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年氏(1 / 1)
“这有什么。”雪蔓挥一挥手中绣着紫藤的绢巾道:“柳姨娘本就嚣张自大,想当大奶奶也就算了,居然还打起咱们娘亲的嫁妆来,如此行径,明个我就汇报给老太太,由老太太定夺。”
“可是,柳姨娘说,她现在在爹爹那里很得/宠/的样子,咱们这样做,会不会惹爹爹不高兴,毕竟柳姨娘也是为爹爹养育了雪苓妹妹的。”雪芊担忧地说,虽然古代妾室确实低贱,可是还没见过哪个贵小.姐处置姨娘的,杜晓毕竟来自现代,对古代了解不多,不知道雪蔓这样做,有没有不妥之处。
“哼,得/宠/什么,瞧她那打扮,爹爹能那么没眼力么?”雪蔓却不以为然,悠悠地拿起一颗玉犁果放在嘴里,道:“若是想让她继位,爹爹早就做了,可你看,十几年过去了,爹爹仍然没有打算续弦,可见爹爹心里一直都念着咱们娘亲的。”说到这里,雪蔓眼神黯然,雪芊忙伸手握住她的手背,表示安慰。
雪蔓反手握住自己,长叹道:“雪芊,如今我们没了娘亲,老太太身子骨也越来越不如从前,内宅之事全是二婶在打理,可是她只管自家过得如意便是,根本不管我们如何,以后许多事情,只怕都要靠咱们自己了。”
“姐姐说得是。”雪芊说:“姐姐,以前雪芊不懂事,如今咱们姐妹相依为命,雪芊以后都听姐姐的。”
雪蔓欣慰地笑着,道:“姐姐一定要帮你,嫁个好人家去!”
雪芊一怔,想起自己在古代已经是适婚年龄,可是对于杜晓来说这小身子骨,根本还没发育好呢,一点女人的丰腴都没有,哪里就急着谈婚论嫁了?怎么也要等几年才好啊!
“哎,姐姐都没嫁,怎么操心起雪芊的婚事了?”雪芊装作羞怯地推攘道:“怎么说先让姐姐嫁得好,妹妹才能跟着沾光呀!”
“小.姐,其实大小.姐曾经订过亲呢!”好多嘴的扶桑又忍不住提醒起雪芊来。
雪芊当然露出不明之色,雪蔓则怪怨道:“怎么,还这么多嘴?”
扶桑这次倒不怕了,福了福身子道:“奴婢也是为大小.姐好,大小.姐也该找个如意郎君了。”
雪芊听了更是云里雾里,抓着雪蔓的手问:“姐姐,你以前有过亲事?什么时候嫁过去啊?”
“哎,本来你忘记了,也没打算提起。”雪蔓叹了口,转目盯了盯扶桑道:“去,看看厨房备好膳食了没。”
“是。”扶桑依命下去,屋内只有铃兰和夏鹃在旁侍候。
雪芊听着雪蔓讲起,原来在雪蔓十六岁的时候,老太太就为她相中了将军府的嫡长子,可惜在换过庚帖之后,那位将军疼爱的长子就落马而死了,之后老太太又为雪蔓挑过几个夫婿,可是雪蔓性子刚傲,看不上眼,于是就这么一直耽搁下来,如今的雪蔓已是二十的芳龄,比雪芊大了四岁多。
“老太太总说我太挑剔,可我啊宁可这样单着,也不要因为怕错过芳华就将自己凑合嫁去,大不了老时长伴青灯古佛,了却一生。”雪蔓眉宇间洋溢着一种自信与勇敢。
雪芊细细看着她,深深地喜爱上这位气质端庄沉静,娴雅美丽的姐姐,为她这种宁缺毋滥的态度表示赞许。
“姐姐怎么可能会长伴青灯呢?姐姐这般美丽妙姿,那些公子哥们求之还来不及呢!怎会让姐姐孤身一人到白颜呢!”雪芊笑着道。
“年华易逝,容颜易老,如若没有懂我之人,只是看重我的容貌,那我宁可独孤终老。”雪蔓感叹地道,眉宇间存着一丝忧郁。
“呸呸,什么孤独终老,姐姐若是不嫁,那妹妹也不嫁了,就在这苏府跟姐姐做个伴。”雪芊挽起雪蔓的胳膊,惹得她碧藕般手腕处,金花刻纹双镯叮当作响。
“瞧你说得好像咱们府宅不是你家似的。”雪蔓笑道。
雪芊也呵呵一笑,不语。
“你别说傻话,姐姐为了你,也要嫁人的。”雪蔓这般说着:“老太太前些日子病了,我一直帮着照料,如今她身子骨好些了,明天你跟我去请安吧,也别总闷在这院子里,没病也要闷出病来。”
雪芊点头,雪蔓又说:“老太太从前最疼爱的就是你了,你病得时候正赶上她闹头风,可在床榻上还不忘询问你的情况,等你的病好了,可要多陪陪老太太才是呢!”
