的我，却无法喊出他的名字？
‘有时候，我更希望你和赫菲斯特叫我凯尔。’
就像我们还在银月城的时候吗？就像……我们一起离开自己的家乡，为人民而奋战？还是说，在我们远征诺森德的时候？
可那都是过去……在我们还都是辛多雷，太阳的子女时……
现在的我们，已经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我们都受到了命运的诅咒，被世间所唾弃……追寻着光明的我们不得不隐匿于黑暗，背负着不属于我们的骂名。
更重要的是……我已经不再是黎明玫瑰。’
时光仿佛凝固在这一刻……死亡骑士沉默地站在了原地，就像冰雪筑成的雕塑。她几次试图要开口说些什么，话音却微小得连她自己也听不见。
“克莉斯蒂安……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声音。”凯尔萨斯缓缓地朝克莉斯蒂安走去，她惊惶地退了几步，那双冰蓝的眼睛始终不敢直视他忧伤的目光。
“可是，我……”
隐藏在面纱之下的声音，既像亡灵的呜咽，又像凛冽的寒风，仿佛能够刺入骨髓，将曾经的一腔热血冻结……她半跪在地，那坚如寒冰的身躯竟瑟瑟发抖，凯尔萨斯的十指深深地刺进了手心—他隐约听见了啜泣的声音……
就在那一刻，他明白了……那隐藏在冰冷的面具下的，欲言又止的话语……
‘我曾为巫妖王效力，双手沾满了鲜血……我杀了许多人，包括自己的族人。
殿下……我无法以这样的身份来面对你……我曾努力尝试，可现在我好后悔自己没有隐瞒住自己的身份。我以亡灵的样子出现，对于你而言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我的存在是建立在无数人的死亡之上的！既没有守护珍惜的人，又没能坚持过去的自己！在黑锋要塞，我曾亲自毁掉了自己坚持了一生的圣光之道……我杀死了自己身为圣骑士的时候挽救的人，我……
如此浑浊，残暴，黑暗的死亡骑士……怎么可能是圣光的信徒，王子殿下的守护者？
怎么可以让凯尔接受一个这样的自己呢？接受这样一名死亡骑士，只会玷污他的灵魂。
不死族是不会痛苦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自己的胸口，还是会有隐隐作痛的感觉呢？那早已冰封的心，碎裂的时候，也会有痛苦吗？’
克莉斯蒂安不敢抬头看，因为她知道，那双温和的眼睛里，充满了失落和悲凉……
“没事的，克莉斯蒂安。”
他优雅地伸出了一只手，火焰般的长袖给人一丝久违的温暖……死亡骑士缓缓站起身，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抓住他的手……
“殿下……我的手，是冰冷的，正如死亡骑士的心。”
克莉斯蒂安漠然转过身，就像凯尔萨斯在日怒之塔的时候一样。倔强地想要隐藏自己的内心，却无法掩饰。赫菲斯特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却不知所措。现在的她，可真像刚刚成为魔血精灵的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凯尔。
难道……这本应是我们的距离？
为什么，两手之间的距离，会比生与死还要遥远？
“对不起……黎明玫瑰已经不复存在了……”
当她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出这句话时，心口那个早已冰封的地方仿佛被刺了一剑。世界再度陷入了一片空白，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
明明已经麻木的心，为什么还会感到绝望呢？看来，她并不是让阿尔萨斯引以为傲的作品呢。
就在这时，一双纤长的手如凤凰的双翼从身后将她环住，耳边，只有轻声的低语。
“就算你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我也会找到你的影子。”
凯尔萨斯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坚决地说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眼里，你始终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克莉斯蒂安。我愿意接受你的过去，也接受你的现在。”
克莉斯蒂安闭上了双眼，紫罗兰一般的泪水悄然无声地滑落，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那种被称之为阿尔萨斯之泪的花朵，其实……是亡灵的泪。
