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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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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周围,一直苦心相劝的人,纷纷被这股力道,骇的连连后退。

无尘一直以来的脾气都很好,至少从未发过怒,但这次不同,他生气了,而且很生气,“她是我的妻,救与不救与你们何干,南陵皇位,不要也罢。”

无尘的这段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所有的隐忍,所有的无奈,包裹对云雅的爱,全部包含其中。

“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在谈什么大事,只想去救回我的妻,你文氏一族若觉的不满意,大可以离开我……风城,发信号,将之前的计划提前进行,莫云,调集人马,随我去救人。”

“是。”

匆匆的吩咐着,无尘一惊风一般,走出了大帐。

唯有文家的一干人,铁青着脸,手掌握的咯咯直响,几欲吐血,“宇文澈……为了一个女人,你会后悔的。”

“几位,你们是回南陵还是跟我们一起行动?”风城口气漠然的道。

文家早就跟无尘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逃不了你,也走不了他,还能如何,就算明知是败,也得硬着头皮上,不然下场只会更惨。

无尘刚一走出营帐,阴暗的天幕下,寒光乍现,一道犀利的弯刀枪,已经呼啸着寒风,迎面刺到了他的面前。

无尘没有夺,枪头的主人,没有丝毫的杀气。

却有着冲天的煞气。

只见君北辰一身玄铁铠甲,身姿伟岸的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半遮的头盔下,面容冷峻,虎目圆睁,“宇文澈,你的女人被人劫了,你救还是不救……若还想龟缩起来,那你以后就不要在见她了。”

无尘亦是一声冷笑,“谁说我不救,她是我的女人。”

“那还不快走。”

君北辰收回长枪,宛若战神一般,带着一队精锐之师,纵马而去,满目的烟尘中,尽是一片轰隆隆的马蹄声。

而这一天,注定将会被计入史册。

……

南陵大军营帐。

“禀告殿下,人已经劫来了,该如何处置?”

此刻,宇文卓也才刚起身,本是一夜好眠,但面色却差的很,胸中有一股气,闷的他始终顺不过来。

“奇怪,怎么一起身,就浑身的不舒坦……”宇文卓没好气的松了松领口,转而又问:“大月那边可有动静?”

那禀报之人,勾唇一笑,“殿下果然料事如神,那个女人一出事,大月军中便有了调兵遣将的迹象。”

“看来这个女人当真很重要……”宇文卓眯眼思索了一下,眼底尽是一片阴毒之色,他早就恨毒了宇文澈,今日,也算要有个了断。

“去,将那个女人拖到红帐,在找几个干粗活的兵卒,好好的伺候,但不要那么快玩死,我要让那个女人的惨叫,响遍整个军营。”

见识过清然的惨状,一旁的随从不禁浑身一抖,又要多一个可怜之人了……太子如此行事,也不怕遭报应吗?

正这么想着。

此刻宇文卓早已是满心欢悦,他要让宇文澈看看,她的女人是何等的凄惨,他要让他跪下来求他,低声下地的求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越想越激动,宇文卓张口就狂笑了起来,面目因兴奋,涨的通红而狰狞,可就在他一直笑了有半分钟之后,嗓子忽然如卡了壳的旧磁带一般,硬是没了声,而整个面目越是越发的涨红,隐隐还有一股子黑气。

“殿下……殿下……”那随从立刻发现了不对,正要查看,宇文卓忽然一个跟头反倒在了地上,嗓子里重新有了声音,不过确实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

“殿下,你怎么了……快,快传军医,快……”

“啊……”

宇文卓早已疼的满地打起了滚,全身如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咬一般,又痒又疼,掀开衣服,只见全身的皮肤上,正迅速爬满红色的斑块,红若胭脂,触目惊心。

军医很快就赶了过来,当看到宇文卓的症状之后,吓的一抖,跪了下来,“殿,殿下……殿下中的是胭脂醉……根本,根本无解药。”

“什么……”

那随从正六神无主,门外忽然传进个传话的兵卒,人还未到,声音已经传了进来,“不好了,殿下,粮草营起火了,借着东风,扑之不灭……”

“报……大月忽然举兵来犯,赵将军已经领兵出去了……”

“报……王将军与周将军,昨夜在帐内饮酒,今早发现被人杀死在床前……”

“不好了,马厩里的马,忽然都中邪似的,疯跑了起来,已经踏死了不少人……”

“……”

一条条消息被送进了营帐,但以宇文卓此刻的状态,怎么可能应对,身上虽然痛痒难当,但那些消息,还是一字一漏的都听了进去。

只见他双目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牙缝中,艰难的挤出了几个字,“杀,给我杀……杀……杀了他们……”

……

当云雅再度苏醒的时候,双手已经被反绑,躺在冰冷的地上。

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雅疑惑的自问,脑子还有点不清醒,她费劲的抬起头,只见昏暗不明的光线下,一把椅子就摆在她的面前,而椅子上的人……

浑身裹着一条厚厚的披风,凌乱的长发下,那双怨毒的眸光,如蚀骨之蚁一般,狠狠的瞪着她,宛若地狱里来的恶鬼,让人心胆皆寒。

“你……你是……”云雅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置信的说出了这个人的名字,“你是,清然?你,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吗?”清然笑着,确比哭还要难看,一双怨毒的眼睛,穿破了一切的伪装,狠狠的撞进了云雅的心理。

她知道,清然被掳,绝对跟君北辰脱不了干系。

而君北辰之所以会将清然掳到南陵军营,无非就是要为自己报仇。

清然纵然是咎由自取,但这个结果,确实也太惨烈了一些。

“对不起。”

云雅知道,说这句话,的确有些索然无味。

“你以为……现在说对不起有用吗?”清然的声音忽然便的凄厉,带着无限怨恨与不甘,愤怒的嘶吼了起来,干哑难听的嗓音,久久回荡。

“我恨你们,我痛恨你们所有人……你知道吗……无尘是我的,他本来就是我的,师父早有意我与他定亲,本来他会答应的……为什么你会出现……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害了我,是你,我才会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摸样……我好恨……”

清然的神态,仿若疯狂,赤红的眸子,死死的瞪住云雅,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

面对这样的清然,云雅莫名产生了一股恐惧。

清然神智绝对已经不正常了,她们为什么会在这种状况下相遇,绝对预示着什么,难道……这里是南陵军营?

想到这里,云雅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哈哈哈……你为什么不去死……不去死……”清然干哑的狂笑着,忽然,她神态一正,如一条毒蛇一般,吐出了殷红的信子,“一切在我身上加注的痛苦,今日,都要全数奉还在你的身上……无尘不会来救你的。”

无形中,一种恐怖已经将云雅尽数笼罩,她苍白着脸,低呼,“不……”

这时,营帐外,垂下的帘子猛的被撩开,沉身走进了几个面目猥琐的兵卒,彼此间,一脸的淫笑。

云雅迅速弓起了身子,小脸吓的煞白,努力的想要向角落靠近,但这一切明显是徒劳的。

“小美人,我们几个也是奉命行事,来日若是做了鬼,也要明辨是非才对,”其中一个兵卒,一脸邪笑的靠了过来。

“哈哈哈哈……”清然仿佛在看戏一看,发出扭曲嘶哑的笑声。

另外几个兵卒显然并不欢迎这个旁观者,厌恶之色,显而易见,但也没办法,这都是殿下的安排,现在外面乱的很,他们能被派来干这差事,该偷着乐了。

“小美人,别怕……”

说话间,那几个兵卒已经迫不及待的,淫笑着,靠了过来。

“不要过来,别过来……啊……”

云雅吓的抬腿就踢,那冲在最前面的兵卒,冷不防被踢了个窝心脚,立即大怒,粗大的手掌,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啪……”

云雅直觉的面颊火辣辣的疼,眼泪也跟着往下掉……无尘,你在哪里?

但噩梦并没有结束,仅仅只是开始,另一名兵卒怪笑着,一把握住了她的脚踝,用力一扯,‘撕拉……’大半条裤腿被撕了下来,露出雪白了玉足。

“好美……”

几个兵卒登时如饿狼帮,两眼放光,一窝蜂的就冲了上来。

“撕拉……”

“啊……不要……啊……”

女人惊恐的惊叫,伴随着男人刺耳的淫笑,还有清然宛如厉鬼般的笑声,才刚一传开。他们所置身的大营,轰然发生了震动。

“撕拉……”

厚厚的营帐帆布外,一只锋利的枪头,如一道惊鸿一般,直接便贯穿了一个兵卒的头颅,花白的脑浆,伴随着灼热的鲜血,喷洒了一地。

“啊……怎么回事……”

几个兵卒第一反应就是,逃命。

但显然,他们逃不了。

“撕拉……”

刺耳的帆布撕裂声,长枪的主人,已经骑着高头大马,直接越了进来,那些个兵卒那里见过这般场面,立即吓破了胆,跪在地上,猛磕头。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小雅……”

随着那声急切的呼唤,衣衫不整,卷缩起来的云雅,泪眼朦胧的抬起了头,直直的望向了个如天兵一般,救了她的男人,唇角蠕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无尘……”

这一声,是出自一旁的清然,当她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心头闪过几分喜悦,几分意外,几分难过,几分怨恨……她多么希望,这个男人会来救她,但是结果不是这个样子的,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那个女人。

为什么他会这个时候来,而不是等这个女人被侵犯了之后再来。

清然恶毒的想着。

这几天经过这噩梦般的遭遇之后,清然的脑子早已失去了正常的思维,她越想越是愤恨,捂着头,突然发出了一身歇斯底里的尖叫。

然后手脚并用的滚下椅子,张嘴就要去撕咬云雅的身体。

无尘一惊。

许多年前,他对这个叫做清然的女子,产生过怜惜,甚至爱意,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当他遇到云雅之后,那懵懂的少年情思,早已不复存在,留给他的只是一段回忆。

当目睹了清然的遭遇之后,他或许会哀叹,会不忍,还有有一点惋惜……但此刻,面对这个女子,他只有厌恶。

“呯……”

无尘毫无怜惜的,一掌将清然打了出去。

本就苟延馋喘的清然,凄厉的笑着,趴在尘土之中,半天爬不起来,如同疯子一般。

无尘在不想理会,匆忙转过身子,解下身上的披风,严严实实的将云雅发抖的身躯,裹了进来,然后如珍宝一般,拦腰抱到自己的胸前,给与她无限的温暖。

云雅死死咬着下唇,苍白着脸,始终未发一言。

这是她有史以来,所遭遇到的,最痛苦的事。

“对不起,我来晚了,”无尘迅速将手臂收紧,仿佛害怕,怀中的人会随时消失,并心疼的将脸颊紧紧的贴了上去。

一股温热的液体,迅速唤醒了云雅木然的心绪。

无尘居然哭了?

这是他第二次为自己流泪。

捧起他的脸,云雅亦在哭,却还是勉强扯出了一丝笑,“没来晚,我没有被侵犯……只是,太害怕了。”

“不怕。”

无尘的低语,给予了她最强劲的信心,有个这个男人,她还怕什么?

一旁跪地求饶的几个兵卒,见无尘的注意力根本没在他们身上,立刻又起了逃跑的念头,但当他们的这个念头还没想完,隐在暗处的莫云,已经如鬼魅一般,飘到了他们的身后,手起刀落,几个头颅,咕噜噜的就滚在了地上。

“公子,兵变起的仓促,宇文卓那边已经做出了镇压的反应,我们动作必须快点,否则必乱,”莫云在无尘的身后,催促道。

却见无尘并不着急,而是怀抱着云雅,慢悠悠的站起了身,语气淡漠的道:“已经救出了云雅,立刻发信号,全部撤退……那个皇位,爱谁要谁要。”

莫云猛的一呆。

他没听错吧,公子居然就这么放弃了自己,追求了半生的东西?

