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两小无猜(1 / 1)
小孩儿面上再冷,要好起来都是很快的。
白玉安看着冷冰冰不好相处,但到底也是个小孩,底子单纯,本就是外冷内热的别扭性子,特别是碰上李岚衣这种脸皮厚又自来熟的,带着他上蹿下跳,好吃的好玩的弄来,至多再摆几下谱儿,也得缴械投降了。
李岚衣先前被他嫌弃一阵,破天荒的去找曹雪阳要了套干净衣裳,然后再自觉的洗了一遍澡才清清爽爽的回来。背了自己的小弓箭小红缨枪,兴冲冲便来找白玉安玩儿。天策子弟平素训练演武是少不了的,而且因着身负重责,这训练甚是严苛。但李岚衣年纪小,悟性好,玩性又高,还是府里极少数的小女娃儿,少不得就多纵容了些。完成了每日训练任务,也就由着她去疯了。
至于小七在天策也算是熟客了,早年被李承恩救下后就在此待了一段时日,如今塞外归来,自也是打算来看看故人,一时还未想好在哪落脚,又看着两个小娃儿关系融洽,索性就小呆一段时日,再做打算。
营里能说上话的女兵不多,招待一事自还是交给曹雪阳处理。院子自还是当年在明月圃的院子,小七看着里头不变的摆设,心下多是怅然,轻笑道:“一别经年,不想李府主已经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了。”
曹雪阳心知她依旧在意李承恩的事情,小七在江湖上从来是爱憎分明,快意恩仇的侠女,但于感情一事,嘴巴上说放下,心里也许也是放下了的,但说全然不在意,却是不能。
曹雪阳也是沙场上过来的,性子也是爽快得很,瞧见小七眼里闪过的怅然,唇边带出三分笑意:“七姑娘可是说笑了,岚儿自打五岁那年来了咱天策府,名义上是统领的女儿,可实际上,府上又有谁不把她当自个姑娘看着的?就好似七姑娘那宝贝徒儿一般。”
小七略略一怔:“是……义女?”
曹雪阳点点头,笑道:“可不是么?那丫头鬼灵精怪的,若是当日遇上的是七姑娘,怕如今也该有个女孩家家的模样,只是雪阳颇为好奇,这白小公子……原是秀坊能收男弟子么?”
小七轻哼一声:“我小七想收便收了,小玉儿那孩子与我投缘,旁的还有什么可说?再者……”语调一扬,声若落珠“我已脱离秀坊,旁人便是有非议,也只管冲着我来!”
这样狷狂张扬的姑娘,却教人喜欢的紧。
曹雪阳由衷点头:“的确,七姑娘气度,雪阳甘拜下风!”
“曹将军过誉了,将军为女中豪杰,小七也是深感敬佩。”小七看着曹雪阳回抱一拳,接着又笑,“不过贵府那个李岚衣我还真是喜欢,没能教我早早遇上确属可惜了……但是要问李府主讨个娃娃亲,总还不算晚罢?”
没想到一上来说的竟是这个,曹雪阳微微一愣,含笑道:“这个么,还是得统领做主,毕竟岚儿说到底,还是他的女儿。”
小七混不在意:“这有什么?我看看小玉儿是个什么意思,若是真瞧对眼了,我也不会亏待了徒弟媳妇么?”
再说了,她可是很看好李岚衣这小姑娘的,这么好一娃儿,自个不要,岂非白白便宜了别人?
可是一块璞玉呢。
曹雪阳略略尴尬的咳嗽一声,心里叹了口气,只盼李岚衣那孩子还有几分自觉,莫将客人欺负过了,活活吓跑了才是。
否则按着李承恩的话,这天下只怕除了天策府里的,还真没人敢要她了。
……
……
与曹雪阳的担心恰恰相反,此时的李岚衣却是真真恨不能将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白玉安当礼物。
特别是当她难得一次将自己整理干净了,欢欢喜喜来找白玉安时,入眼却是一幅画儿。
彼时天策府正是景致最好的时候,初秋季节,艳阳高照。天策府给人的感觉向来庄严肃穆,隐隐透出不可亵渎的威严来。纵然没有诗情画意的秀美,但这并不妨碍涧河边上萋萋芳草,和飞舞的红叶。
而李岚衣看到的,却是在这样景致下,翩然起舞的孩童。
孩子一身浅色红衣,衬着宽广天地枯草红叶,一伞一扇,红色的舞扇,撑伞执扇,一圈一圈的,转着轻盈优雅的脚步作鱼龙之舞,合着落叶,迷了李岚衣的眼。
天策府代表色即为红色,火一样的烈,恰似热血那样的强烈。而白玉安那一身却是偏着柔和的浅红,将四周肃穆的景致也带出了柔软。
并不不全然似女儿家的柔美,带出的动作却是格外利落干净。甚至在个别动作里还有些生硬,但在李岚衣眼里,却是再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舞蹈。
她站在一旁,然后迅速的蹲下去躲起来,并不打扰对方练舞,只是情不自禁的捧捧脸儿,再按着胸口,只觉得自己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真是太美了。
同为女儿都能看得脸红心跳的,啧啧啧……前途不可限量。
日后若不好好帮他把把关,这来求亲的人,岂不是踏破门槛还不足?
