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六十三章(1 / 1)
刑部大牢。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小姐……”浅秋喜极而泣,“你知道不知道,浅秋真的好害怕……呜呜……小姐你感觉怎么样了?”
于冰晨勉强的睁开沉重的眼皮,望到浅秋抽噎不止,又看了眼三面铁栏,一面是墙的斗室。斗室的地上尽是乱糟糟的稻草,还散发着一股冷人恶心的霉臭。
她虚弱道:“浅秋,这是什么地方?”
“小姐……这是……是刑部的大牢!”说着浅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唯有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地往下掉。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夜之间于冰晨就成了杀人犯被关进了牢房,而她自己也被关了进来。
于冰晨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又看了看大牢,便疲倦地闭上了眼。她无力道:“我累了,先扶我躺下吧!”
她早就明白,在那种情形下无人会相信自己,解释又有何用,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难堪!她如今的身份敏感,谁敢说这一切不是个设计好的圈套?然一想到于子耀不信任的目光,她心头一阵扯痛。这个梦从一开始,她便不该去做。一旦沉迷,痛的只有自己。如今梦醒了,那些暖人心田的话也散了,这些冰冷无言的铁栅栏也许就是最好的证明。
罢了,那些曾经被撩起的涟漪,已经扰乱了她的心绪,也是时候该恢复平静了。
浅秋看着地上面容憔悴,昏昏沉沉地睡得一点也不踏实的于冰晨,不禁用牙紧紧咬住手指头,硬生生地不让自己哭出声,就生怕惊了于冰晨。她从昨晚到现在就哭的没有停过,双眼早已红肿的难以闭合。
于冰晨哪里能睡得着?她是真的累了厌倦了,也无力抗争了。于子昭这样,于子耀这样,楚允这样,方志宏也这样。一个个去接近她,偏偏待她信了之后,一个个一句 “迫不得已”让她梦醒,这便诠释了一切不过是个笑话。
真诚,真的贱如草履……
一阵铁链“当啷啷”地响过,于子耀进了牢房。他看了看哭得无声无息却泪流不止的浅秋,和倒在地上一脸苍白的于冰晨,心中不知做何滋味。
“她怎么样了?”于子耀紧锁双眉,神情索然地问着浅秋。
浅秋赶紧用衣袖抹了抹泪,哽咽道:“二少爷,难道你也这么认为小姐做出了这种事?”
于子耀一听,心中的无名火又烧了起来,却又有一阵剧烈的扯痛袭进心底。“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人不相信!”
浅秋无声地笑着站了起来,福了一福,“二少爷,浅秋请问人证是谁?”
于子耀立即脸色变得苍白,怔怔地望着地上的于冰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浅秋冷笑起来:“二少爷,事情即已到了这种地步,浅秋恳请您还是别来打扰小姐,就让小姐安安静静地过两天吧!”
于子耀似乎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不是来怄气的,是来问于冰晨到底有没有做这样的事,如果做了又是为了什么,还是有别的他不知道的内情。他缓缓地走到于冰晨跟前蹲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地上头发散乱,脸色憔悴苍白,双眉紧蹙的人。顿时,心中百感悲怆,如有千万只虫蚁在啃食他身上的每块肉,每根骨。
“冰晨,我知道你没有睡着,睁开眼告诉二哥发生了什么事!你起来告诉二哥,说你没有做过好不好?”
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抚了抚散乱在于冰晨脸颊上的秀发,极力控制着自己,让语调听起来轻柔委婉些。
而于冰晨静静地躺着,动也不动,似乎真的睡着了一般。因为高烧不退,脸上还夹带着有些不健康的红晕。
“冰晨,把眼睁开!把眼睁开,听到没有?”于子耀央求起来,“我要你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我亲妹妹,我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你知不知道?我这么相信你,你这到底为了什么啊?”
浅秋见于子耀死命的摇曳着于冰晨,忙哭着跪在他跟前,“二少爷,就当浅秋求您了,您不能再这样伤害小姐,不要再逼她折磨她……二少爷五天后就要行刑,看在同父的情分上,您就让小姐清净些吧!浅秋求您了,求您了!”
于子耀身体一颤,五天后就要问斩了,五天后她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还这么逼她做什么?不是相信了她就是凶手了么,为什么心中会这么不愿接受这事实?为什么心里会空荡荡的,还夹着一股源源不断的绞痛?
他僵硬地松开握紧于冰晨双肩的手,低着头哑声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从一开始我便错了。错在不该扰乱你的生活,错在不该妄想你会接纳我们。你同我各有各的生活,本就不该亲近,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强势,造就了今天不可挽回的局面……”
说着,他缓缓站起身,“以……以后,我也不会再来烦你,你我各自……珍重吧……”说完人就已到了牢房门外,接着又是一阵“当啷啷”的铁链声。
自始至终,于冰晨没吭一声,连表情也没变一下,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什么也没听进一样,似乎真的睡着了。
“小姐——”浅秋爬到于冰晨跟前,“小姐你想哭就哭吧!千万别闷坏了身子,小姐……小姐——你哭出来啊,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了啊!”
于冰晨仍是不动,哭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的结果?干脆什么都不想了,就这么自我放逐吧……
浅秋一下子慌了手脚,轻轻摇着于冰晨,“小姐你别吓浅秋,别吓浅秋啊!你睁开眼好不好,好不好?小姐——小姐——”
“浅秋……不要难过……”说着,于冰晨侧过身,对着布满灰尘的墙壁,一下子滚了出来大颗大颗泪珠。是绝望了?还是伤透了?