随后,他果决的点了点头。

但是,当信号烟花刚一升空,四周忽然涌上了一片的南陵兵马,无数弓弩手,更是有序的搭弓拉箭,冰冷的箭头,直指无尘,只要他们一动,绝对会被设成刺猬。

“公子……”

莫云一惊,立刻护在了无尘的身前,还有数名追随而来的护卫,纷纷作出了警惕之态,小心的环顾周围,不难发现,这些兵马,绝对事先就安排好了的。

怪不得,云雅会被安排在这里。

根本就是引君入瓮。

而无尘,就算看破了这里的埋伏,也是非来不可。

用云雅做诱饵,当真歹毒,

“澈王殿下,没想到吧,今日,便是你的断魂之日,”宇文卓的亲信,马将军排众而出,笑的不可一世。

“公子,属下掩护,你先走……”

无尘微眯了眯眼,低头对上了云雅担忧的眼神,走不走得了,他心里清楚,侧头道:“莫云,我来掩护,你带着夫人冲出去。”

“这怎么可以……”莫云大惊。

“没时间了,只要你冲出去,我一个人应该能自保……”

说话间,那马将军已经冷笑一声,微微抬起了手臂,“逃?今日你们谁也逃不掉,太子有令,一个不留……放箭。”

霎时间,弓弩的拉线之音,不绝于耳,密密麻麻的箭雨更是转瞬及至,呼啸着刺耳的劲风,灭绝一切生机。

“公子,你先走,”莫云断喝一声,脱去身上的斗篷,猛的在空中一抖,隐含着一股强大的内力,将面前,大片的箭雨,甩的七零八落,那斗篷也彻底化作了飞散的布条。

“在放箭,别停……”

另一面的无尘也没闲着,虽要分心保护怀中的女子,但极快的身法还是躲避的飞快,几步就翻身上了马,马儿一声嘶鸣,身上也受了一些箭伤,抬蹄就发了疯一般,朝四外伏兵最薄弱的地方冲去。

“拦住他,拦住他……谁若杀了澈王,赏金万两……”那马将军见无尘要骑马逃走,立刻急了眼,操起嗓子大喊。

却在这时,迎面袭来的一股惊人的杀机。

幸亏那马将军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警觉性的一低头,头上的发冠立时被人削了下去,披头散发,好不狼狈,在地上连续翻了几滚,才看清。

原来莫云凭着一身强劲的内力,身中三箭,硬是憋住胸中一口气,冲过了箭阵,杀了过来。

那马将军一咬牙,持刀就迎了上去,“别管我,先去追澈王……”

莫云浑身浴血,如一尊杀神一般,煞气冲天,手中的长刀,更是招招致命,令那马将军险象环生,但他硬是没有调集人马来保护自己,因为他这次的命令,是杀澈王。

“嗖……”

“嗖……”

身后的羽箭破空之声,不断的响起,云雅窝在无尘的怀里,看不清身后的状况,但她知道,情况很糟糕,因为此刻,前面又涌来了大批的敌军,无尘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抵挡?

他们会死吗?

“嘶……”马儿又是一声嘶鸣,冲着迎面而来的敌军,就是一番肆意踩踏,鲜血如忘川上的曼珠沙华一般,遍地泼洒,红的刺目。

“别怕……”

“我不怕……”

数名敌军手持勾刀冲了上来,身下的马儿早已是筋疲力尽,两条前足忽然被齐齐削了下去,终于哀鸣着,轰然倒地。

“放箭……”

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

无尘抱着云雅在地上连滚了数圈,去依旧无法逃出敌军的包围圈,云雅听到,敌军大声含着“杀澈王,赏金千两”的口号,如悍不畏死的黄蜂一般,紧紧追赶。

“嗖……”

“嗖……”

无尘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他的体力在逐渐消失。

云雅忽然被一股莫名的恐惧所笼罩,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失去无尘,于是她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肩膀,大声的道:“我不怕死……”

却害怕独活。

这句话还未说完,却被一声嘹亮的马鸣打断。

只见敌军之外,迅速冲来了一队铁骑,君北辰宛若云云之上的战神一般,手中长枪舞动,猛的挑掉,跟前一名敌军的头颅,大喊,“到我这边来。”

无尘应了一声,但他下一刻发现,君北辰的身边,不过也只带了十几个骑兵,而大月的主力军队,此刻都在牵制南陵的大军,根本不可能大举调动。

以君北辰的立场,他能深入南陵的军营来救人,完全是为了云雅。

这个男人对小雅的爱,绝不输给他分毫。

这场埋伏,是早有预谋,绝不是表面上所看到的这么简单,他逃不掉了,但君北辰却可以,如果他死了,那小雅……

一股莫名的悲意,浮现在他的心头,他不怕死,却不想死,他有太多的不舍,太多的不愿……可惜,他注定逃不出这场宿命。

就在这一瞬间,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决定了一件事。

“小雅……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无尘的口气充满了决绝,眸光中的温情,如化不开的一江春水,却让人莫名的心揪。

此刻,天已经大亮,东方的云层中,洒下了一缕缕灿烂的暖阳,照在了无尘精美绝伦的面颊上,为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他在笑,笑的动人心魄,无限哀伤。

这一幕,无形中,与云雅梦中的情景重合。

“不……”

云雅刚要惊呼出口,下一刻,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唯有眼角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迎风飞洒。

无尘伸手接住了那泪花,放到唇边,仔细的品尝,直觉的咸涩难当。

“带她走……”

“要走一起走,”君北辰一把接住了云雅,又反手扣住了无尘的手,“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她定不会快活。”

无尘摇头,清润的眸中有泪光闪动,他说,“逃不掉了,我与你不一样,这辈子有太多的顾及,注定拿不出太多的爱,我口口声声说她是我妻,却负她多次……此刻就连一起死的勇气都没有。”

君北辰眯眼,“我若是你,情愿一起死。”

“可你不是我,我也不可能是你……照顾她,我相信你……”说完,无尘缓缓后退,这时君北辰才发现,无尘的背后早已身中三箭,点点血花,如衣衫上的梅,将这个如精灵般的男子,点缀的越发绝艳,也许,他真的逃不掉了。

“驾……”

果断的一勒马绳,以身边的几个铁骑为掩护,君北辰很快便杀出了一条血路,当他在回首的时候,方才无尘所立身的地方,早已被敌军所淹没。

“但愿她不要负了你的心意。”

数只铁骑迎着晨时的朝阳,纵马而去。

身后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如一曲乱世的悲歌,扣动人心。

大风扬起,苍茫大地,尘沙漫天,淹没了俗世,诸般的欲……远方,日升月落,草长鹰飞。

南陵大军已经彻底的大乱,这场兵变,绝对比预期的要好,但最终的结局,却是令人始料未及。

澈王死于乱军的围杀,同一时间,南陵太子宇文卓,别人毒杀于自己的营帐内,死状凄惨。

一时之间,偌大的南陵军队竟是群龙无首。

……

一日之后。

云雅终于醒转过来,但脑中,依旧还是那日的喊杀身,还有无尘留给她最后的一抹笑,几乎令她的世界彻底崩溃。

“姑娘,你醒了?”

“走开……”

云雅如一只受惊的小兽,一把打翻,身边那陌生婢女的递过来的水,赤着脚,便匆忙下了床,她要去找无尘。

“姑娘,王爷让您休息……”

“咚……”

营帐的一下被撩开,却猝不及防的撞入了一个胸膛,云雅红着眼抬起头,泪眼朦胧的逆这光看去,却见君北辰神色漠然的挡在了她的身前。

“你需要休息。”

“无尘呢?我想见他……他在那?”云雅几乎乞求一般,灼灼的望着君北辰,希望能得到一丝半点,有关无尘的消息。

君北辰叹息。

“你叹什么气?我在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云雅瞬间变色,心中的恐惧越发的大了,情绪变的莫名的激动,手脚无措的不知道该放在那里,狠狠的咬着牙关,你不愿落下泪来。

她无助的模样,只会让君北辰的眉头,锁的更深。

“既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为什么还要问?他死了,死于敌军的围困,就在我们离开后的一个时辰,”该说的,总是要说的,君北辰不是一个喜欢说谎的人,因为现实永远是残酷的,现在不痛,将来只会更痛。

“你……节哀吧。”

云雅失神的摇着头,忆及当日,漫天的喊杀声,铺天盖地的伏兵,他们就是插翅也难逃,既然逃不了,为何不死在一起,她跟他说了,她不怕死,为何还要让她独活?

无尘啊无尘,难道你不知道,她本就是个该死之人,莫名来到这个时空的真谛,便是遇到你……既然你离开了,我又何必留下。

好半晌,沉浸在痛苦中的云雅,终于抬起头来,煞白的面颊,几乎憔悴的不成样子,唇角已经被咬出了淡淡的血痕。

“他的尸首,可入殓了?”

“已经进行了火葬。”

“火葬?”云雅猛然呆了一下,为什么是火葬,“南陵和大月都没有火葬的习俗,为什么会是火葬?”

“不得全尸者,只有火葬,灵魂才能得到安息,”君北辰的话,漠然的平缓,然而却如最猛烈的炸弹一般,轰然在云雅的脑子里炸响。

不得全尸?

那个俊美如精灵一样的男子,居然会不得全尸?

那个说要与她共赴桃园的男子,居然不得全尸?

为什么要这样?他隐忍了半世,悲苦了半世……为什么到死都要这样的残忍。

这次云雅没有哭,而是笑,她大笑,悲伤的大笑,直到笑的流下泪,笑的干咳不已,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仿佛要笑破了喉咙。

她不明白,上天会给她这样的结局。

君北辰笔直的立在一旁,漠然的看着眼前有哭有笑,神色几乎癫狂的女子,那股浓郁的悲伤,似乎也流尽了他的心里,唇角蠕动,想说什么,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话。

其实,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很快,他命人送来了无尘的骨灰,不过巴掌大的白瓷瓶,却承载了云雅的一切,她如珍宝一般抱紧了怀里,不哭了,也不笑了,神色呆呆的坐到了床上。

君北辰转身走出了营帐,却没有离开,而是遣退了所有的人,自己孤身守在门口。

死一般的寂静,大搞保持了半小时,营帐内,终于爆发出了女子的嚎啕大哭,悲泣之音,闻之伤怀。

君北辰缓缓的垂下眼帘,袖中的拳头握的死紧,知道指甲陷入了肉里,却丝毫无知觉。

他并没有那么高尚,他喜欢云雅,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只知道,那个女人就像蚀骨的毒药一般,已经慢慢的渗透到了他的心理。

令他无时不刻都有一种冲动,无论她是谁的女人,他都要强行绑在自己的身边,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付诸行动而已。

无尘的死,有几分惋惜,还有几分窃喜,甚至是庆幸,那个男人死了,他自此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保护这个女人了。

以那个男人的名义,也以自己的名义。

哭声没有持续太久,是有十几分钟,当在次恢复平静之后,君北辰猛然意识到什么,豁然转身,抬手撩开帘子就冲了进去。

然而结果似乎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云雅好端端的蹲在床上,双膝卷缩的胸前,神色呆滞的望着跟前的骨灰瓶,仿佛被人遗弃的孩子般,那样的无助,怯弱……令君北辰宽厚的双肩,微微一僵,心头如被重物,击了一下,一阵生疼。

“以为我会自杀吗?”

云雅抬起头来,苍白的面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平静,忧伤,淡然……但这一切情绪直下,却又仿佛隐藏这一股,狂风暴雨。

“你答应了他,会好好的活着,你不可食言,”君北辰坚定的道。

云雅的神色呆了呆,似乎压根就没听进君北辰话,而是自顾自的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不言也不语。

二人之间,不过数步的距离,一股安静的气息,悄然弥漫。

君北辰知道云雅还有话说,所以很耐心的等着。

直到云雅的眸光一闪,她又回到了现实状态,却是吐出了一句,与这毫不相干的话,“君北辰,我好想,好想,见一见静妃娘娘,可以吗?”