次日雪芊就同雪蔓来到了秋宁院,看望老太太。
进得大院,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种满秋菊的花坛,此时还未到花期,坛中只是片片绿叶,花坛左侧是观赏的假山,此时山峰处又潺潺地流出清凉的溪水来,显得富有生气,右侧是一排排翠竹,阵阵清风拂过,悬挂在竹枝上的风铃,叮当作响,似乎带着某种禅意一般。
雪芊观察这奇山异景,可见老太太也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呐!
缓缓地跟着雪蔓往里走,进了厢房,就见屋内陈设典雅大方,都是棕黑色的胡桃木制成的,厅中央的青鹤瓷九转顶炉焚烧着淡淡的栈香,闻起来令人舒适愉悦。
前来相迎的是一位身穿土黄色上衣,黑蓝长裙的老妈妈,笑着带雪芊和雪蔓,进了偏间。
只见屋内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太身穿黛紫色古纹双蝶云形套裙,斜倚在雕花祥云檀木榻上,看见雪蔓雪芊过来,忙笑着起身,道:“怎么才来,快,让祖母瞧瞧。”
雪蔓有意让到一旁,雪芊被老太太拉着坐在了她身边。
老太太细瞧着雪芊,心疼起来,连说了几句“孙女这一病,怎么这么瘦,太瘦了。”就长长地叹了口气。
雪芊乖巧地握住老太太的手说:“祖母,放心,孙女的身子已经渐渐好起来了,很快就能吃得胖胖的,倒是祖母,别为担忧孙女伤了自己的身子。”
老太太一愣,随即笑道:“呦呦呦,瞧瞧,我的雪芊怎么越来越会说话了啊!以前你总是跟个闷葫芦似的不爱说话,祖母还曾经担心你嫁出去会受婆婆欺负呢,如今看来,这我这个老太太多虑了!”
“祖母,只要你福寿安康,雪芊自然也就事事顺心咯。”雪芊这一通给老太太罐蜜,老太太简直乐得合不拢嘴了。
“好好好,孙女真是长大了,懂事了!”老太太拍着雪芊道。
此时那位黄衣的老妈妈掀帘进屋,老太太倍感不悦,道:“付嬷嬷,什么事!”
付嬷嬷行了礼,嗓音微哑道:“老太太,理二/奶奶来了。”
“让她进来。”老太太脸色瞬间变沉,雪芊看在眼里,回头看了看雪蔓。
雪蔓微微点头,示意她莫要担心。
很快一位穿着枣红霞彩绣文锦绸裙衫,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涂抹的唇脂红而艳,身上的首饰每走一步就叮铃脆响,样子可是招摇了。
“都嫁过人妇,还穿得这般娇艳是想给哪个野男人看?”老太太那张刻满周围的脸更加阴沉。
原本看见老太太,这位理二/奶奶年氏,正要笑脸上前,却被老太太一席话僵在原地。
年氏愣住两秒后,将原本未扯开的笑脸硬生生地再次扯开,道:“老太太,又谁惹得您了,发这么大的火,呵呵呵~”
年氏也不介意,自顾自地坐在了漆花木凳上,说道:“老太太您身子刚好,可别再动气,气坏了身子也是你自己的,别人可受不到。”
“你这是什么话!”老太太越发动怒,雪芊忙在旁边给老太太拍背,劝慰道:“祖母,息怒啊!”
“二婶,你来得正好,我正想问你呢,为什么每次分给大院的银两布匹,总是没有二院的多?”雪蔓站在年氏对面,对这位二婶早就不满,正好老太太也在,应该让老太太知道知道,她年氏私自克扣钱财到什么地步。
“雪蔓,你这就冤枉你二婶了,如今你二婶虽然当家,可是你二叔他/宠/妾无边,什么都舍得给那个庶子花,弄得二婶这里是左右为难,只好委屈了自己,在大院和三院那边,二婶都是尽力补助的。”年氏根本就不怕雪蔓质问此事,因为雪蔓没有证据,而且就算知道她给得少又如何,完全将责任推给那个杜姨娘就是了。
“话说回来,雪蔓,雪芊,你们见了二婶,怎么都不招呼一下?”年氏笑盈盈地道:“这样传出去,还得说咱们苏府的姑娘没规矩不是?”
