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失心魔瘾（1 / 1）
我……死了吗？还是说，已经变成了亡灵？
瘟疫的痛苦，已经感觉不到了……这是没有知觉的表现吗……
如果，我已经成了不死族，为什么我还留有自己的意志？为什么……我依旧能够察觉，力量……正在从身体里流失？
为什么……我还能感觉到，圣光的温度？
克莉斯蒂安……
“崽崽！”
一双纤细的手臂搂住了赫菲斯特脆弱的肩膀，他缓缓地睁开了亮绿色的眼睛，和煦的圣光像太阳井的光辉一般映着克莉斯蒂安白芷的面孔。
“克莉斯……”
“圣光在上，你并没被瘟疫污染。”
柔顺的长发掠过了赫菲斯特的脖颈，他轻轻地拥抱着克莉斯蒂安，恍若梦境……
“对不起，克莉斯蒂安，总是让你这么担心……”
“为什么要逞强？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知道吗，当你晕过去的时候……哈尔迪尔战死了，昔日的人类王子变成了死亡骑士，希尔瓦娜斯牺牲在对抗天灾的战斗里，我不能再忍受自己的挚友一个一个地死去，乃至变成亡灵。”
她的双手瑟瑟发抖，疲惫的声音里隐约带着一丝啜泣，“即便是想都不敢想……”
不知为何，当听见“挚友”二字的时候，崽崽竟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忧郁。
“不会的……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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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爆发前，达拉然紫罗兰天台……
‘赫菲斯特。最近您似乎不太专注于对魔法的研究……虽然你一直都是这样，但这几天……’
宏伟的紫罗兰城堡上，两位优雅的高等精灵法师披着齐肩的金发，朴素的肯瑞托法袍衬托着他们与生俱来的高贵。其中一位魔法师长着一张近乎完美的脸，三颗魔法球在他的周围悬浮，他的同伴看上去柔和而清秀，然而那双眼睛里却写着几分叛逆，以及对自由的无限向往。
‘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吧？凯尔萨斯殿下……像我这样的魔法师，终究不适合呆在肯瑞托……更何况，她不在肯瑞托。’
一丝皎洁的笑掠过凯尔萨斯的嘴角：‘克莉斯蒂安？如果她能来肯瑞托，这个沉闷的地方会有不少有趣的东西。离开了银月城以后，她现在还好吗？’
‘呵，殿下不生她的气了？还记得你们因为纳萨诺斯的事情吵过一架……’
‘这……是的，虽然我当时的确很难理解，她怎么会如此支持一个人类，直到我遇到那个人……’凯尔萨斯叹了一口气：‘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勉强的。’
赫菲斯特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在想吉安娜的事情？’
凯尔萨斯摇了摇头：‘已经过去了，既然她爱的人是阿尔萨斯。我来到肯瑞托的目的本来就只是研究魔法而已。’
‘有时候真佩服你。像我就无法放下这份感情。没人会想到赫菲斯特会变成一只龙鹰，跟在一个女孩身边。’
‘很遗憾，你在天赋方面并不比肯瑞托六人议会的法师差。’
‘不管怎么样，如果她要独自去洛丹伦，我会跟着她去的。’赫菲斯特担忧地说道：‘她一个人在人类王国，就像纳萨诺斯独自来到奎尔萨拉斯一样……我不久就要离开这里前往洛丹伦了。那样至少可以保护她，不管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为什么从来不告诉她？’
‘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她……但不是今天。’
‘看来你还是有顾虑。就像曾经的我。’凯尔萨斯意味深长地说道：‘直到吉安娜选择了那个人类王子，我才明白，有些事情，根本无法后悔。’
有些事情，的确无法后悔……
我们始终……只能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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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摧毁太阳井已经有一段时间，我加入了日怒部队。这也是出于我圣骑士的身份考虑。
凯尔萨斯殿下把我调到了日怒之塔，担任他的亲卫队，虽然这是对我能力以及忠诚的信任，但父亲并不是很满意，由于守卫的任务，我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到鹰翼广场。
父亲有时候会和我开玩笑，当初要是让我成为游侠该多好……’
银月城，日怒之塔外，银色的身影与赤红的建筑形成鲜明的对比，精灵骑士手持着雪亮的长剑，胸前水蓝的徽记依旧未曾被鲜血和灰尘掩盖。
“克莉斯蒂安小姐。”
一位蒙了半边脸的法师手持金色法杖缓缓从塔内走了出来，黑色的长发在风中有些凌乱，虽然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但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神色凝重。