君北辰有点没反应过来,但还是立即点头,因为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无条件的答应。

“我立刻去准备,我们今日便回大月。”

君北辰的办事效率还是极快的,一个时辰后,一切启程的事宜就已经准备妥当。然后便是日夜兼程的赶路,中途除了简单的进食以外,几乎连眼都没合过。

刚这几日才恢复过来的君北辰,神态间又染上了丝丝的疲惫,但他却从始至终都不曾说过一句怨言,陪着云雅,整整赶了两天三夜的路。

待赶到大月帝都的时候,已经夜深人静,城门紧闭。

君北辰直接就亮出了成王府的腰牌,城门立刻大开,马车轰隆隆的穿过帝都的长街,直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大胆,何人胆敢夜闯皇宫?”门口的禁卫军大声叱喝。

“本王有要事入宫,还请通融,”君北辰撩开车帘,露出了自己的真容,禁卫军立即纷纷上前行礼。

“王爷莫怪,现在确实已经很晚了,若有要事还请……”那禁卫军统领,小心翼翼的看来看君北辰的神色。

“大胆,本王自边陲赶回,有重要军务禀报,延误了大事,你可担当得起?”君北辰厉声一喝。

那禁卫军统领,立即吓的面色发白,知道这成王爷的厉害,就是有违宫规也不敢阻拦分毫,只好将宫门大开。

从始至终,云雅一直就缩在马车的角落,紧紧的抱着怀中的骨灰瓶,神色漠然。

“小雅,宜兰殿到了。”

直到君北辰小心的靠了过来,温声一语,云雅才如活了一般,有了些许的反应。

宜兰殿内早有人通传,尚还在睡梦中的静妃,已经被吵醒,得知君北辰深夜求见,便简单的批起一件衣衫,赢了出来。

当她第一眼看到来人之后,神色也不禁微微一震。

只见冰冷的庭前,缓缓行来两个人。

一个是君北辰,衣服脏了,头发也乱的,一脸的疲惫之态,却还在小心的搀扶着身边的女子。

静妃从未见过,这个素来强势的儿子,居然有会如此温柔的一面。

当她在看清那个女子时,更是心神一震……那,那不是前不久失踪了的,安王妃,那个与她第一见面,就颇有缘分的安王妃。

只是,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瘦弱的身体,仿佛风一吹就会散了,一张小脸更是憔悴的不成样子,却还在坚持着,一步一步的朝这边走来,看的静妃一阵揪心,便快步迎了出去。

“辰儿……安,安王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静妃惊讶之色,溢于言表,走进了她才发现。

君北辰在小心的搀扶着云雅,而云雅却在小心的护着,怀中的一个骨灰瓶。

这瓶中是何人的骨灰?

但这些问题还不待静妃问出来,云雅一双灼灼的目光,已经定格在了她的脸上,那个眼神之中,充满了脆弱,无奈,悲伤,委屈……还有化都化不开的凄凉。

静妃的容颜,脾性,都与云雅前世的母亲,一模一样,无形中,她早已将静妃看做了自己的半个母亲。

也是她失去无尘,心灵不堪重负而濒临崩溃边缘时,最想见的一个人。

“孩子……你……”

“妈,”云雅一声呼唤,整个人便已经扑入了静妃的怀中,一路上隐忍的情绪,终于得到了抒发。

滚滚的热泪,落到了静妃的肩头,晕染了大片的衣衫。

“别哭,这究竟是怎么了?”静妃丝毫不知情,但还是被云雅的情绪所感染,边安抚着怀中的人,一边自己也垂下了泪。

“母妃,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安王妃了,她是云雅,”君北辰口气笃定的道。

静妃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明白,唯有怅然一叹,至少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是为情所困,不然,也不可能会是这般模样。

虽然不知道他们都经历了什么,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辰儿,你先下去休息吧,母妃会好好照顾她的,”静妃吩咐宫人为君北辰安排住处,自己则拥着云雅,朝自己的寝宫的方向走去。

躺在床上,云雅依然还是死死抱着怀中的,骨灰瓶,一手拉着静妃的手臂,仿佛溺水之人,紧紧的抓住最后救命稻草。

“我就在这,不会离开,”看出了云雅的不安,静妃温言安慰,眉宇间,尽是一片怜惜之色。

从第一次遇到云雅的时候,静妃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近感,看到云雅对她也是如此的亲近,想来,定是前世有缘。

听到静妃的安抚之声,云雅终于放松了一些,怀抱着那个骨灰瓶,便沉沉的睡了过去,这也是她,自听闻无尘死讯后,唯一的一个安稳觉。

静妃就和衣躺在她的一侧,始终难眠,忽听外面传来守夜宫女的问安声,见君北辰没有去休息,而是担忧的走了进来。

“辰儿,怎么不去休息,”静妃问了一声。

“睡不着。”

走进,发现刚才还哭的跟孩子一样的女人,已经进入了梦想,他这才稍稍放了放心,将目光收了回来。

静妃无奈,他们母子连心,又怎么会看不出君北辰的意图,当下嗔怪着道:“这下可以安睡了吗?”

“母妃,我……”

君北辰欲言又止,却被静妃忽然打断,“别说了,母妃都知道,你喜欢她,对吗?”

“是。”

“但她过去毕竟是安王妃。”

静妃虽一直对云雅另眼相看,但这点还是看得清的,如今君北辰在朝中的位置,呼声正高,若无端与失踪的安王妃扯上关系,总是要遭人非议。更何况,他二人之前本就名声不好,此刻看君北辰如此明目张胆的将她带进宫,想必之前,也不是空穴来风。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君北辰看似冷清,实则却是极重情意,一旦认准了某件事,便会孤注一掷的进行到底,哪怕是错的。

“她不是安王妃,她叫做云雅,”君北辰说的及其坚定,隐隐含了一股威严在其中。

静妃叹息,“你还是先休息吧,无论什么事,等天亮了在说。”

云雅这一觉睡的极沉,直到第二日晌午,才醒转过来。

“姑娘醒了?”

宫女挑开罗帐,笑着问。

云雅神色恍惚的看着头顶的曼妙的纱帐,一时竟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是梦还是醒,空洞的目光,显的呆呆的。

那宫女见没反应,正要在次询问,静妃已经走了过来,笑容温和如水,“孩子,感觉如何?”

云雅这才反应过来,唇角蠕动,想喊一声妈妈,却立刻醒悟,自己当真太放肆了,“静妃娘娘,对不起,昨晚,打搅您了。”

“傻孩子,怎么才睡醒一觉,就变生分了?”

云雅的怀中一直抱着无尘的骨灰瓶,在旁人的眼里,显的有些怪异,但她不说,静妃也不问,便自顾自的说着贴己的话。

这时,穿膳的宫女进来了,原来,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这几天,云雅一直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哀莫大于心死,整个人早已瘦的不成样子,当坐到镜子前梳洗的时候,竟是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这已经是无尘离开的第四天了,云雅的心绪,反而随着时间,越发的想念,那个男人,紧了紧怀中的骨灰瓶,泪又落了下来。

惹得一旁梳妆的宫女,登时慌了手脚。

“姑娘,您……”

“无妨……”云雅镇定的摆了摆手,擦干眼泪,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默念,答应了她,要好好的活着。

用午膳的时候,君北辰才匆匆赶了回来,昨夜虽也休息了,但却起了个大早,向皇帝禀报边陲事宜,这会儿才回来,疲惫的面上眼眶内,还含着红血丝。

但当他看到云雅肯跟静妃一同用膳的时候,立刻露出了些许笑意。

“辰儿来的正好,午膳刚刚齐备,”静妃笑着,招呼着君北辰过来,命人又令填了一幅碗筷。

却见一旁的宫女未动,倒是静妃身后的一个宫女,主动走了上去,为君北辰拉开了一张椅子。

换个宫女云雅早就见过,正是当初一起玩斗地主的灵儿。

这灵儿颇有姿色,又能说会道,极是讨人喜欢,而这般灵巧的女子,主动给君北辰献殷勤,动机绝对不纯。

却见君北辰动作滞了一下,便看到了灵儿,人比花娇的容颜。

灵儿心下大喜,故作羞涩的低下了头。

谁会君北辰在也没看她一眼,而是直接越过她拉开的那张椅子,走到了云雅的身边,自己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这一动作落在周围宫女的眼里,立刻染上了嘲讽之色。

平日这灵儿仗着主子宠爱,又样貌出众,没少挤兑别人,这些在君北辰的手里,吃了瘪,纷纷心下暗爽。

而灵儿则是彻底石化了,一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登时觉的无地自容,幽怨的扫了君北辰一眼,按下心中的恼怒,赶紧退倒了静妃的身后。

这不过是午膳前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重视。

倒是吃饭的过程,为了挑动这清冷的气氛,素来沉默寡言的君北辰,破天荒的说起了一些军中的趣事,惹得一旁的宫女,也是连连笑场。

“小雅,听说这可是御膳房的拿手好菜,平日只有父皇独享,今日我特意求来,给你尝尝,”君北辰热心的给云雅夹菜,只见小小的碟子内,已经被放的满满的,看的静妃都要吃醋。

周围伺候的宫女,更是瞪大了眼。

“明翠,在去拿一个碟子。”

“啊?”

“要本王在重复一遍吗?”君北辰板起了脸。

那宫女立刻反应过来,一溜烟的功夫,就跑去拿碟子了。

午膳从始至终,几乎都表现的其乐融融,唯有静妃身后的灵儿,被君北辰忽然的转变,几乎气的红了眼,她一直搞不明白,凭她的姿色,成王居然会不动心?还有,成王为什么会对安王妃这么好?

思想着,灵儿重新扬起一脸的乖巧,道:“王爷,您是要把今日所有的膳食,都堆到安王妃的跟前吗?静妃娘娘可是要吃醋喽。”

本是一句极为俏皮的话,却在下一秒,温度骤然下降。

君北辰夹着菜的动作,半天没有动一下,一双锐利的目光,几乎如刀子一般,射向了灵儿。

君北辰素有冷面王爷之称,面对这样的眼神,就是朝堂上的王公贵族也要变色,更何况一个深宫里的小宫女。

灵儿立时就被吓的,‘扑通……’一声,摊在了地上,娇花般的容颜,更是一片煞白,差点没哭出来,“奴……奴婢,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究竟是哪里该死?”君北辰冷声一喝。

静妃自然知道因由,就算有心袒护灵儿,也没法开口……这灵儿平日多少有些恃宠生娇,一心想进成王府,若君北辰有心,她也就成全了,但明显,君北辰压根就没将灵儿看在眼里。

只好叹息,没有说话。

灵儿被喝的浑身一抖,“奴,奴婢,奴婢不知……”

君北辰的态度,极其郑重,在对灵儿说,也在对所有的人说,“记住,安王妃早已在太子宫变之后,失踪了,这位是云姑娘,是安王妃的远方亲戚,相貌相似,也是无可厚非的。”

“奴婢……记下了,”灵儿被吓的不轻,将头埋的更深了。

午膳过后,所有伺候的奴婢,皆心有余悸,她们常年跟随性子温和的静妃,那里见过这般景象。

灵儿回到屋里后,更是委屈的大哭了一场,但她绝不会就这样退缩的,在宫里呆久了,什么样的后妃没见过,得宠的时候,风光无限,失宠了,也就那么回事。

云雅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得宠的女人,只要她失了宠信,连自己都不如,等着吧,以她的姿容,他日定能让君北辰另眼相看。

“灵儿姑娘,你就别伤心了,”一个小公公上前安慰。

灵儿擦干眼泪,眼眸一转,便计上心来,“小桂子,帮我传个话,可好?”说完,便拿出银子,塞了过去。

那小桂子立刻笑开了花,“行行行,姑娘吩咐就是。”

灵儿抿嘴一笑,让那小桂子附耳过来,低声道:“王爷出征多日,王妃想念的紧,公公就带我给成王府传话,就说,王爷回来了,希望进宫一聚。”

“不过一句平常家话,算不得什么,”小桂子颠了颠手里的银子,领命而去。

下午。

“昨夜多谢娘娘收容,今日云雅已经好多了,便在不好意赖在您这了,”姹紫嫣红的园子内,云雅起身告辞。

“急什么,不打搅也打搅了,还在意这功夫,”静妃既然洞悉了君北辰的心意,也知道君北辰绝不可能会轻易放手,既然这二人注定要纠缠在一起,他这个做母亲的,也该做点什么才对。

话又说回来,她喜欢云雅就像自己的亲闺女一般,若云雅能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又何尝不是一桩美事?

