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路苦寻一路跌撞（1 / 1）
夜总是漫长，长到思念所不及。绾莲看着枕边的婷璇，泪水不自觉的涌上来，“钰旻，你到底在哪里，你要如何才能回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绾莲看着屋顶，已经有些龟裂的白粉有些已经脱落下来。她自从搬来钰旻的屋子后，总是这样在深夜里无眠，她也不管不顾这样的状态，任由自己的想念整夜整夜的泛滥。她轻抚过屋子里的每一寸，就像当初轻抚钰旻的结实的背、胸膛一般，只是那样的温存早就已经无所剩余。
她熟悉屋子里的一切，哪怕是一粒尘土，她也知道她的到来和离去，却偏偏弄不懂钰旻的一切，她感觉自己不能容忍等待一般，无法原谅自己苦守寒窑，却无所行动。她要去找，找到那个男子，她的身体虽然已被他人侵占过，却始终将自己的真心付诸于钰旻，他不该逃离，他是爱自己的，自己是爱他的，难道世间还有东西能够阻挡两个彼此相爱的心吗，她不信。
绾鸢似乎越来越习惯一个人带孩子的生活了。她总是没心没肺，倒头就睡，却有着不为人知的九曲心肠，那几道弯弯，她掩饰的很好。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似乎已经向生活投了降，似乎又在虎视眈眈的窥视着绾莲的一切举动，她明白以静制动的高妙所在，甚至享受其中。
这样的生活一晃便过去了四五日，绾莲似乎再也抑制不住对钰旻的思念，她迫切的需要去寻找，像是去寻找自己内心灵魂的一部分，不管多么艰辛，她一定要找到他，也一定会找到他，否则，漫漫长日，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存在。
吃完早饭，绾莲一如往日把碗筷洗干净，归置好，然后回到绾鸢的房间内，看着两个小姑娘正仰卧在床上，摆动着手足，甚是可爱。绾莲总是会在婷璇的身上看到钰旻的影子，她是钰旻的骨肉，却未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一眼，她不忍心让孩子在这样的环境当中慢慢长大，她会被人看不起，受到同龄人的取笑，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必须要做些什么，何况，那个男人还是自己至深至爱的人，她渴求他能够在自己的生命当中长久的存在，他不信他们的缘分如此短，若当真如此，那为何又要让自己爱上这样的男子？
绾鸢坐在床沿，把婷芷抱起来，放入自己的怀抱，“绾鸢，我大概算了算，咱们所剩的钱已经不多，日后光是花在孩子身上的钱就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小数目，所以我想这几日我尽量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绾莲看向绾鸢投过来的炙热而惊异的目光，“所以，我前些日子已经尝试着让你自己去带小孩，我觉得你各方面都做得很好，绝对是一个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母亲。我很高兴你能够如此快速的进入自己作为母亲的角色，所以这几天，在我找工作的期间，也麻烦你帮我照顾好婷璇……”
绾鸢目光质疑着，她回顾着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独自带孩子的一幕一幕。她受不了孩子在大半夜的时候闹腾的哭，永远没有时间预告也就罢了，还总是没完没了的，饿了哭，大小便也也要哭，有睡没睡仍得哭，似乎什么事情都不会的她，只要哭就可以了。她不喜欢每天自己的睡眠时间没有规律，还得在半夜的时候喂奶，难道孩子都不懂得疼惜她这个做母亲的吗，这让她觉得很是不悦。喂奶其实也还倒好，讨厌的是孩子一喂饱，总是要拉撒，她讨厌大晚上的还得捣拾这些，甚至让她一度觉得很恶心，失了睡意。孩子的睡眠总是深的，婷芷晚上可以一沾枕头就睡熟，然后该吃吃该闹闹，吃完闹完继续睡，白天却总有消磨不完的精力，作为大人的她，根本吃不消陪她这么闹。她受不了孩子吃饭的时候总是如同把自己身上弄得一团糟，吃一点吐一点，一天衣服要换好些套；她受不了孩子总是爱往外面去，一去外面总是要吃的，买了又得花钱，不买就总得哭……在如此不能自持的受不了之中，她甚至讨厌自己就这样慢慢习惯这个过程，让她觉得自己在慢慢的变老，成为一个妇人。