李岚衣此刻已经在脑子里冒出各大营的人马抱着一大筐皇竹草挤破头钻进来的场景,自然少不得还有些神策的急色鬼,但都被天策府儿郎踩在脚底,然而府里的师兄弟却还得巴巴看着她,请她将白玉安嫁给自己。
此时自然该骄傲的仰起脖子,干净利落的都给拒绝掉。
李岚衣的脑内剧场还未结束,白玉安却是已经停了舞姿,有些懊恼的咬着唇思索自己那就是没法圆滑连贯起来的舞步,再一抬头,看到躲在树下一脸诡异笑容的李岚衣,不禁皱起眉,扬声道:“喂。”
李岚衣一个激灵从幻想里反应过来,眨巴着星星眼看着他:“小白小白,你刚刚跳的扇子舞是什么?真好看!能再跳一次么?”
白玉安师从小七门下一年许,因为天资好,学东西也是特别快,剑舞一道更是得了小七真传,虽还生涩,但毕竟还是能拿出手的。可这以云裳心经心法为基础的扇舞,他却是不甚拿手,平素里只敢躲着人独自练一练,免得惹了笑柄。
结果好看不看,偏叫这泥猴儿看了个精光。
此刻别提心里有多挫败了,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起来。
李岚衣是个鬼精灵,看着白玉安颜色不对,赶紧起来打圆场:“诶诶……小白你别这样,我就是觉得你刚刚的舞特好看……”这会却是越描越黑,看着白玉安愈发阴沉的小脸,李岚衣一拍脑袋,反手拔出插在背上的红缨枪,漂亮的甩出一个枪花:“那作为交换,我舞枪给你看好不好?”
平常人得罪了李岚衣,少不得得被她暗算一顿,小动作算计一番,也是有苦头吃的。可白玉安如今是李岚衣难得的小妹妹,恨不得捧在掌心里的人儿,自然有这魔力让她这姐姐负责任的将他逗乐。
故而站远了些,娇小的身躯站的笔直,颇有军人的雏形。
白玉安愣了愣,没明白这李岚衣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看到小女孩扎了个似模像样的马步,一柄缩小版的□□单手握在身后,带出三分气势来。
不由让人肃然起敬。
白玉安方正了正心思,打算认认真真欣赏这个看起来还不错的枪法。结果这样的气场全程不过维持了七八息的功夫,等到李岚衣第一□□出来,饶是白玉安定性再好,也是忍不住笑出来!
“噗……”
动作实在是太好笑了好么?
若说起势还像模像样,做得颇为到位,那么后续……实在有些惨不忍睹了。
若说生涩,却也不尽然,只是那动作却实在……真要形容,就是一个耍棍的猴儿。
白玉安那头忍俊不禁,只是还算不错,没到捧腹大笑的程度,李岚衣心下欢喜,更是卖力的甩着枪,等一套枪法打完,李岚衣已经出了一头汗,再扭头看到白玉安已经憋得通红表情扭曲的小脸,更是大剌剌把脸蹭过去:“怎样怎样?”
女孩子温热的气息全喷在自己脸色,白玉安下意识后退一步,脸却是愈发红润了。表情也略略一变:“……没怎么样。”
李岚衣笑嘻嘻往他滑嫩的小脸上一戳:“骗人!都写在脸上了。”看着对方面红耳赤的又连着退两步,心道这外头的小姑娘面皮儿都薄得很。只觉得白玉安便是害羞也是好看的,继续死皮赖脸的往白玉安的方向坐坐,看着白玉安挪着窝,也不勉强,自顾整理着枪上红缨,慢慢道:“师兄说若是将傲血心法改成方才那模样,要逗乐小姑娘一准儿没问题。如今看来倒是没错的。”
“逗乐小姑娘?”白玉安皱了皱眉,总觉得有股微妙的违和感,却又无法具体道明。几日相处下来,和李岚衣一起实际还是十分愉快,此刻看着她难得安安静静坐下来,也就自发的往她的位置挪挪,道:“你那些师兄不学好,怎的就想着怎么逗乐小姑娘?”
李岚衣笑道:“怎能不想?也不想想营里多少汉子还没娶着老婆,仔细想想,就算是我爹爹也没有娶到老婆,自然得多学一些,免得打一辈子光棍。”
白玉安嗤笑:“没娶到妻子,你又是怎么来的?”
李岚衣手一顿,大眼里的光芒黯淡几分,摇头:“我并非爹爹的亲女,我的亲爹娘,都已经不在了。”
白玉安一怔,像是想到什么,也紧紧咬着自己的唇,不说话。
李岚衣抚弄着那簇红缨,眼里是与年龄不符的冰冷恨意:“那些禽兽,他们害我爹娘惨死!我当时太小了,想杀了他们,结果却险些也被他们害了。若非爹爹及时赶到……” 唇边却慢慢绽出笑意,“爹爹命人制服那伙生事的狼牙军,本是不留活口的,我要报仇,爹爹便允了我用枪,亲手杀了那些兽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