“罗曼斯大人……”
他伫足向克莉斯蒂安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这次多谢你救了赫菲斯特的性命。”
她淡淡地笑了笑：“赫菲斯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这是应该的。更何况，如果不是凯尔萨斯殿下决定摧毁被污染的太阳井，我也没有把握根治赫菲斯特的病……”
“关于太阳井……”罗曼斯不禁眉头紧锁：“刚才我前去拜见凯尔萨斯殿下也正是为了此事。”
听罗曼斯的语气，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
“发生了什么？太阳井的污染源没有清理干净吗？”
“不……瘟疫不会再侵害我们，但目前困扰我们的难题并不比瘟疫简单。”罗曼斯深吸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想到，我们竟会如此依赖太阳井的力量……以至于很多人无法承受魔法流失的痛苦，变得神智不清，萎靡不振。”
克莉斯蒂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您是说……魔瘾！？”
“是的……就像我们的祖先上层精灵刚到达这片土地的时候一样……很多人甚至因为失去了永恒之井的力量来源而失去心志，直到太阳井被创造出来。”
罗曼斯顿了顿：“我无法想象……在我们找不到能量来源的情况下，大家能维持多久。对魔法的渴求已经夺走许多小孩和老人的生命，再这样下去……”
就在这时，克莉斯蒂安听见了凯尔萨斯沉重的脚步声……
“殿下。”
“罗曼斯，克莉斯蒂安，随我去鹰翼广场。”
她惊惶地望着那张惨白而有些憔悴的面孔，僵硬地点了点头。直觉告诉她，每个魔法师在失去太阳井的能量以后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魔瘾的影响，凯尔萨斯会不会也……
如果不是因为对于圣光的信仰赐予她足够的力量，她现在大概也会痛苦不堪吧……还来不及多想，她就望见了巷道的尽头，哈杜伦将军匆忙的身影。
“王子殿下，不好了……这几天，一些族人承受不了失去魔法的痛苦，已经……疯了！”
他喘着粗气，焦急地说道：“塞隆将军抓住了一部分失去理智的族人，但是……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凯尔萨斯先是一怔，随后加快速度奔向了鹰翼广场……
“凯尔萨斯殿下！”
克莉斯蒂安大步朝广场冲去，当她走到广场的边缘时，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一些失去理智的族人正在抢夺着所剩无几的法力容器，那些抢夺不到容器的精灵竟丧心病狂地攻击自己的同胞，那些曾经美丽的面孔已经变得如厉鬼一般狰狞，让人不寒而栗。几具血精灵的尸体零散地倒在地上，那些都是被魔瘾折磨致死的族人，或者被失心者杀死的受害者……
“王子殿下……救救我……”
一位已经快要控制不住魔瘾的血精灵跪倒在了凯尔萨斯面前，凌乱的长发盖着他那死灰一样的脸，绿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颤抖地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仿佛是连绵不断的山脉……
“救救我……我快要……不行了……殿下……杀了我！！！！！趁我失去理智前……杀了我！！！结束我的痛苦！！！求你！！！”
“请坚持住！克莉斯蒂安，这样的病能够治疗吗？”凯尔萨斯向那名血精灵走去，正当他朝那位血精灵伸出手的时候，那名精灵的表情顿时变得恐怖，贪婪代替了他眼中的绝望……他嘶叫了一声，凯尔萨斯惊惶地将手收了回去……
“我要……魔法！！！”
失去了心志的血精灵疯狂地向凯尔萨斯扑去，克莉斯蒂安扬起剑，挡在了半空中，失心者转而抓向她的手臂，尖利的指甲划出了一道血痕……
“圣光术！”
克莉斯蒂安对他念起了神圣的咒语，尽管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治愈同伴，还是在伤害敌人……可怕的是，当圣光术照耀到失心者身上时，它似乎得到了一种短暂的满足感……
自己的意识里还是把失心者当成了族人……圣光术不但没有伤到他，还赐予了他力量！
“更多……我要更多……”
在失心者扑向克莉斯蒂安以前，她幻化出一把制裁之锤，将失心者敲晕。
“殿下，抱歉……我对于族人的魔瘾，无能为力……”
嫣红的血液浸染了银白的战衣，克莉斯蒂安捂着近乎被撕裂的手臂，轻吟着圣光闪现治愈着自己的伤口，凯尔萨斯悲凉地叹了一口气，当他将手放在克莉斯蒂安的肩膀上，她察觉到了沉重的分量……
当初下决心摧毁太阳井的时候，自己早就该料到会有今天……
可是，悲剧已经发生，逃避没有任何意义。
当那名失心者醒来，张牙舞爪地奔向克莉斯蒂安时，凯尔萨斯扬起烈焰之击，炎阳顿时将它吞噬……
“辛多雷……”凯尔萨斯轻声念着这个鲜血与仇恨浇灌的名字，“以光之名义，血之子……”
“看到了吗？这些失心者居然要伤害王子殿下！！！”