‘Hear my silent prayer
聆听我寂静的祈祷
Heed my quiet call
留意我无声的呼唤
When the dark and blue surround you
当阴郁和忧伤包围着你
Step into my sigh
走进我的叹息
Look inside the light
凝眸我的双眼
You will know that i have found you
你会知道我找到了你 ‘
“凯尔……”
当她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丝浅浅的笑意犹如阳光一般掠过凯尔萨斯的嘴角。
“其实……在我来到奎尔丹纳斯之前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我离开你们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在魔导师平台与你们一同面对这个结果。”
“你和凯尔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混蛋！明明知道这一战的局势，却还要做我们唯一的援军。如果让你的父亲知道，八成又会火冒三丈……”
沙哑的声音伴随着轻盈的脚步缓缓靠近，赤色的墙面掩映着赫菲斯特纤瘦的身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
“赫菲斯特……”望着他胸口那颗诡异的魔能水晶，克莉斯蒂安愣在了原地。不知为何，“混蛋”二字竟也脱口而出，实在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才是混蛋……居然把自己弄成这样……”
赫菲斯特忍俊不禁，苦笑道：“这下可好了，我们三个大混蛋又聚了在一起。既然我们三个都在，还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呢。”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们都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天灾与人祸使凯尔从一名倍受爱戴的领袖变为破碎残阳口中的叛徒，被自己守护的人民当作昏君，赫菲斯特则为了挚友从一名优雅的魔导师变为魔血精灵，而我，甚至……从高贵的圣骑士变为自己无比痛恨的死亡骑士。
我们走了好多弯路，甚至几次险些误入歧途……
然而，现在的我们，竟又走到了一起。殊途同归。
身为死亡骑士的我或许并不拥有感情，但是……我知道有一种羁绊，是距离，时间乃至生死都无法磨灭的。
因为它的力量，凯尔和赫菲斯特可以为了一线希望击败神圣的纳鲁，赫菲斯特可以为了凯尔毅然走向死亡，凯尔可以为了挽救自己的挚友而向恶魔屈膝，而我，可以在一场几乎毫无胜算的战斗里与世界为敌……因为，我不想置身事外。
我和莉亚德琳之间迟早会有一场战斗，这一次，我并不准备妥协。
决战将提前到来——莉亚德琳的反应似乎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在魔导师平台前的硝烟还未散去时，她的主力部队便到达了这里……
凯尔在风暴要塞的时候身体早已被魔能水晶中的邪能所腐蚀，如今又因为打开恶魔之门而消耗了过多的法力，现在的他，如果出战，只会正中莉亚德琳的下怀。正是抱着这种想法，兰斯打算私下同我，与赫菲斯特商量对策。
就在兰斯将消息告诉我们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莉亚德琳想趁殿下最虚弱的时候将他铲除……不惜联合那些德莱尼人，倾巢而出。如今晨锋骑士团才经历了一场大战，就算我们能够将破碎残阳拦在防线之外，也不可能支持太久。如此一来，殿下的处境将十分危险。”
兰斯已经顾不得上一战留下的伤痛，只是双眼死死地盯着一张羊皮地图，期望在重重包围中找到一个突破口。
“如今想要突破包围是不太可能的。对于那些燃烧军团的走狗……相信你我都明白，凯尔的本意……所以，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赫菲斯特思忖了片刻，那双冥火般的眼睛泛着诡异的光芒。
“赫菲斯特，你在想什么？”克莉斯蒂安隐约察觉到一丝异常，或者，一种令她不安的东西。
他看了看自己胸口的魔能水晶，一丝鬼魅的笑意掠过嘴角：“这颗燃烧军团的魔能水晶……究竟蕴藏着多大的能量呢？如果把它的能量在一瞬间释放出来的话……”
“赫菲斯特大人！可是……”
“立刻打消这种念头，赫菲斯特。”
