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将军百战死(1)(1 / 1)
无人再说话,空气里只余他笔下极细微的沙沙作画声。
南思不由望向了灯火下,他形容美好的侧脸。他微低着头,身姿笔挺,硬朗如松柏。
随着他的动作,他肩上的发滑落下来,在灯火边一蹭,差点给烧着了。
南思就小小一声惊呼。
他抬眼,二人的视线将将就对上了。
南思立时感觉到空气里有噼里啪啦火花四溅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脸又热了,任由冷风如何吹也不能抚平。
烛火轻微的一声爆响,却吓了南思一跳。
抬眼,又对上了他专注的眉眼。他不知何时早已停下了手上动作,只专注看她。
“南思。”他又唤了她一声。
南思只觉周遭的空气浓稠得化不开。她不由退步,让自己倚上窗框,仿佛这样便能支撑着给她力量。
“做、做什么?”
翎城在向她走来,在她警惕的目光下,又停住。此刻,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二人相望着:“你觉得我如何?”
南思:“?”
翎城:“配你如何?”
南思:“……”
冷风吹打得窗门啪啪作响。
南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翎城:“不用怀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南思:“……”
“啪”的一声大响,南思把作乱的窗给关上了。周遭的气氛一瞬间便静谧了下来。
“你是我的四皇叔!”南思冷笑提醒他。
翎城丝毫不被激怒:“若无这个身份限制呢?”
南思眯了双目,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他。这人的眉目确实是英俊的,身姿挺拔,能力也是没的盖的,可是……
南思:“容我提醒你,你快五十了,亲。”
翎城:“……”
翎城走了,室内空寂,燥热却仿佛仍在。
方才他是怎么拆她招来着的?
哦,他说:“我乃得长生树续命,以前的那一段可以直接忽略。这么算起来,我不过区区二十。将将比你大三岁,这是最佳夫妻年龄差。”
南思的眼睛瞪得滚圆滚圆:“夫什么……”
翎城:“原来你忧心的是这个。原先的翎城确是死在了二十年前,如今,我受长生树所供养,早已脱胎换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我并无近亲关系。”
南思:“你够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就怔忡着一张俊脸,不说话了。
“喂。”南思唤他,是怕他老人家受了刺激,“你在想什么?”
翎城:“突然觉得有些事情,其实已无需执着。”
南思:“?”
翎城:“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南思:“……”
翎城:“可是生气了?”
南思不理他。
翎城:“其实方才我在想,你生辰的时候,我该送你什么礼物。”
南思狐疑将他望住,同时,她掐指一算,自己的生辰还有四月有余。心中有些小窃喜,但她仍旧不想理他。
翎城继续自言自语:“我已想到了,想不想提前知道?”
南思:“什么?”
翎城一扶额:“算了,还是那日再告诉你比较有惊喜。”
南思:“……”
南思两手捧腮,胡乱就在桌案后坐了,“惊喜?什么惊喜啊?”嘴里喃喃着不屑,心中却是欢喜的。她想到了他的一番言辞,虽然大胆,但是也并非是什么可取之处的。他们真的……
南思双手捂脸,脸蛋滚烫,不想再想下去。
她随意一个低头,就看见了桌案上她所作的画。哦,如今,那已不是她的画了。
画上男子面庞上的小梅花被人妙笔几下一勾勒,竟成了一个朦胧的面部轮廓。神似中又有一种莫测的感觉在弥漫。男子身后多了一片竹林,林中寥寥数笔便描绘出了一个女子的娇俏模样。
女子在将男子偷看,二人间眉目传情的情态跃然纸上。
南思的脸又红了,“真是个混蛋……”她叽叽咕咕。
是夜,古老的城王府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中。
书房内,翎城静静坐在桌案后,提笔许久,却终究未落下最后的那个署名。
门口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响,翎城的眉头一皱,放下了笔。
“进来吧。”
推门进来的是哑仆,哑仆手中托盘上的是茶水。
翎城的眉头一松,“眼睛可大好了?”
哑仆一愣,狭小的右眼一红,就浮现出了点点水光。他悄悄揩了揩泪,支支吾吾一番比划,开始给翎城沏茶。
伤了哑仆的眼,翎城也是一时冲动。如今幸而寻到名医,至少也令哑仆的右眼复原。
“你可怨我?”翎城出声,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寻了这哑仆说话,许是这夜太静谧,对着活人说话,总比对着幽冷空气吞吐要好过一些。
哑仆摇头,支支吾吾说话,奉上了茶。
哑仆的比划翎城看懂了,他说他只看眼前,只想过后眼下的日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且当初也是他犯了错,主公能不计前嫌原谅他,哑仆很感恩。
翎城眉头一挑,他倒是意外哑仆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火光“啪”的一声爆响,倒是愈发映亮了哑仆的脸。梳洗整洁后,哑仆有一张清秀的脸。只可惜面上添了些刀疤,看不出他本来面目了。
倒是小看这哑仆了。翎城暗道。
哑仆退去,室内再次归于空寂。
“只看眼前,活在当下是吗……”翎城轻笑一声,垂眸时就看见方才的那张纸页上沾了一滴墨,正好毁了他犹豫着该不该署名的地方。
“天意?呵……”
翎城大手将纸页一收,揉捏成团,废弃了。他另起一张纸,一封信写得酣畅淋漓。
“过去就让他过去吧,活人不该背负太多死人的东西。”轻轻叹着这么一句,他在信上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立时就有黑衣暗卫自梁上跃下,恭敬立在下首。
“此信即刻送去关外。告诉他,我理解他。”灯火下,翎城的眼睛黑亮得要发光。
“是,主公。”
边城门开,黑衣武士骑马,快马如利箭一般冲进了塞北荒漠的广大领地里。
黑衣武士快马加鞭,没日没夜于广袤的大地上疾行,如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
然而,野兽终究也有不设防的时候。
这夜,满天星空下,黑衣武士被右侧方凌空的一箭射中。他闷哼一声,摔落下马来。
立时就有无数紫衣暗卫上得前来,十几把大刀不由分说便齐齐砍向黑衣武士。
几经奔逃,黑衣武士藏身去了一处残垣下。他急促着呼吸,正要发出信号弹,却在这个时候,一把大刀自残垣上起,大刀断然挥落,黑衣武士的头颅落了下来,鲜血溅了满地。
鲜血染红了黑衣武士藏身在身前的迷信。
迷信被人取走,拆开,揉碎,任其飘散去了风中。
众紫衣卫上马,马儿在沙尘中绝尘而去。只余了地上残破的身躯与一滩血迹。
有狂沙卷来,瞬间埋没了残垣,一切消失得了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