游侠们举起了武器，对失心者不可遏制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
“杀死那些失心者！！！”
“不能再让他们伤害族人了！！！”
“那些疯子！”
“都给我住手！！！”
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传来，克莉斯蒂安惊讶地抬起头，洛瑟玛一脸严肃地走向了人群。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他麾下的一位游侠大声答道：“去替死去的族人报仇！”
“对，杀了那些失心者！”游侠们不约而同地喊道。
“复仇……同样是魔瘾的受害者，那些同胞被折磨得近乎疯魔，失去理智，现在，你们要对那些同胞动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复仇？”
凯尔萨斯的声音使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们已经失去了诸神的眷顾，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哺育自己的母亲，今后还将失去更多……这所有的灾难与悲剧，究竟是谁带给我族的，你们难道忘了吗？是亡灵天灾，不是那些被你们称之为……失心者的族人……”说到失心者这三个字，凯尔萨斯迟疑了片刻。
“他们……也曾是你们的亲人，朋友，战友……也曾为了保卫银月城而浴血奋战，也曾为了抵抗天灾而拼命……而你们……现在却要称这些悲惨的同胞为失心者，带着仇恨杀死他们！
没错，我的同胞们，我们要和那些已经神智不清的同胞战斗……我们要杀死那些被魔瘾折磨得失去心志的族人，但这一切不是复仇！他们和我们一样，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我们现在所做的，是要将这些可悲的同胞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所以我请求你们……尽可能短暂地结束他们的折磨……
我请求你们记住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记住这份同族相残的痛……”
‘那时候，父亲带着游侠们向失心者们走去，我知道，那将是一场充满血与泪的战斗……我们前往长者步道，皇家贸易区，在那里，我们尽可能以最快的方式杀死了那些疯魔的族人……
那段记忆，简直就像一个噩梦……
我依稀记得，当鲜血从失心者的心脏溅到哈杜伦将军的脸上时，我看见了他眼角的泪水。像父亲那样坚强的游侠将军，也在那一天落泪……’
“凯尔萨斯殿下……”
傍晚时分，日怒之塔顶峰，血魔法师静默地伫立在高台上，烈焰一般的长袍包裹着那
纤细的身躯。他回首望着银色的圣骑士，那圣光一般纯净的眼睛依旧一尘不染。
“克莉斯蒂安，在我面前不必拘礼。”凯尔萨斯轻轻将她扶了起来，“你的伤势……好些了吗？”
“已经没什么大碍……”
凯尔萨斯凝视着她手臂上的绷带，一丝愧疚的神情掠过他的双眼，“抱歉。”
克莉斯蒂安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没事，保护殿下的安全本来就是我的职责。银月城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失心者了。圣光在上……”
“如果魔瘾无法得到解决，我的族人还是会逐渐失去理智，只是时间问题……”说到这里，凯尔萨斯皱紧了眉头：“起初摧毁太阳井的时候……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魔法流失的痛苦对于族人而言还是如此难以承受……就连我……也不例外。”
他纤瘦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栏杆，温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栗。克莉斯蒂安探了一下他额头上的温度，窒息的冰冷使她抽回了手。
“凯尔萨斯殿下……”
“没错，我也是魔法师，也会受魔瘾的影响。” 他一手按在了额头上，几滴汗珠浸湿了他脸颊两侧的发丝。
克莉斯蒂安将手放在凯尔萨斯苍白的手背上，温暖的圣光传入了他的血液里。
“这样会好些吗？殿下……”
“谢谢……”虽然方才的痛苦有所缓解，但魔瘾并不是能够治愈的东西，尽管如此，凯尔萨斯依旧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
“有时候，我更喜欢你和赫菲斯特叫我凯尔……”
“凯尔……”
克莉斯蒂安静默地低下了头。
自从那天，她因为直呼凯尔的名字而被父亲指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这么叫过他。那种生疏和遥远的感觉，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真怀念那些没有礼仪和教条约束的日子。”
“今后如果只有我们，就叫我凯尔好了。”
“好的，凯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