克莉斯蒂安严肃地说道：“就算凯尔不阻止，我也会阻止你！虽然我们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但谁也不许有轻生的念头。还未开战就注定了谁要牺牲，我可做不到！”
“这是不是轻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换了你，你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赫菲斯特显得如此平静，仿佛是暴风雨的前夕。
“与其让自己珍惜的人战死在眼前，然后自己再死不瞑目，我还不如……”
“那时在风暴要塞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我已经说过，风暴要塞的事情，我绝不允许它再发生第二次！”
这时，一个坚定的声音从回廊里传来，赫菲斯特脸上淡然的神色顿时被忧虑所替代。
“凯尔……”
“这明明是我该面对的东西……我必须直面我的人民，哪怕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叛徒，我也不会逃避！”
“可是你的人民想要除掉你！”赫菲斯特痛彻心扉地喊道：“他们宁可相信那个纳鲁，也不愿意相信为自己付出一切的王！”
凯尔萨斯闭上了双眼，波澜不惊的语调里暗藏着几分凄凉：“既然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你们这又是何苦……如果我连直面人民的勇气都没有，还配做你们的王吗？”
“导师，你……”兰斯朝克里斯蒂安望了一眼，希望她能阻止王子，然而，克里斯蒂安的话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如果你执意这么做……我愿意同你一起前往战争前线。”
“你们……还真是不要命了。”赫菲斯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让我也一起去吧。就让女伯爵看看……太阳之子的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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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导师平台前，一大群身着破碎残阳战袍的骑士如黑云般压向这座摇摇欲坠的据点，而迎接他们的，则是严阵以待的晨锋骑士团。尽管许多骑士早已伤痕累累，然而，面对这绝对的差距，他们没有显出丝毫的动摇，仿佛拿血肉之躯下，是一座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就在两军僵持不下的时候，破碎残阳的军阵中走出一位身材挺拔，将头抬得老高的女骑士，她以轻蔑的目光瞟了一眼防守军，傲慢地嚷嚷道：“怎么？难道凯尔萨斯那个叛徒是个缩头乌龟？连亲自督战的胆子都没有吗？还是说，他早已在风暴要塞被纳鲁的军队打怕了？”
“闭嘴，纳鲁的走狗！你这种货色没资格让殿下亲自迎战。”回应她的是晨锋骑士团的首席牧师丝娜莉，面对如此刁钻刻薄的对手，她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浮躁与不安，只是讽刺地笑道：“瞧瞧，这女人的样子像及了加里瑟斯……那种装腔作势的姿态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丝娜莉的话音刚落，晨锋骑士团传来一阵大笑，女伯爵的眼睛顿时瞪得跟陆行鸟似的，尖利地嘶叫道：“该死的叛徒！我看谁能笑到最后！”
“呵……”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笑声使莉亚德琳打了个寒战，幽灵般的声音仿佛是诺森德的寒风掠过战场。
“好久不见，莉亚德琳，想不到你还是如此喜欢使用贼喊捉贼的伎俩……”
晨锋骑士团不约而同地让开了道路，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披黑色战甲，身材修长的死亡骑士，她得面孔早已被神秘的面纱掩盖，无人能辨认出她得轮廓。她身边的血魔法师一袭红衣，犹如太阳之火，而另外一名魔法师则有着暗淡的肤色，消瘦的脸颊上，一双鬼火一般的眼睛正怒视着眼前那位人高马大的家伙。
破碎残阳的血精灵顿时惊呆了——如今，他们正在面对的，是曾为自己付出一切，却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凯尔萨斯殿下……而现在，女伯爵正命令他们，再一次地对殿下举起屠刀。为了纳鲁……