如此一想,就更不能放云雅离开了。

“不管你如何打算,既然来了,就先留几日陪陪我如何?”静妃亲和的拉住了云雅的手,轻摇了摇,那含笑的面容,顿时将去意已绝的云雅,击了个丢盔卸甲。

静妃,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一段温情了,着实不愿就这样断送了,但后宫中的,总不能让她一直待下去吧。

更何况,她早已有了去处。

正想着,园子外传来通报声,“成王妃求见。”

“这丫头怎么来了?”静妃一愕,平日她喜静,从不爱搭理宫里的闲言碎语,所以极少与旁人来往,就是自己的儿媳,孙梦琪,也只是隔几日才来请安,在说,现在是下午,也不是问安的时辰啊?

狐疑间,一道绯色的绝美身影,已经带着身后一堆宫女,缓缓的步入了她们的视线。

时隔多日,在次见到那位风靡帝都的姐妹花之一,孙梦琪,只觉的,她已褪去了少女青涩,多了一种女人的妩媚,一身绯色宫装,拖着雍容的裙摆,迎面走来,当真是倾城国色,衬着这满园子的花,都要自惭形秽。

“臣妾给母妃请安,”孙梦琪盈盈下拜,柔弱的身段,如若无骨。

“起身吧。”

“是,母妃。”

当孙梦琪在次抬起头的时候,这才看到了云雅的存在,乍一瞅,竟是吓了一跳,小嘴微张,惊呼了出来,“安王妃……”

这个女人,不是在太子政变之后,就失踪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云雅没有回答,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的抿了一口。

“梦琪你误会了,这位不是安王妃,是安王妃娘家的一个亲戚,叫做云雅……辰儿在回京的路上,碰上的,很是投缘,有立侧妃的意思,”静妃柔柔的将话说了出来,同时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双方的反应。

果然,云雅喝茶的手,猛然僵在了唇边。

她何时说要做他的侧妃?

而孙梦琪,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要知道,她跟君北辰不过才完婚不到一个月,而且完婚之后,他就赶赴边陲了,今日好不容易有人过来传话,说成王回来到了,要自己去宫里一聚,没成想,这心里的高兴劲还没过,竟是这迎头的一盆冷水。

一双眼眶,红了又红,立刻有泪珠滚动,却硬是没落下来。

静妃也没想到,孙梦琪竟是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难道,她这话说重了,一时有些后悔,但依照她的世界观念,三妻四妾,本就是男人的特权,更何况辰儿还是皇子,将来还要做皇帝。

倒是孙梦琪一旁的奴婢,见主子受了委屈,薄怒道:“既然云姑娘有立侧妃的意思,那为何还不来向正妃行礼?”

云雅微抬起头来,她对宫里的这些繁文缛节,实在不感冒,以前忍也就忍了,但现在实在没什么闲情逸致。

那奴婢见云雅迟疑的没有行礼,立刻借机找茬,怒道:“娘娘,这就是王爷选出的侧妃吗?怎生如此不知规矩,连尊卑都不分,自我家王妃来了,她就没起过身,难道还要我家王妃亲自请她,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个奴婢倒生了副伶牙俐齿。

静妃的面色微沉了沉,虽然知道,云雅是该行礼,但如此被一个奴婢指出,心里还是不愿意让云雅受这个委屈,正欲发难。

一声冷喝,徒然响起,“本王选什么样的妃子,还要你一个奴婢来指手画脚吗?”

“王爷,”孙梦琪一声低呼,赶紧转身,饱含着满心的思念与痴迷,神情的望着眼前的英俊男子。

却见君北辰的一双眸子,锐利的望向了那奴婢。

“奴婢该死,按规矩,奴婢不过是给主子鸣个不平,不然,今后还如何让王妃在府中立足?”那奴婢虽怕君北辰,却还是把话说完。

“王爷……您,您真的要立这位姑娘为侧妃?”孙梦琪始终有些不信,君北辰会如此薄情,才完婚不到一月,就立新宠,这叫她今后如何自处?

君北辰正要回答。

忽听,云雅自桌前站了起来,“我是不会做你的侧妃……娘娘,看来这皇宫我是真的不能在待了,告辞。”

“没有令牌,你想去那?”君北辰莫名一阵火大,但一想,云雅现在的状况实在不好,当下赶紧压下心里的火气,语气柔和了下来。

“你暂且住一晚,明日我带你出宫。”

云雅理也没理,直接朝寝宫的方向走去。

本来大好的心情,生生被孙梦琪的出现,给搅合了,君北辰当下没了好气,拂袖道:“你们先回去吧,本王自还有要事处理。”

“王爷……”

孙梦琪心若绞痛,满心的不甘,难道这就是连日思念的结果?

静妃也显的意兴阑珊,摆了摆手,“梦琪,没什么事,就先回府歇着,本宫也困了,跪安吧。”

“是,臣妾告退。”

……

离开宜兰殿,孙梦琪那里还有来的兴奋,此刻正满腔的怒火越烧越烈,明知是君北辰无情在先,但她始终恨不起来,唯有将那满腔的怒火,都记爱云雅的身上。

“真是岂有此理,也不知道那里跑出来的野女人……气死我了,”孙梦琪狠狠的跺着脚,委屈的胸口闷痛。

“王妃,您就打算这么咽下这口气?”一旁的奴婢,沉着脸问道。

“那还能怎样,他是爷,要娶多少女人,我又怎么拦得住?”这便是女人最大的悲哀,不过这也是在她嫁入成王府之前,想好了的,哪怕不能得到他的心,博得一段时间的宠爱,她还是有信心的,可是,这受宠的时间,也太短暂了吧,这如何叫她甘心?

袖中的玉手,缓缓的收紧,在收紧,带着她满心的愤恨,几乎要捏碎了玉掌。

“王妃先不必气恼,也不是没有转换的余地?”那奴婢眼眸一转,也不知想出了什么鬼主意,凑到了孙梦琪的身边,低声一语。

“转变的余地?红袖,你可有什么法子?”

“若王爷要立别的女子为侧妃也就罢了,但偏偏是这个女人……”那叫红袖的婢女,没有将话说完,而是非常谨慎的凑到了孙梦琪的耳边,一阵耳语。

孙梦琪听的小嘴微张,“你是说,那个云雅,就是过去的安王妃?”

“半多就是,”红袖点头,“王爷与静妃之所以掩饰那个女人的身份,不就是想要撇开那层关系吗?我们偏不让王爷如意。”

“若果真是那个女人……”

孙梦琪喃喃自语,脑中不禁浮现出过去种种,那个女人曾不止一次的令她难堪,在人前蒙羞,这股怨念,早已在她的心里生根,如今在相见,而且彼此还是以这样的身份,无疑令孙梦琪怒火中烧。

“不过残花败柳,也妄图做成王侧妃,”孙梦琪好看的柳眉,微微立起,愤恨的一咬牙,一跺脚,“我这就去找皇上……”

“王妃,莫急。”

红袖大急,赶紧将孙梦琪给拦了下来,“皇上自然能为您做主,但您若就这么去了,必会惹来王爷的反感,有碍您的夫妻之情。”

孙梦琪到底还是心思单纯,红袖心中一叹,当初老太师命她随二小姐陪嫁入府,就是怕别人算计了去。

“那我该怎么办?”

孙梦琪对红袖也是倚重非常。

只见红袖略一思考,又是计上心头,在孙梦琪的耳边,继续耳语起来。

……

回到寝宫之后,云雅意兴阑珊的刚走到塌前,身后君北辰就追了上来。

“我要休息了,王爷请回吧,”云雅默然一语,人已经躺在了榻上,背过身去,怀中依然搂着那只骨灰瓶,若有所思。

“你生气了?”

君北辰耐住性子,坐到了床边,看着依然苍白如纸的云雅,心里揪痛,觉的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提,什么侧妃不侧妃的事。

但不管怎么说,提还是提了,反应也在他的预料之内。

“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做我的侧妃。”

“两码事。”

“这根本就是一码事,”君北辰挑眉,重新换了个姿势,语重心长的道:“你远比我想象中的坚强,前两天,我还以为你随时都会自寻短见,不过看现在还有心思回答我的话,我也就安心了。”

“不过,言而总之,无尘在最后关头把你托付给我,我就不能不管你,无论如何,都要给你一个名份。”

君北辰这话,说的是振振有词,也不知是古代的封建思想作祟,还是他个人的脸皮厚,云雅却是极度的嗤之以鼻。

‘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冰冷的瞪了回去,“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对你的名份没兴趣,既然选择活下去,我就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力,在说一次,我对你的侧妃位置没兴趣。”

“你嫌弃侧妃品级低?”君北辰是这么理解的。

真是鸡同鸭讲,云雅懒懒的一挥手,重新躺会床上,眉宇间一片悲凉。

君北辰心生不忍,站起身来,口气依然坚持,“你放心,我现在虽然不能给你太多,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说完,人已经大步流星的离开。

望着君北辰逐渐消失的背影,云雅抱着无尘的骨灰瓶,漠然垂下泪来,谁说她坚强,其实她一点都不坚强。

……

君北辰说是第二日会带云雅出宫,但到了第二日,他竟狡猾的没有露面,那之前的话,也就无从兑现。

在加上静妃的一在挽留,云雅又继续在宜兰殿住了几日,每日陪着静妃闲话家常,品尝宫中美食,到也吹散了几分愁绪。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宫里开始流传起了许多流言,并且越传越广,就连民间也传的街头巷尾都是。

“扑通……”

刚出宫采买归来的明翠,一回宫就欲言又止的跪到了静妃的跟前,“娘娘,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静妃平日为人不错,所以手下这些奴婢,也都是真心相待,尤其这件事,事关重大,明翠不敢随意隐瞒。

静妃也意识到了,明翠的态度,“无妨,说吧。”

明翠定了定心神,这才道:“奴婢上午出宫采买您喜欢的小玩意,发现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在议论皇家之事……说,说……”

“说什么?”静妃这下也皱起了眉。

“娘娘恕罪,奴婢也是听到什么说什么,那些百姓,都在说殿下的坏话,说,说殿下忤逆乱伦,要迎娶亡弟遗骨……”话还没说完,明翠就一个劲的磕起了头。

而恰巧,最后一句话,被正好进来的云雅,听了个清清楚楚。

“小雅来啦……”静妃匆忙起身,摆手让明翠赶紧退下,自己已经走了过去,关切道:“怎么不多躺会儿,这几天风大……”

“娘娘,”云雅无所谓的笑了笑,“该听的我都听了。”

这并不是她所关心的。

“你这孩子……”静妃叹息,心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云雅对君北辰似乎无意,那自己这般撮合,也不知是对是错,也罢,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当下有道:“若你有什么打算,尽管跟我说……辰儿那边,我自会打点。”

云雅心头一暖,正要感激的回礼。

宜兰殿外,忽传来太监的尖细通传,“凌妃娘娘到,成王妃到,昭王妃到……”

连续一阵通报之后,宜兰殿内,很快出现了一队宫装丽人,为首的便是多日不见的凌妃,而紧跟其后便是已嫁做妇人的孙家姐妹,再往后看,发现,皆是云雅过去的熟人,苏家三姐妹。

苏云芝,苏云雪,苏云曼。

如今这姐妹三人都已是一身妇人打扮,但因身份的缘故,身为侧室的苏云曼走在最末端。

静妃平日喜清净,所以很少有人来打搅,谁知今日一来,还就来了这么一大帮子,显然是动机不纯。

静妃捏了捏云雅的手,就是想让她退到后堂,也是来不及了。

“凌妃姐姐今日怎有空到我宜兰殿走动了?”静妃浅笑着,迎了出去。

“臣妾见过静妃娘娘……”众妇人,低身下拜。

待她们行完礼,定睛看过来的时候,面色皆是一变。

“当真是安王妃……”凌妃第一个惊呼出口。

静妃皱眉,想来这些人定都是因谣言而来,“凌妃姐姐误会了,她不是安王妃,不过是与安王妃相貌相似而已,她叫云雅,是辰儿从宫外招来,陪本宫聊天的。”

“当真?”