雪蔓与雪芊只好给年氏行了礼,雪芊再次坐回榻上时,细瞧年氏三角眼,吊梢眉,面相都带着厉害呢。
雪蔓欲要跟年氏理论,老太太却伸手打断了雪蔓,示意她也坐下来,道:“雪蔓,你是家中长女,你母亲又走得早,你想为这个家,祖母明白,可是以你的身份,不适合插手此事,还是安心地做你的待嫁小.姐。”
“祖母。”雪蔓欲要挣理,雪芊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可雪蔓却也藏不住话,就说:“那柳姨娘欺负雪芊的事情,我总要管管。”
“柳氏她敢欺负雪芊?”老太太问道。
雪芊立刻脸色不太好,说道:“老太太,二婶正好你们都在,就给我们评评理吧!”
雪芊就将昨天柳姨娘的事情全盘说出。
“雪蔓,你这性子还是从小一样那样刚烈。”老太太嗔怪着。
雪蔓忿忿不平地说:“柳姨娘不把娘亲放在眼里,孙女不过是替娘亲出气,有何不可?”
“可怎么说,还有我这个祖母在不是?雪蔓你如此做,万一传出去,以为你性子暴烈,嫁不出可怎么得了!祖母得罚罚你,就罚你抄写佛经,让你记住任何时候都要沉静从容,才能彰显出我们苏家小.姐是大家闺秀。”祖母说完,咳嗽了几声,付嬷嬷忙给老太太递了给清茶来。
“祖母别气,姐姐也是见我受了委屈,想为我出气而已,祖母就别罚姐姐了,要说错过都是那个柳姨娘太过分,竟然想动娘亲的嫁妆,不知道祖母如何处理她?”雪芊转头,又看向年氏道:“二婶,你怎么看呢?”
年氏又是明媚一笑道:“二婶哪里有什么主意呢?能把苏府内务事打理得不出乱子,就已经很好了,再说这事得问问你父亲不是?”
真是推个一干二净,不过她说得也在理,还得看苏庚的意思。
“不用问庚儿了,这样的妾室还留在府上,早晚是个祸害,就打发她去静安寺,带发修行吧!理由就是为我已故的外甥女念经送福。”老太太的外甥女,就是雪芊雪蔓的母亲芮氏。
“可是,雪苓怎么办?”雪芊没想到,柳姨娘就这么给送出去了,可见老太太是有多疼爱自己的两个孙女,也显现出身为妾室的低微。
“哎,不是还有个莲姨娘吗?正好无子嗣,就让她养着也是个伴。”这时候年氏倒不说问问苏庚了。
“也罢,就先这么定了。”老太太冷着脸说:“儿媳妇你来我这到底什么事?没什么就回去吧,免得扰我清净。”
年氏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 “老太太瞧你,哪回来给你请安,你都不乐意似的,也没什么事,就是眼下快到端午节了,咱们府上过节的花销,似乎有些紧,想着苏大爷那边...”年氏终于进入正题。
老太太本是斜倚着软榻,听闻噌地一下子坐了起来,把身边的雪芊都吓了一跳。
“你少给我这哭穷!我告诉你,少打大院的主意,庚儿的账匣子有我老太太一天在,你就别妄想!”
年氏还想再说着什么,老太太挥挥衣袖,道:“付嬷嬷送送儿媳妇,我要休息了。”
付嬷嬷应了一声,站到了年氏面前,年氏见老太太复躺下闭起眼睛,不再理会自己,再坐着也是无趣,就讪讪地离开了。
见年氏走远了,老太太才缓缓睁开眼睛,道:“雪蔓,祖母知道想你为什么会质问你二婶,她做过什么,祖母我的心里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得很。”
“祖母,雪蔓跪坐在老太太身边,说:“既然您都知道,为何不剥了二婶的当家权?”
“二婶虽然自私,到也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都是些小打小闹的,若是无有力的证据,咱们怎么能说剥就剥呢?”老太太语重心长道:“最重要的一点,祖母年纪大了,自然无力再打理内院,可眼下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如果没个当家奶奶,这院子岂不大乱?”
老太太一手抚摸着雪芊的头,一手握住雪蔓的手道:“好孩子,一定要记住,有些时候要懂得忍,但是忍并不是从此窝囊懦弱任人欺负,而此时的忍,是要为了往后能更有把握的将敌人彻底击败,明白吗?”
雪芊和雪蔓都认真地点点头,雪芊心想不愧是深居宅院的老人家,对什么事都清楚得很,眼下自己已经没有了娘,深知倚仗着老太太的疼爱,才能在院中生活得平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