“如果非得如此，我情愿自己去找工作，你留在家里照顾两个小孩。”绾鸢心里想着，奈何面子上过不去，毕竟她也知道绾莲找工作是顾全了大家的生活，所以，左思右想下，绾鸢决定是保持沉默，她低下头，不敢也不愿看向绾莲。
“如果一切没问题，那咱们可就这样说定了。”绾莲看出了绾鸢的犹豫，赶紧再一个急切的说辞，让绾鸢来不及思考就将事情拍板钉钉。绾莲显得迫不及待，看到绾鸢没有反对便一切忙活开来。她把孩子轻轻的放在床上，叮嘱了绾鸢几句，便拿上自己许久未背的背包。背包通体黑色，没有过多的装饰和纹路，很简单的款型，价格也便宜。绾莲喜欢简单的东西，她想，若是爱情也可以如此这般的简单，该多好，自己又该有多么的幸福。
绾莲乘车来到连城，一路上的风景就像是过去一幕一幕映入眼帘，然后又很快的退出自己的视线。绾莲不知道自己这一生是不是也如同一路的风景，有时美景，让人驻足长留，有时却只是一堆废墟般，遭人唾弃。人哪能时时刻刻都遭人疼惜呢，可是为什么爱一个人却如此困难，难道爱一个人也有错吗。绾莲不明白，尘世之间，最美的爱情，却是离自己那么近，又离自己那么遥远，难以企及。
绾莲下车便直接问路到了连城的杂志社，他知道钰旻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和杂志社有密切的联系，他一度喜欢写作，想必如今仍然可能在杂志社打听到钰旻的消息，如果好运，甚至能够直接找到他。绾莲觉得自己很机敏，能在生活之中洞穿一些蛛丝马迹。绾莲进到杂志社大厅，前台服务员友好的问好，绾莲觉得心内一阵温暖。这些年，她也算尝尽了世间的冷暖，人前人后也没少听一些难以入耳的话，她也都认了，都说怪只怪自己没有什么本事，若是能有大智大勇，也不至于沦落于此。
绾莲连连微笑着点头，靠上前，她从背包之中拿出一张照片，是和钰旻的合照。照片之中他们亲昵的站在一起，钰旻的一只手环着绾莲的腰，一只手和和绾莲十指紧扣。照片之中，他们笑得如此美丽，四目相对，深情款款。绾莲指着照片中的钰旻，问前台服务员是否见过此人。服务员把照片拿过，撇了一眼绾莲，看出了她眼神之中的紧张，似乎她很紧张这张照片。的确，这是她所保留的唯一一张和钰旻的合照，自当是珍惜百倍。服务员将照片拿到眼前，仔细端详了一番，“认识认识，这是我们杂志社的副主编，钰旻。”
绾莲接过照片，“太好了。”她把照片放进背包之中，“你好，如你照片所见，我和钰旻是好朋友，有些事情我需要当面和他谈谈，麻烦你通知一下可好？”服务员问起自己是否和副主编有过预约，这是个很明显的问题，她突然感觉自己碰了下壁，但仍然勉强着保持着微笑，“麻烦你帮我联系下，就说有故人来访。”服务员又问起绾莲的名姓，知道后才拨通电话，“副主编您好，前台有位名叫绾莲的女子有事想和你一见，不知……”服务员话没说完，便顿了顿，堆出一脸笑容，点着头应了几声好，就把电话挂了。
“如何，钰旻现在有空吗？”“你好，很抱歉，我们副主编说不认识名叫绾莲的人，所以还请你回去啊。”服务员很抱歉地说，照片上的她们亲密无间，她也略微不可置信，如何会得到副主编的如此回答。“小姐啊，你也看见啦，仅从照片上就能分辨出我们是熟识的，要不我也不会直接找到你们杂志社。我是当真有事情需要和你们副主编面谈，还麻烦你再帮忙通传，求求你了。”绾莲很少求人，她过得高傲。
服务员也有些不好意思，这年头谁都有一些隐私，谁都有一些不愿意再见到的人，想必他们就是如此吧。她同情这样的女子，只是她不愿意因此唐突了副主编，她从他的声音之中就能感受到他是不愿意见到眼前这位寒酸却又可怜的女子，她可不愿意冒险得罪了副主编，弄不好，恐怕连工作都保不住。“不好意思，副主编已经说得很明确，既然他说不认识你，自然有他的道理，像我这样底层的员工，是没权左右和决定这些的。所以，如果你坚持想见到他，还请你去左侧那边休闲区坐等下，可以看看报纸，我们大概还有半个多小时就下班，到时候你就会见到他的。”