这凌妃虽过去与云雅处处为难,但她怎么说也是平王的母妃,都要一同仰仗君北辰的低位,所以对静妃颇为尊重,虽有疑虑,却是没敢说什么。

“刚才都说了,这位不是什么安王妃,可凌妃娘娘偏生不信,非要过来瞅瞅,说这世上就没有一模一样的人,”孙梦琪娇声调笑着,但眼底,却是闪着异样的光芒,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的确,别说凌妃娘娘误会了,就连我等姐妹也是被吓了一跳,这位……云姑娘的相貌,竟与我那失踪了的三妹妹,一模一样,”苏云芝缓缓开口,精致的妆容,衬得她那双凤目,越发的锐利,虽在笑,却未达眼底。

苏云雪的眸光,也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好似一条保持戒备的毒蛇,随时都会送上她的毒液。

而立于人后的苏云曼,却始终低垂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也只有成王殿下好本事,竟能从茫茫人海中,寻出个一模一样的人来,”苏云芝淡淡一语,却是透着满满的质疑。

也难怪,在场众人,虽都没说什么,但却没一个人肯信。

静妃轻咳,她又何尝看不出这谎话错漏百出,但也没法子,心里渐渐升起了几分倦意,随口吩咐人准备果品。

这时,宜兰殿外,通传声又起,“皇上驾到,成王殿下驾到,昭王殿下驾到……”

这平日一个不来,说来,竟都来了。

静妃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正心中为难,见一道明黄的身影已经逐渐走来,只好随众人,到庭前迎接。

“臣妾给陛下请安……”

“爱妃无需多礼。”

皇帝虽一如过去,还是一身器宇轩昂的龙袍,但却比过去少了份逼人的气势,眉宇间淡然了许多。

而与他同来的,昭王殿下,风采依旧,他是众皇子中最无欲无求的一个,此刻刚一站定,一双眸光,就望向了自己的爱妻,孙梦蝶亦抬头望去,二人的目光登时撞在了一起,夫妻恩爱,着实羡煞旁人。

同为姐妹的苏梦琪,却是心头苦涩,姐姐的地位虽不及她的显赫,却得了一个良人,而她,不禁幽怨的看向了君北辰。发现,君北辰从一开始,就将注意放到了云雅的身上,不觉,心中的恨意更甚。

皇帝刚一站定,就将一双质疑的眼眸,就设向了云雅,那眼神说不上来凌厉,但却隐含着一股莫大的威严。

一旁的众人,心头一动,有人惊喜有人忧。

忽听皇帝发话,“辰儿,人是你找来的?”

“是,”君北辰点头。

“你就那么确定,她不是失踪的安王妃?”

“儿臣确定,她不是。”

云雅的唇角微抽,她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意念,令这个男人说起谎来,眼皮都不眨一下?

但有一点,云雅还是明白过来的,今天的这个局面,绝对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设计……那个人,定是想借皇上之手,除去她。

皇帝也没想到,君北辰的口气竟是如此的强硬,叹了口气,没将他的谎言当众戳穿,“不管这个女子的身份如何,你可知,因此弹劾你的奏章,已经堆满了朕的御书房?”

云雅两耳不闻窗外事,外面的谣言却经过有心人的故意煽动,早已满天飞,而云雅本人,更是被民间百姓传成了狐媚惑主的妖孽,遭到万名唾弃。

这事可大可小,一旦闹开,造成的影响很不好,尤其对身为储君的君北辰,无疑会造成不可磨灭的污点。

“儿臣知道。”

“身为储君,成王会如何处置这个女子?”

皇帝淡淡一语,却是瞬间挑动起了所有人的心弦,静妃越发的担忧了,望向云雅的眸光,满是自责,而一侧的孙梦琪,却是因这句话,彻底的兴奋了起来,她死死的紧握住袖中的玉掌,安耐住内心躁动的情绪,将头垂的更低了。

不管这个女人是谁,她的名声已经一片狼藉,这样污秽的女人,此生都休想涉足皇室。

孙梦琪兴奋的眼眸身处,又迅速闪过了狠绝之色。

与此同时,当事人,云雅也是心头一跳,随即释然。

他是皇子,终不能随性而为,如今要君北辰处置自己?要如何处置?云雅自嘲的想,皇位与君北辰,是一生的追求,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平白错事机会。罢了,罢了,与其让他说出无情的话,不如自己识趣点,她本就对这皇宫,恋无可恋,当下,她先一步开口,“陛下,民女自知罪孽深重,甘愿离开……”

“你闭嘴……”

君北辰忽然冷喝,一张面目,瞬间冷的吓人。

惊的云雅一抖,她还是第一次见君北辰生这么大的气。

这时,君北辰重新转过身,面对神色各异的众人,语气坚定,“父皇,若您觉的儿臣的所作所为,不配做您心目之中的储君,那么……儿臣愿放弃这储君之位。”

一石激起激起千层浪,在场的所有人,不论主子还是奴才,皆被这句话给惊的楞在原地,方才还处于兴奋当中的孙梦琪,更是立即石化。

君北辰当初为了皇位可以违背自己的心意,娶太师之女孙梦琪,如今竟要为了一个女子,在放弃一切,这在旁人眼里,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苏家三姐妹皆是一脸震惊,没想到君北辰会做到这一步。

其他人更是神色各异。

云雅微张着小嘴,半天都没合上。

唯有皇帝的表现,还算平静,但他深邃的眼眸深处,却已经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你……可要想清楚。”

却见君北辰无谓一笑,“人生不过数十寒暑,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何尝不是一种幸事,若因身外之物而错失了这一切,那才是大大的糊涂。”

狡猾的君北辰,最后一句明显另有所指。

皇帝立刻被他的最后一句给怔住了,遥想自己当年,第一眼爱上的女子,明明是个眼含慧光的女子,却因身外物,选了一个毒妇为妻,而今,时光匆匆,一切物是人非,独独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何其悲哀。

半晌。

皇帝没有言一语,整个房间内,更是静的落针可闻。

此刻的云雅,心绪一下被君北辰的这句话给震住了,想初见时,这个男子对他的不屑,然后是质疑,处处作对,而今,却是呵护备至,野狼群众纵马而来的男子,荒原上憔悴的面容,为她报仇时的狠绝……此刻一点一滴的与跟前的人重合。

声吸一口气,想将满脑子的杂乱想法统统丢出去,却始终难平胸中的剧烈起伏。

相对,孙梦琪的心境,却可以用嫉妒愤恨来形容了,袖中的上手早已是握的直接发白,胸口急速的起伏,那经过极度压仰的怒火,仿佛随时都要破体而出,绝美的容颜,也开始微微的扭曲,平添了一股可怖。

想她,生来地位尊崇,对君北辰更是百般爱恋,明知君北辰娶她,利用之心占多,但她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他,她本以为,君北辰明白她的苦心,就算不能宠爱有加,也会善待于她,但这个女人的出现,就好像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了她的脸上。

一时之间,孙梦蝶更是恨到了骨子里,这个女人,觉不能留……君北辰可以不爱任何一个女人,却绝不可以独爱一个女人。

又是良久。

皇帝的声音,忽起,“刘音。”

“奴才在。”

所有人皆是神色一动,猜想,难道成王殿下多年苦心经营,今日,终是要拱手让人了?思量间,却听皇帝语出惊人。

“将今日所以听到成王言辞的宫人,全部拖下去处决。”

皇帝这话,说的平缓一场,这等生杀大权在他的口中,就好想法一件寻常事一般,令人心寒……这,就是皇帝。

“咚……”

“咚……”

房间内,立刻响起一片跪地之声,似乎知道求饶无用,所有人皆是心如死灰,任人拖了下去。

房间在此恢复了平静,但人心,却是彻底的平静不下来了。

云雅只觉的遍体生凉……这,意味着什么?

“你是朕选定的储君,朕不想在听到这样的话,好自为之吧,”丢下这么一句话,皇帝在也没有停留,大步流星的踏出了房间。

在场诸人皆是一呆。

静妃迷惑的转了转眼珠,随即释然。

孙梦琪直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如果皇上任由君北辰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储君之位,那后果不堪设想,权衡之下,更坚定的除掉云雅的想法,王爷的千秋大业,决不能因这个野女人,而彻底破灭。

她这么做,也许君北辰会怨她,当眷恋权势的君北辰,日后定会感激她。

凌妃等人都是受孙梦琪蛊惑而来的,想要以悠悠众口来逼君北辰妥协,谁成想会是这个局面,皇上对成王的宠信,如今可见一斑,谁还敢说别的,当下纷纷出言告辞。

昭王临别的时候,忽然冲君北辰一礼,“皇兄,臣弟今日进宫实则是来向你辞别的,因为我将带着梦蝶云游天下。”

这个消息,显然旁人都知道了。

君北辰乍一听,没什么反应,只是看了看羞涩而幸福的孙梦蝶,道:“与爱妻云游天下一直是昭王的心愿,本王倒要说声恭喜了。”

“谢皇兄,臣弟告辞了。”

“不送。”

待所有走后,呆立着的孙梦琪才有些缓过神来,扭动着纤腰上前,“王爷……”

“你们都先出去吧,”谁知君北辰冷面无情,张嘴就下了逐客令。

静妃的目光在这二人之间徘徊了一下,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孙梦琪也只好不甘的垂着头,退了出去。

云雅猝然对上了君北辰莫测的目光,从这到毫无波澜的眸光中,她忽然看出,刚才的君北辰绝对不是真心要放弃储君之位,而是在跟皇帝打了一回合心理战,结局很明显,这个狡猾的男人,赢了。

君北辰亦读出了云雅的心语,“你觉的我很虚伪?”

“我没说。”

“但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君北辰忽然凝眉,看似平静的神色,顿起波澜,斩钉截铁的硬声道:“刚才急不可耐的请罪离开,你就那么讨厌本王?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吗?那本王今日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休想离开……因为,无尘临终前把你亲手托付给了我。”

理由牵强了点,但君北辰还是将嗓门挑的极高。

这大概就是他与无尘本质上的不同,君北辰是强势的,从来不会遵从所谓的道义,只相信握在手里的东西,甚至不惜用极端的方式,而云雅刚才的反应,明显触怒了他。

见君北辰骂也骂完了,胸中的气,大概也顺过来了,云雅才无可奈何的问:“你这又何苦?”

“就是上辈子欠你的,苦不苦,本王都得吞下……那个,你好好休息吧,”撂下这么一句话,发泄完了的君北辰,忽然如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脚底抹油的出了房间。

刚走到院子门口,却又停了下来,想起云雅的情绪才刚恢复一点,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了?不觉开口问身后的小太监,“小凌子,本王刚才是不是过分了?”