“凯尔萨斯，你果然已经鬼迷心窍了……你不仅和恶魔联手，居然还勾结巫妖王！”莉亚德琳狠狠地盯着凯尔萨斯，那大做文章的样子和加里瑟斯像及了，以至于赫菲斯特恨不得立刻掐死她。相比之下，那位死亡骑士则漠视着这个家伙，似乎在看小丑的表演。
可笑的是，小丑并没意识到自己被一双冰冷的眼睛嘲讽地注视着，反而更加自我陶醉了：“为了追求魔法，你不惜背弃你的人民，和恶魔，乃至不死族联手，今天，我必须为纳鲁，为艾泽拉斯除掉你这个祸害！”
“我从未背弃过自己的人民。莉亚德琳。所以我不需要为自己解释什么。”
凯尔萨斯丝毫没有被女伯爵的话语所动摇，只是毅然答道：“真正为了追求力量背弃人民，扭曲事实，甚至不惜挑起内战的人是谁，你心里最清楚。”
说到内战，他那温婉的话语里多了几分愤怒，“我的人民，在经历了天灾以后本已筋疲力尽，却还要自相残杀，这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有什么意义！你如此用心良苦到底能得到什么！！！”
面对王子的愤怒，再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些血骑士已经低下了头。
“你……你这个叛徒，少在这里蛊惑人心！基尔加丹的走狗！别以为你曾经是辛多雷的王就可以欺骗你的人民！”莉亚德琳的牙齿开始打颤，一向伶牙俐齿的家伙居然变得语无伦次。她指着那名死亡骑士，大声嚷道：“这就是你的罪证！你私底下暗中勾结巫妖王的走狗，杀害你的人民，不是吗？一名死亡骑士，居然会在凯尔萨斯的帐下……”
“走狗？你还有脸用走狗这个词？”
死亡骑士冷笑了一声，随后便轻轻摘下了面纱。破碎残阳的骑士们难以置信地望着克里斯蒂安的面孔，眼神里充满了惊讶与恐惧……
“克莉斯蒂安将军……”
“这就是你所谓的……巫妖王的走狗，莉亚德琳！我本以为我的退让可以避免辛多雷的内战，想不到你为了讨好纳鲁可以出卖整个种族，竟妄图谋害殿下……你这个卖主求荣的混账……走狗这个词，你居然有脸说出口？”
那双冷漠的眼睛在此刻犹如冰锥般刺进每位血骑士的心，莉亚德琳的战马险些不受控制，她狼狈地勒住缰绳，狡辩道：“出卖人民的是凯尔萨斯！我们怎么可能做基尔加丹的……”
“闭上你的狗嘴！殿下从来就没有想过把辛多雷交给基尔加丹那个畜生！而你……却妄图迫使太阳之子认纳鲁当爹！你就只配去抱纳鲁的大腿！”
她说着，将目光扫向那群破碎残阳军，那群为了所谓的信仰不惜恩将仇报地家伙……
“德莱尼人痛恨辛多雷我无话可说，但你们这些骄傲的太阳之子，怎么可以出卖自己高傲的信仰与尊严，甚至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纳鲁残忍地杀死那些曾经将你们从深渊中拯救出来的人？！这就是你们的信仰吗？骑士？！这就是你们所谓的骑士精神吗？！”
那痛斥的话语仿佛是无数把尖锐的刀子，刺向每个人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一些辛多雷露出了不满的神色，仿佛认为一名死亡骑士根本没有资格指责他们，然而，对于她说出来的话，他们难以反驳。有的骑士已经面露愧色。
“克莉斯蒂安将军……”
“骑士，抬起你的头来！谦卑不代表卑微……你们是高傲的辛多雷，永远不要忘了这一点！面对那些让你们卑躬屈膝的家伙，你们要相信自己的意志，对于那些所谓的，被捏造出来的罪证，你们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是盲从！你们难道忘了我们的祖先是何等的骄傲，何等地坚决？达斯雷玛陛下为了报答艾萨拉女王的恩情，宁可背井离乡，失去永恒之井的庇护也不愿意效忠于‘神圣’的艾露恩，哪怕在所有卡多雷眼里，艾萨拉女王将精灵族出卖给了萨格拉斯，是个叛徒！而你们……看看你们，和你们曾经不屑一顾的卡多雷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你们，还是辛多雷，还是高傲的太阳之子吗！？”
“我们是不是太阳之子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杀了这个巫妖王的走狗啊！！！”莉亚德琳近乎恼羞成怒，然而，血骑士们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许久，才有一名骑士打破了这个沉默……
“她说得没错，伯爵大人。我们所做的一切，有愧于自己的先祖……我们的行为正在出卖自己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