浅秋拭着泪,安下心来,守在于冰晨的身边,一直望着于冰晨,一直望着……墙上的小口斗窗,泻进了一方如水如银的月色,映着昏暗的牢房,让人更觉得寂寞和孤独。直到后来,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浅秋被再次响起的铁链声惊醒。
她见来人是个陌生的年轻的公子,慌得忙推着于冰晨,小声道:“小姐——小姐——”
随后进来的是李安。
李安见于冰晨躺着不动,便对着浅秋忙道:“快快叫醒你家小姐,我们六爷来看她了!”
浅秋不知来人底细,张着又痛又涩的泪眼望了望李安,然后又看了看“六爷”,怯生生地用手推了推于冰晨。“小姐……小姐……小姐醒醒啊,醒醒啊!”
楚允见浅秋叫了半天,于冰晨依旧不应声对的着墙壁一动不动,就对李安使了个眼色。
李安道:“浅秋姑娘,请你跟我出去一下!”
“啊?”浅秋一听害怕起来,“你们是谁?我家小姐似乎并不认识二位!”说着警惕的看了看两人,手心里不禁沁出许多薄汗。
“浅秋姑娘放心,我们六爷是来解救你家小姐的,还请姑娘快快随我出去回避一下!”浅秋犹豫地站了起来,挂着泪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李安出了牢房。
楚允见牢房只剩他和于冰晨,就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浅秋刚坐的地方,细细打量起于冰晨。她一身洁白的衣襦即使在牢房这样的脏地方,仍旧白净如雪。长长的秀发有些紊乱,几缕散下的青丝搭了下来,遮住了于冰晨半只眼,密长的睫毛随着主人的呼吸不停地抖动着,牵引着发丝也跟着颤抖。苍白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晕,菱唇干裂泛白。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了小腹上,另一只枕着半边脸。
打量完于冰晨,楚允没来由的感到心中有一丝抽痛,脸上尽是怜悯担忧,目光停留在于冰晨的俏脸上,久久不能移去。
于冰晨感觉到来人有些灼热的目光,张了张嘴,淡笑道:“于冰晨一个死囚,没什么好看的。麻烦这位爷别在这里耽搁太久,免得沾了晦气,降了身段,损了声誉!”
她依然静静躺着,闭着双眼,声音有些沙哑,只是听不出任何情绪。
楚允见她开口,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顿了顿起身道:“冰晨,是我!”
于冰晨支撑着坐起身,四目相会。
她垂下眼睑幽幽道:“你还来这里做什么?还是不放心吗?我如今这副模样,还能威胁到谁?反倒是,现在人人可以踩在我头上,要杀要剐,我是毫无招架之力。”
楚允叹道:“我知道你是在说气话……我们现在先不谈这些,眼下重要的是救你出去。李安跟我说起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被人陷害的?”
“那你相信我没有杀人吗?”
楚允坚定道:“当然,我当然相信你没有做这种事!当时是怎么一回事,你跟我说说,我也好找出应对之策去救你。”
于冰晨渐渐的笑出了声,笑容淡薄的没有丝毫温度,一双如烟水般的眸子也淡的没了丝毫情绪。“如果你看见我从你母亲的身上抽出一把带血的长剑,你会怎么想?还会这么肯定的回答说当然吗?”
楚允急道:“这些都是无用的假设,说这些么有任何意义?我的母亲跟这件事毫无干系,你又何必非要捎带上她?”
于冰晨摇起头,依旧断断续续的笑着。“在你眼里这些是无用的如果,可在我眼里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相信……我猜只怕你看到的那一刻,我也已死在你的剑下了……那时候信不信,还重要吗?”
见于冰晨双眉间的凄然和落寞,就如见了满天飘零的败叶和满地黯然的残红,楚允心头一阵阵萧瑟油然而生。
他叹息道:“冰晨,你该相信我,这是做朋友的基础……”
“相信你什么?”于冰晨远离楚允坐到拐角里,睁着一双无害的眼睛冷清清地道:“朋友之间不是该坦诚相待的吗?我们相识的日子不短,你原本有很多机会告诉我你就是司马哲,可你没有……你又何尝将我当过朋友?”
“我们男人的事你不会懂,我这么做都是逼不得已,不得已而为之。表面上的确如你所说的这样,但你要明白无论是楚允还是司马哲,他们都同样的关心你在乎你,待你的这颗心没有任何差别,也请你不要被这些表面的事情蒙蔽了眼睛!”
“我倒宁愿自己被蒙了眼睛,”于冰晨惨然一笑,“也好过如今眼睁睁看到事实一点一滴慢慢的浮出水面,然后再强迫自己去接受……信任,不是你觉得有,它便就有了。我一厢情愿的跟你谈信任,是我高估了自己。如果再来一次,不单单是你,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再这么轻信了……”
楚允气急,喘着粗气道:“冰晨,我求你别再说这些了。撇开其他的不说,你我好歹是同一父亲,单凭这点你也总该信我几分。我扪心自问不曾有愧与你,你我二人之间的误会,时机到了我自会跟你说清楚。我在这里不宜耽搁太久,你现在只要跟我说说当晚事情的经过,我把你解救出去,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出去又能做什么?”于冰晨静静地说着,“你走吧,你不该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