那身后的小太监,不过是守在门口听到了只言片语,实在不敢妄议主子的事,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君北辰不耐的大袖一挥,觉的自己就是犯贱,忍不住想对那个女人好。

傍晚的时候,君北辰又来了。

但这次他明显要小心翼翼的多了,因为白日的一通脾气,他怕云雅因此生他的气,但又得端起他成王爷的架子,样子显的颇为别扭。

就跟前来认错的孩子一般,却又倔强的一塌糊涂,不禁将云雅逗的心里一乐,想不到他堂堂君北辰,也有如此滑稽的时候。

“我给带来了两个人,相信你一定很想见,”君北辰闷闷的道。

“嗯,”云雅故作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搞的君北辰也摸不出她的心理,忽然烦躁的甩了甩袖子,出去了。

当另外两个人进来的时候,神色镇定的云雅,终于愣住了,随即便是满脸的狂喜。

“小姐……”

原来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阔别若日的香凝和乌兰,当日,因为情况危急,一路上更是艰险重重,所以云雅就将她二人留在了南陵皇都,却不想物是人非,乱世挡道,以为在无缘与她们相聚了。

一时之间,三人百感交集,默然垂下泪来。

姐妹三人互相说出了自己的情况,香凝与乌兰显然早已知道了无尘的事,有意识的避开了话题,而是说起了南陵如今的形势。

原来,当日兵变,无尘被南陵大军设计围杀,而宇文卓也没得了便宜,竟意外身重剧毒,惨死在了自己的营帐内。

南岭大军瞬息间群龙无首,早已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西楚,立即挥军南下。

南陵在这个时候无疑成了一块肥肉,大月就是没有争夺的野心,此刻也是形势不由人,只好与西楚取得联系,以东西两个方向夹击,不过短短数日,战火就蔓延到了南陵皇都,众皇族皆仓皇逃窜,几位皇子更是开城投降,沦为了亡国奴。

一夕之间,天下格局风云大变,原本的三足鼎立的局势,生生被打破了平衡,这似乎也在预示着,一场乱世的到来。

自无尘死后,云雅的一直心如死灰,无心他事,想不到,事情竟演变到了这个地步,无尘半生都在追求复国,而这一切,也随着他的败亡,彻底埋进了历史的尘埃。

云雅知道一切后,竟是无悲无喜,只叹命运弄人。

三日后,君北辰雷打不动的又来了,但这次却是要接云雅离开,“父皇已经准了我的的请求,立你为我的平妻,我说过,不会委屈你的……起身吧,还赖在我母后的宜兰殿不走?”

才几日的功夫,从侧妃就变成平妻了?云雅有点无可奈何,知道一言两语也劝服不了这头倔驴,便也懒得动嘴皮子。

这几天,云雅故意没跟君北辰说话,搞的他颇为郁闷,只好百般示好,但又不会做的那么明显。

闷骚的男人。

不得不承认,云雅开始越来越了解君北辰这个人了,于她而言,这个兆头似乎并不是很好。

云雅早就躺着累了,慢吞吞的起身,梳妆打扮,一系列事情大概做了半小时,君北辰一直如铁塔一般,一动没动的站在门口。

临别的时候,静妃特意将云雅叫到了跟前,语重心长的说了一番话,“小雅,母妃知道你心里苦,但逝者已逝,莫要平白荒废了自己的年华,女人这一生都很难,但要坚强……还有,珍惜眼前人。”

云雅一愣,这四个字,不是当初,自己送给君北辰的话吗?当真造化弄人,又给送回来了。

她当初送这句话的时候,是为了让君北辰好好珍惜他的侧妃。

随着耳边,‘哒哒……’的马蹄声,马车已经离开了皇宫,君北辰这个大忙人一直窝在车厢的角落,翻看奏折,眼皮都没抬一下,云雅无聊的俩开车帘,看了出去。

这时一串清脆的童谣传进了她的耳朵。

“天下变,朝堂乱……成王爷,不尊法,乱伦理,逆人意……妖女惑主,天理难容……”

几乎每个街角,都会有几个孩童欢快的吟唱,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唱的是什么,但云雅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君北辰的眉头立即锁起,“沉月,将那些孩童的父母,全部打入天牢。”

“别,”云雅赶紧阻拦,“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何必为难这些人。”

云雅一直知道外面的言论对她不好,但也没想到这么严重,被传的街头巷尾都是,生生成了臣民眼中的妖女。

这才几日的功夫,就成了这样,不得不让人怀疑,这背后定是有人推波助澜。

当下,不禁看了看君北辰不善的脸色,云雅撇嘴道,“成王爷,你确信要娶一个妖女回家?”

君北辰直接霸气的一甩奏折,“娶了又如何?”

他这话说的轻松,背后定是受尽了满朝文武的口诛笔伐,几乎将来自各方的压力,都顶到了自己的头上。

怪不得,那天那么大的火气。

马车停了下来,不过却不是成王府,而是如今帝都最具盛名的酒楼,烟雨楼。

“干嘛来这?”

“你就不想看看,你强势注资的柳家产业发展如何了?”君北辰抿嘴一笑,已经先一步跳下了马车,然后转身,毫不避讳的将云雅,一把抱到了地上。

烟雨楼的生意异常火热,一楼的大厅几乎座无虚席,小二一见来人,直接就将他们引入了雅间。

如今的柳家,经过云雅的精心打造,无疑成为了帝都最炙手可热的商业大族,而身为二东家的云雅,几乎已经一跃成了一代富婆,意识到了这点,云雅的心里涌出了一份莫名的满足。

这一切,自然都是君北辰精心设计,现实香凝与乌兰的到来,在就是柳家的庞大产业,他企图用这些昔日的牵绊,彻底将云雅的心留在大月,留在他的身边。

当他们走到二楼回廊的时候,迎面走了一对璧人,男子丰神俊朗,女子俊美无暇,正言笑亲密的款款走来。

“微臣见过成王殿下,”男子含笑一礼。

“……妾身见过成王殿下。”

云雅仔细一看,发现不是别人,那女子正是她的妹妹苏云曼,那么那个男子的身份,就不用猜了,定是定国侯世子,南宫吟。

“世子无需多礼。”

苏云曼在看到云雅的时候,明显一惊,就连行礼也迟疑了一下,明亮的眼神一直飘忽不定,似乎在躲避这什么。

“这位姑娘便是殿下的平妻了吧?”南宫吟含笑看向了云雅。

不得不说,这南宫吟是个难得的谦谦君子,想不到苏云曼竟有如此福气,当下很给面子的欠身一礼,“小女子云雅,久仰公子大名了。”

南宫吟一直是帝都文坛的名人。

忽一听云雅的名字,南宫吟的神色明显一阵诧异,而一旁的苏云曼则更加慌乱了,死死的握住了衣袖,急的额头都见汗了,“夫君……”

“云曼,说起来云姑娘的名字,竟与你之前作画用的笔名一样,倒也是缘分。”

谁知苏云曼一听这话,面色一白,忽然抚住了自己的额头,“夫君,我忽然好头疼,我们回府吧。”

“好,”听到爱妻身子不适,南宫吟立即面上一急,随口向君北辰告辞,便扶着苏云曼转眼消失在了烟雨楼。

乘上侯王府的马车,苏云曼忽然眼神闪烁的探出身子,朝身边的丫头道:“你去成王府传话,就说……我答应王妃的条件了。”

丫头领命而去。

“小曼,怎么了?”车厢内传来南宫吟温和的语调。

苏云曼匆忙隐去面上的不适,巧笑嫣然的回答,“我让兰儿给我买点胭脂水粉,听说柳家胭脂铺又上了新货。”

“这些琐事你直接叫管家采买就是了,”南宫吟俊逸的面容上,笑的无限宠溺,伸手将爱妻揽入了怀中。

苏云雪与苏云曼虽一道圣旨,共侍一夫,但待遇却明显不一样,一个正一侧,受宠的程度却是天差地别,听说,苏云雪自成婚之后,还未与南宫吟圆房,这绝对是她的大幸也是她的不幸。

而苏云曼却是以庶女的身份,享尽了一切的荣宠。

抛开满脑子的八卦思想,他们已经步入了雅间,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菜还没上齐,雅间外忽然跑进了一个传话的小厮,神色仓皇的跪在了地上。

“王爷,不好了,侧妃难产了,此刻生命垂危,王妃请王爷速速回府,”那小厮气喘吁吁,语速极快。

君北辰这才好了的心情,立刻又是一变,一阵风似的就要离开。

“我跟你一起去。”

云雅与那位侧妃还是有几分缘分的,当下随君北辰就出了烟雨楼,直奔成王府而去。

刚一踏入成王府,侧妃的园子,就能清晰的听到一声声,女子凄厉的尖叫,一屋子的丫头婆子早已手忙脚乱,见君北辰回来了,纷纷行礼。

“这么严重,为何不早早的通知本王?”君北辰大怒,劈头就问那管事的婆子。

“王爷赎罪……”那婆子被吓的浑身打颤,那里承受的起,主子这么大的火气,“王爷赎罪,侧妃昨天夜里就阵痛了,早上才开始接生的……”

“为何昨天夜里不开始接生?”君北辰又是厉声一喝。

那婆子更是结结巴巴,“昨天……昨天,两个稳婆冒犯了王妃,被乱棍撵出了府,一时也没有替补,谁知……谁知侧妃就在这个节骨眼,要生了……”

“放肆。”

君北辰显然被气的够呛,这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子嗣。

这时,产房内忽然跑出一个,神色慌张的婆子,跪地就喊,“王爷,不好了,侧妃血崩了。”

“什么……”君北辰当即就瞪了眼。

“我进去看看,”人命关天,云雅不敢说一定能帮到什么,但至少还是要看看,有什么可有帮的。

说着,人已经大步走进了产房。

房内一阵气闷,宽大的床榻前,几个稳婆正围成一圈,手忙脚乱的忙活着,令一个婆子就趴在床头,不停的出言鼓励。

“侧妃娘娘,你在使把力,小世子就快出来了……”

“侧妃娘娘,这是王爷的第一个子嗣,你可务必不能有闪失吧,就是为了王爷,您也要在使把力啊。”

“侧妃娘娘……”

古代生产的法子,无非都是一些土法子,效果实在不敢恭维。

当云雅快步走进的时候,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立即扑面而来,只见那丝被下的褥子早已被血水侵染,而侧妃本人,更是面色百的吓人,眼看有进气没出气了。

而这班婆子居然还在打叫,让使把劲,人都快死了,还使个什么劲,简直荒谬。

云雅几步就跨到了榻前,扣住了侧妃的命脉,发现情况很不妙,因为侧妃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浅度昏迷,在这么下去,绝对会有生命危险,而且,她腹中的孩子还没有出来,在耽搁下去,绝对一尸两命。

云雅连续施针,侧妃总算恢复了清醒,当她睁开一双涣散的眸光,苍白如雪的面容上,竟是泛起了一丝笑,“安……王妃……”

云雅的眸光闪了闪,最终点头,“是我。”

“没想到到妾身临死之际还能见到王妃,当真是缘分……”

“谁说你会死,没事的,我会救你,”云雅赶紧安抚侧妃的心境,继续问道:“还有力气生产吗?”

侧妃虚弱的摇了摇头,“我已油尽灯枯,死不足惜,还请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孩子,别管我了。”

不得不说,侧妃现在的状况真的很危险,而且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存在风险,耽误不得。

犹豫了一下,云雅下定决心,吩咐道,“去准备热水,还有刀,针线,要快。”

那稳婆接了一辈子生,还没听过要刀的,当下结结巴巴的问,“姑娘,要刀做什么?”

“剖腹。”

“哐……”

一旁的婆子,吓的一把将手中的铜盆,摔在了地上,“剖,剖腹……”

“还不快去准备,侧妃若在耽误片刻,就要你们脑袋,”时间就是生命,云雅也彻底的发狠了,凌厉的眼神一扫,那几个婆子立即退下去准备了。

不过这等大事,终究还是要请示一下王爷。

当君北辰听到云雅需要一把刀的时候,只是双眼眯了眯,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一切东西就已经被送入了产房,云雅一边手脚麻利的给手术刀消毒,一边温声安慰,“现在没有麻药,所以有点疼,你千万要忍住。”

没有麻药的手术,别说一个筋疲力尽的女人,就是男子也是受不住的,但也没有别的法子,云雅已经做出了最快的打算。

“救我的孩子……别管我……”侧妃的意识,明显又开始模糊了。

当锋利的刀刃割开她腹部的肌肤时,意识模糊的侧妃,忽然又恢复了清明,她忍着剧烈的疼痛,死死瞪大了一双眼睛,“安……安王妃……救我的孩子,爷爱……你,求……你,善待……我的……孩子……”

云雅红着眼眶,落下泪来,但手上却不敢收丝毫的停留,很快,沉闷的产房内,传来了孩童的啼哭声,洪亮而有力。

而那个忍着剧痛的可怜女子,却在这一刻,眸光彻底的涣散,软软的摊在了榻上。

云雅沉默着将伤口缝合。

小心的将新生儿包裹起来,当一班婆子与君北辰进来的时候,屋内已是一死一生。

“女孩,好好陪陪她们母女吧,”云雅勉强的点了点头,将孩子递到了君北辰怀里,自己便出了房间。

刚见证了一场生死,云雅忽觉的浑身冰凉,意识都变的懒懒的。

脑中总是连连浮现出与无尘分别时的场景,谁说他坚强了?她从未坚强过,她一直都在思念那个男人,很思念。

仰起头,望着天,想让眼眶内的眼泪倒流回去,无奈,眼睛却越发的酸涩。

此刻的成王府内,已经完全进入了喜得麟儿的喜悦中,独剩云雅一人,站在冰冷的回廊上,任由冷风吹过。

空气中,忽然飘来了一股异响。

云雅嗅了嗅,脑中忽然警铃大作,但还是晚了,意识瞬间开始模糊,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产房内,侧妃已然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甚至,没能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就不甘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君北辰立身于榻前,小心的抱着襁褓中的婴儿,默然沉思。

半晌,他唯有怅然一叹。

侧妃于他,不过是妻妾中的一个,但其温婉的性子却是极合他的心意,过去,他曾想,若没有一个真心喜爱的女子,留这样一个善良聪慧的女子在身边也不错,故,才会准许她为他绵延子嗣。

不想,这个可怜的女子,却因此而丧命。

对此,君北辰没有半点的愧疚,因为他身前不曾亏待过侧妃分毫,如今死了,亦不会亏待于她。

“传令下去,侧妃的娘家三族亲眷内,经商者,赏金千两,做官者,连提三级。”

“是。”

将怀中陷入安眠的婴儿,小心的递给一旁的婆子,君北辰正要推门出去。

“王爷。”

谁知门前,孙梦琪已经等候多时,一身浅花的素色衣裙,淡妆清雅,乌发如玉,将她修长曼妙的身姿,染上了几分出尘的味道。

这可真是个人间绝色。

然而他的夫君,却没有丝毫所动,只是略点了点头。

“王爷……”竟是如此冷淡的回应,孙梦琪立刻有一股酸楚涌上心头,虽随后被她压下,勉强扬起了一抹浅笑。

她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还有何事?”

“侧妃姐姐刚才撒手人寰,您就不多陪陪姐姐吗?在您出征后的日子里,难为姐姐却是日夜焚香祷告,”说着,孙梦琪已经露出了几分凄苦之色。

君北辰虽不常在府中,但正妃与侧妃之间的问题还是知道一些,孙梦琪素来嫉妒侧妃有孕,此刻侧妃死了,她反倒兔死狐悲起来。

反常必有妖,孙梦琪的那点心思,怎么可能瞒过君北辰的眼睛。

当下,他就危险的眯起了眼,问:“昨日的稳婆之事,可是你蓄意安排?”

孙梦琪大惊,赶紧吓的面色一白,跪倒在地,“王爷明鉴,臣妾与侧妃姐姐向来叫好,怎么可能会蓄意伤害,也不知那些乱嚼舌根的奴才,胡说八道,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说着,孙梦琪就落下了泪来,真如那露水落在琼花上,煞是惹人怜惜。

君北辰微耸了耸眉头,这其中的猫腻他又怎会看不出,但孙梦琪的父亲,孙老太师的印象力实在太大了,纵然一惊离朝,但君北辰还是不敢轻易得罪。

尤其,孙老太师在早年于他有在造之恩,所以他对孙梦琪,不管是利用也好,宠爱也罢,他都不好做出任何为难她的事。

就算知道侧妃的死必有隐情,他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王也只是随便说说,你起身吧,”说完,君北辰又要抬步离开。

“王爷留步,”谁知孙梦琪一声呼唤。

君北辰在次顿住了脚步,心绪有些不耐的转过头,“还有何事,一并说了吧。”

孙梦琪立刻又凄楚的落下来了,声音柔软而哀怨,“王爷难道忘记了吗?当日在留音阁外,您给臣妾许下的承诺?”

“记得,”君北辰转过身来,如刀刻般的面容上,无悲无喜,深邃的瞳孔如一道望不到头的深渊,“当日我许诺你为我的妻,今生今世觉不相弃……现在也正如你所愿,你是我的正妃,无人可以代替,如果可以,将来你还可以成为皇后,母仪天下,你还有何不满?”

君北辰的口气,就像在陈述意见最普通的事一般,但他却又无情的破灭了一个女人的梦。

孙梦琪立刻哭的更凶了,当时她听到这个许诺的时候,还欣喜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如今在听,却是变的这么冷酷无情。

她是想做他的妻,那怕只享受一段时间的宠爱也好啊,半年,几个月,几日……但她如今除了这个冰冷的位置,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笑脸都没有得到。

“王爷,既然臣妾已经是您的妻子了,可您自新婚之夜以后就出征南陵,前几日回朝,就在也没有踏入过我们新房半步,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怎连陪伴臣妾片刻都不愿,这叫臣妾在王府的下人面前,情何以堪。”

“你是在责怪本王吗?”

“臣妾不敢。”

君北辰叹息,他之所以会迎娶孙梦琪,无非是利益占多半,如今他心里身边已经有了云雅,就更不愿多施舍半分宠爱了,但对这个女子,他还是心存几分愧疚的。

“你且回去,本王办完事就回府,”丢下这么一句话,君北辰在次转身。

“王爷……”

谁知孙梦琪在此出言相阻,饶是君北辰心有愧疚,也不得不起了疑心,今日的孙梦琪,确有些奇怪。

猛然间,一股不好的兆头,涌上他的心头,不禁喝声问道:“小雅呢?”

“她……”孙梦琪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喝,给吓的一抖,神色立刻有些不自然起来,“她……云姑娘刚才为侧妃姐姐接生的时候,累着了,已经被安排到客房休息了……”

说完,不待君北辰发言,孙梦琪忽然疾步上前,哭着,从身后抱住了君北辰腰,霎那间,温香软玉贴身,令君北辰腰身一紧,随即眸中漫起了薄怒。

“王爷,臣妾知道,您要去找云姑娘了,可今日是王府大喜也是大悲之日,臣妾求您了,就多陪陪侧妃姐姐吧。”

孙梦琪的话,显然不是出自真心,这令君北辰心头的危机忽然越聚越多,一把将身后的孙梦琪甩开,一手钳住了她的皓腕,怒声质问,“本王在问一遍,小雅在那?”

“在客房……”

“真话。”

孙梦琪娇躯一抖,花容已经失色,但此刻,她却停止了流泪,一双瞳孔充满了倔强,“王爷,臣妾今日所做的一切,您会怨恨我,但将来一定会感激我的。”

“放肆,”君北辰大怒,一把将孙梦琪娇弱的身躯,摔倒在地。

“啪……”

孙梦琪被这一股大力撕扯,身子倾倒,匆忙以手撑地,洁白的手腕立刻被划出了一片片血痕,触目惊心。

孙梦琪惨然而笑,她早该知道这个结局,君北辰竟对她无情到这个地步,“晚了,一切都完了……王爷,是您的无情,彻底葬送了你的挚爱,自古君王可以宠遍天下女子,却绝不能独宠一个女人……”

君北辰瞬间怒不可仰,他痛恨自己竟让云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王爷,您当真就不顾念旧情了吗?”

“本王何时与你有过旧情。”

一声不掺丝毫情感的话语,直接将孙梦琪打入了绝地,一张苍白的俏脸,在瞬间崩溃,宛如强行被抽去灵魂一般,呆呆的跌坐在原地。

君北辰甩袖离去。

他感觉时间无多,必须尽快找到云雅,不然……君北辰不敢去想象最坏的结局,他也绝不准许发生那样的结局。

“沉月,动用暗影的力量,必须在半个时辰内找到云雅,不……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找到。”

“是。”

当君北辰彻底消失在孙梦琪的视线后,她呆呆而绝望的表情,一直保持了足有五分钟,最后,她终于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力量,轰然倒在了地上。

“王妃。”

暗处,红袖快步跑了过来,心疼的将孙梦琪搀扶了起来,当看到她手腕上的血痕之后,更是急的红了眼圈,恨声道:“王爷……怎如此无情。”

孙梦琪宛如泥塑一般,绝望之色已经遍布了她的眼眸,她一把擦去了眼角未干的泪,混着腕上的血水,将指间的一枚,宝蓝色的戒指缓缓取下,声音冷漠的吓人,“红袖。”

“奴婢在。”

“这是我父亲离朝的时候,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据说可以调动一支可怕的死士,你用这枚戒指传令,无论如何,都要那个女人……我得不到幸福,我得不到的幸福,他也休想拥有。”

红袖握着那枚戒指,将其深深的陷入掌心,一点头,便匆匆跑出了院子。

……

……

当君北辰如疯了一般,满世界的搜寻时,云雅却在一处幽暗的房间内,缓缓苏醒,并且手脚已经被反绑在地,整个人,动弹不得。

一缕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为这幽暗的环境,增添了几许光亮。

谁要害她?

孙梦琪吗?云雅似乎并不在意一般,扭头打量起了环境。

然而当她一抬头,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道绝美的倩影,而且对于这道倩影,云雅丝毫不陌生,竟是她的死妹妹,苏云曼。

“很意外吗?会在这里看到我,”苏云曼一席雪白的裙衫,精致的妆容,将本就好看的五官刻画的越发动人,如一只矫捷的精灵。

然而这只貌似精灵一样的女子,眼中却是射出了一道,与其既不符合的冷光。

的确,云雅很诧异,要害她的人,居然会是苏云曼,“我自问,过去待你不薄,为何要杀我?”

“为什么要杀你?”苏云曼轻叹,似乎自己也很苦恼,她缓缓的蹲下身,裙摆上的碎花随着她的动作,缓缓舒展,最后,她将一张洁白莹润的瓜子脸,对上了云雅的双眸,冰冷一笑,“你可知,我今时今日所得到一切,都是拜姐姐所赐?”

“不知,”云雅回答的很干脆。

但同时脑子里却不禁想起了,之前与苏云曼不多的几次交集,除去在苏家的数面之缘,就是在安王府,那次,她看到了自己书画斋的请柬,似乎很羡慕,在之后,她借故要去了自己的一只耳环,和部分画稿,而定国侯世子乃书画斋的常客,更是爱好书画之人……在加上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如此推敲下去,事情便明朗了起来。

事到如今,连云雅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这个四妹妹,当真有才。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当初定是假借我的名义,认识的定国侯世子?”云雅知道今日是在劫难逃了,索性直言不讳。

苏云曼一震,没想到云雅猜的这么快,但随即,她笑的越发冷了,“是有如何,你们都是庶女出生,凭什么你就能加入安王妃呼风唤雨,我就不能给自己争个前程。”

作为庶女,最大的悲哀便是,生来就低人一头,所以婚配是她唯一的出路,而云雅能以庶女的身份嫁入安王府,也算是大月的一朵奇葩,所以这点,云雅还是理解苏云曼的。

“你争你的前程,与我何干?”

“你若就此离开,也就罢了,但偏偏要回来,”苏云曼的情绪微微有些激动,如看生死大敌一般,眼底涌动起了浓烈的杀意,“若留你你活一日,我都寝食难安。”

苏云曼当初冒名顶替与南宫吟相识,并且因此得到了赏识,从而嫁入了定国府,享受着今时今日飞荣华富贵。这从一开始便是一场骗局,当她看到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时,当她与那个男子结为连理时,当她以庶女的身份风光回门时……苏云曼便已随着那场骗局,越陷越深。

她不敢想象,如果骗局戳穿了,她该会有如何的下场,所以,云雅必须要死。

但云雅却如听到一段笑话一般,哈哈大笑,“痴儿啊痴儿……”

苏云曼色变,“你笑什么?”

云雅摇头,“我笑你痴,你们之间确实存在欺骗,但南宫吟对你的爱,却是真的,如今你为你的欺骗而日夜煎熬,甚至要杀我,但你可知……我若死了,你才叫一无所有。”

“你胡说,你死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的……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苏云曼红着眼大叫。

云雅却笑的越发肆意。

她知道,真正要害自己的人绝不是苏云曼,自己是在成王府被迷晕的,以苏云曼的能力,绝不可能在成王府安插人,所以,定是孙梦琪在其中捣鬼,而侧妃难产,恐怕就是一个局。

此刻孙梦琪能与苏云曼狼狈为奸,那么,苏云芝与苏云雪也是脱不了干系。

当初,云雅害的苏云雪失了清白,并当众敢夫人下趟,令她母女三人蒙羞,她们对她的恨意,绝不亚于任何人。

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却只有苏云曼。

那么答案就很简单了,苏云曼已经是个弃子,因为无论谁杀了她,都要承受君北辰的怒火,苏云曼便是最好的替罪羔羊。

“哈哈哈……”

“你还笑,”苏云曼被云雅的笑声,忽然搅的心神不宁。

“我笑这世间何其悲哀。”

但更悲哀的是,苦心设计这一切的孙梦琪与苏云雪又得到了什么?孙梦琪会得到君北辰的爱吗?还是苏云曼因此获罪,南宫吟就会转头去看自己的正妻,苏云雪。

不过是徒增几个伤心人罢了。

哈哈哈……当真好笑的很。

“夫人,快些动手吧,街上忽然来了很多官兵,正在四处搜查,马上就要搜到这里了,”外面,一个婆子急急的道。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苏云曼从怀中拿出了一瓶毒药,双手微微有些抖颤,一把钳住了云雅的下颚,低声道:“只盼下辈子别做姐妹了……”

说完,那辛辣难闻的药液,就顺着云雅微张的嘴唇,流入了喉咙。

这一刻,云雅没有挣扎,而是缓缓的闭上了双目,异常安详,心中默念,死就死吧,之前已经答应了无尘要活着,但是,这次属于意外,所以自己不算违背他的话。

她侥幸的想着,忍受着喉咙火辣辣灼痛,云雅却是笑了。

“云雅……”

却就在这时,雷霆般的呼喊声,徒然响起。

这声音明显蕴含了极强的内力,一震之下,吓的苏云曼手腕一抖,那还没倒完的半瓶子毒药,立刻碎在地上。

随后,几声打斗声传来,但很快又停止了。

“夫人,快走,成王来了……”一个婆子冲了进来,拉起苏云曼就要走,但已经晚了,门外,君北辰如一尊杀神一般,已经出现。

“成王……”

那婆子惊呼着,跪倒在了地上,而苏云曼则彻底被吓傻了,她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小雅……”

君北辰第一时间就冲到了云雅的跟前,只见那个他魂牵梦绕的女子,已经摊在地上奄奄一息,一双清亮的眸子,恍惚的看着如天神般出现在她跟前的男子,唇角微动,艰难的开口,“君……北辰……”

为什么自己每次遭遇不测,君北辰都会出现。

这么想着,人已经被一双臂膀拦腰抱起,那个男人如发了疯一般,冲了出去,他大喊着,“找御医,将所有的御医都招来,快……”

半瓶子毒药下肚,恐怕神仙也难救,这一刻,云雅的心中,无悲无喜,有的只是无限的淡然。

“小雅,别睡,醒醒,看着我……”

他们似乎乘上了快马,正在喧闹的街上,肆意飞奔,到处都是百姓的呼喊声,耳边的呼唤越发大了,云雅在度睁开沉重的眼皮,透着微光,她看到,那个男人焦急的表情,无形中,竟与那日,与无尘分别时的情景相合。

“抱歉……”负了你的一腔柔情。

云雅张了张嘴,却没能将话说完,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弓弦拉动声,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君北辰的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名黑衣人,手持弩机,一只飞箭正不偏不倚的朝自己射来。

终是在劫难逃。

“王爷小心,有刺客……”

君北辰自然也已经察觉,只是没想到这刺客竟敢在白日的大街上刺杀,下一刻,就在那只飞箭马上射中目标的时候,君北辰笔直的身子,忽然倾斜了下去,将云雅暴露出的部分彻底遮掩,同时,那只飞箭也结结实实的定在了君北辰的肩膀上。

因惯力过大,飞箭直接贯穿了身体,染血的箭头,就那么破胸而出,灼痛了云雅的目光。

云雅大惊,使劲全身最后的一份力气,抓紧了君北辰的臂膀,冷声道:“放下我……不值得的。”

身中一箭的君北辰,并没有因为伤情而有丝毫停滞,勒紧马绳,反而将将马骑的更快了。

“我说过,谁都不能从我的身边,把你夺走,死亡也不行。”

云雅瞬间泪流满面。

君北辰低下头,四面的劲风将他的一头乌发,肆意吹散,宛如太阳下的真身一般,冷酷中透着无限的柔情,让人身心迷醉。

“你这泪是为我而流吗?”

云雅垂下眼帘,想答是,却在没有半分的气力,任凭体内的剧毒,将她的生命一丝一毫的带走。

“小雅,别睡,你答应了无尘,要好好活下去的,你忘记了吗?”

……

“小雅……”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几乎要震碎她的耳膜,但这个声音却距离她越来越遥远。

“小雅……”

恍惚中,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如一道温热的甘泉,注入了她干涩的心田,是那么的迷醉人心。

“无尘……”

她看到,昔日,他们的世外桃源,山明水秀的篱笆小院内,他背身而立,一如过去一般,问她,“待一切大定,你可愿虽我隐居于此?”

“愿意,我愿意……”云雅,泪如雨下的奔了过去,张开双臂,死死了抱住了无尘的腰身,坚决不肯撒手。

“我给你一个机会,揭下我的面具,你可愿?”无尘转过身来,银色的面具下,裸露着他绝美的下颚,唇角弯弯,笑的蛊惑人心。

云雅下意识的伸出手,就要去触碰无尘的面具。

“小雅……”

心头忽然想起一声炸响,面前的男子瞬间变的模糊,一股刺鼻的药味,立刻钻进了云雅的鼻子,令她喉中微微作呕。

“小雅,你醒了?不要再睡了,看看我……你答应了他,会好好活下去的,你忘记了吗?快睁开眼看看我,”耳边,想起君北辰絮絮叨叨的话,近乎哀求一般的声音,竟是出自那个狼一样的男人。

下一刻,云雅费力的将眼皮睁开,迷糊的视线,很快定格在了君北辰担忧的面容上,伸出手,想要去摸,但手掌却悬在半空,硬是控制不好力道。

“小雅,你终于醒了……”君北辰漠然的眸中,终于燃起了一片狂喜,一把将云雅的手掌握进自己的掌中,放到唇边,如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激动莫名。

云雅的眼眶微有些酸涩,晶莹的泪珠已经顺着眼角流下,她哑着嗓子道:“无……无尘,在等我为他揭开面具。”

“什么?你说什么?”君北辰完全没听懂云雅的话。

正要问,云雅已经含着泪,在度陷入了昏迷,君北辰急的大吼,“御医,御医何在?不是说醒了就没事了……”

“小雅,别睡……”

呼唤的声音,越来越远……黑暗中,很快就出现了光亮,云雅的周围,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她置身于人群之间,抬头望去,二楼的回廊上,那个绝美的白衣男子,含笑向她望来,那痴然的眸光,锁住了她的心扉。

这里是水上明月居?

云雅立刻抬步朝二楼跑去,但来往的人群太多,阻碍了她的去路,于是她拼命的大喊,“无尘,等我……别走。”

她急的满头大汗,却发现,刚才还对她笑的男子,已经没了踪迹。

“别走,无尘……”

她无助的摊在了地上,哭的昏天黑地。

一只手,一直在未她擦去眼泪。

“啪……”

“都是一群饭桶,说三日内就会醒,可人已经整整昏迷了五天,叫本王还如何相信你们的话……拖出去,砍了。”

“王爷饶命。”

这是君北辰的声音,他又在发脾气了,明明是自己不愿醒来,何必迁怒于旁人。

“王爷,姑娘醒了……”一声惊呼。

正在训斥众御医的君北辰,忽然闻声赶了过来,果然发现床上的女人已经睁开了眼,她微张着嘴,似乎要说什么。

云雅此刻实在是使不出半分的气力,话还没出口,强烈睡意已经将她包裹,浑浑噩噩中,她在次跌入了黑暗。

“不……”君北辰近乎绝望的扑倒在了榻前。

“小雅……”

凄冷的风,吹开了云雅紧闭的双眸。

这里是……

云雅环顾四周,发现那个男子就站在她的身后,一转身,鼻尖便触到了他的胸膛,那种熟悉的气息,令她欲罢不能。

“无尘,别走……”

她哭着仰起头,无尘笑的如三月的暖阳,爱怜的抚着她腮边的乱发,唇角轻启,似乎在说什么,但她却一个字的也听不到,唯有一句,不断的萦绕在她耳边。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不,云雅如拨浪鼓一般,拼命的摇着头,这时,周围涌来无数南陵伏兵,如雨的弓箭铺天盖地而来,漫天的喊杀声。

云雅哭的更凶了。

无尘俯身吻上了她的唇,这一刻,她脑中又响起了君北辰的呼唤。

“小雅……小雅……”

“君北辰……”

下一秒,云雅终于睁开了眼睛,刺目的阳光,令她微微有些不适应,立刻又闭了上去,良久,才睁开。

“小雅……你终于醒了……”一直守候在床边的君北辰,喜极而泣,如刀刻般的面容,憔悴不堪,此刻正红着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生怕一不留神,自己会跑了一般。

君北辰的这般举动,仿佛触到了云雅,心中某块柔软一般,一时莫名的伤怀,自问,她何德何能,竞得了两个男人的爱。

她本不信爱,但这两个男人,却生生改变了她这个观念。

“小雅,别哭……我的心都快跟着碎了……”君北辰紧握着云雅的手,深深的埋入自己的胸膛。

云雅想起,君北辰之前也是受了伤的,想出言问问,发现喉中火辣辣的疼,根本发不出一声音节。

“你想说话?”君北辰立刻猜出了云雅的心思。

云雅艰难的点头,晃了晃手指。

“拿纸笔来,”君北辰一声令下,笔墨纸砚已经出现在了云雅的手边。

她执起笔,晃晃悠悠的写出了几个字:你的伤?

她在问他的伤?

她在关心他。

素来硬气的君北辰,在多年险死还生的夺嫡路上,没有哭过,在南陵日夜兼程风餐鲁斯,也没有哭过,飞箭穿胸而过时,他也不曾落下泪……但此刻,看到这短短的三个字,却是心头一软,落下了一行泪来。

云雅心头一震。

都说,懂得流泪的男人,才懂得怎样去爱一个人……无尘曾为她落过泪,也给予了她无尽的爱。

在去君北辰忽然落下的泪,云雅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她在此执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道:可愿,随我去世外桃源。

君北辰立刻点头,坚定的道:“愿意,不管阴曹地府还是瑶池仙宫,我都陪你去。”

放下笔的,云雅苍白的面颊上,笑颜如花。

……

……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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