绾莲谢过，就走过去休闲区坐下。休闲区的沙发成环状，中间的茶几很大方，她喜欢自己陷在沙发里的感觉，她还没有坐过如此柔软的沙发。绾莲抚过沙发的每一寸，定了定自己的屁股，然后拿起茶几上的杂志，百无聊赖的翻阅着。她识得一些汉字，却是始终不喜欢读书，反倒更愿意看看杂志之中的插图，山水人物都是好的，甚是有趣。不过转念之间，她放下杂志，想着钰旻如何能够成为杂志社的副主编，看来他的确在这方面是极有天赋的，也该是为他庆贺的。可是，为何他会不愿意见自己呢，难道他果真如此绝情，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时间在墙上的挂钟上滴滴答答一秒一秒的走过，绾莲内心激动，心跳加速，脸也发烫，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结了一般。杂志社的工作人员三三两两下班离去，就是没有见到钰旻下来。绾莲内心不解，又到柜台前问过服务员，服务员很为难的说，方才副主编打电话来询问过你是否还在，我如实告知，他便挂了电话，看来他是下定决心不见你了。绾莲内心憋出一堆火，却不能对眼前这位女子有丝毫的抱怨。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气愤，甚至想越过挡在电梯那的几位警卫，直捣钰旻的办公室，非得指着他的眉眼鼻梁，听听他的一番说辞。或者这样行不通，他也可以跪下来大哭，现在她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随时待命是否要坠落下来。
钰旻坐在办公室显得焦躁不安，他也想过当面和绾莲把话说清楚，只是那样的女子实在不值得一见，毕竟彼此间不可能有将来，也没有必要再做朋友。其实，以他们以往的关系，加上和绾鸢的纠葛，也不可能再做朋友了吧。所以，钰旻心想干脆就狠心一些，或许这样，才会更容易让人相忘。钰旻不是没血没肉之人，他也怀念着过去的种种，和绾莲的倾心交谈、彼此照应、钦慕爱恋和缠绵悱恻，过去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过去的就真的过去了，再也回不去。至于自己，就真的就卡在光阴之中，失了自我。
将近十二点一刻，绾莲见钰旻是铁了心不打算下来和她一见了，这样的机会他都不给，心就凉了半截。她不忍心让钰旻因为自己的出现而不能正常的进行午饭和午休，她的心中始终有那个男子，一切都以他为中心，殊不知他已经吩咐了他人买来了盒饭，正准备休息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钰旻感恩过去的贫苦，让他能够酣睡在沙发之中，而不会有一丝的抱怨和不安。
绾莲再次走向服务员，她已经午餐完毕，用手托住下巴，双眼犯困眯成一条缝，见绾莲走过来，尴尬地笑了笑，“他还没有下来吧，难为你了。”绾莲略为抱歉地说，“麻烦你打电话给钰旻吧，就说我不打扰他，就走，让他赶紧下来吃饭吧，他胃不好。”绾莲微笑着点头，谢过服务员，正准备转身离开，又补上一句，“不过，我会再来的。”
服务员直直的立在柜台前，目送着在爱情里坚持而坚强的绾莲。她可以窥见他们的关系，在城市之中，总会有一些痴男怨女，因为爱情而彼此折磨着痛苦着。曾几何时，她也是那样爱情之中的一个小角色。她清楚的记得在五年前的一个冬天，天寒地冻，她和闪电恋上的男子缠绵在被窝之中，彼此取暖。他们关系亲昵却也常是相敬如宾，如同老夫老妻一般。可是就是那个冬天，他的男子驾车前去工作，却不幸在途中因为雪路打滑而发生车祸，当场死亡。她无法接受现实，她们虽然在那时那刻没有法律上的夫妻关系，却是最为幸福的恋人关系。她的心中一直保留着一个位置，始终装着那个男人，谁也无法代替。直至今日，她仍在爱情的外围观望，不敢轻易陷入爱情之中，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自己在爱情之中伤得太深，而无法自拔。
绾莲出了杂志社的大楼，正午的烈日烧灼着每一个人行人。绾莲拐进附近的小巷子，她似乎凭着女人的第六感，深知那里会有便宜的食物。她点了一碗拌面，熟练的拌弄着，让每一根面条都呈现出深红的色泽，然后窸窸窣窣，很快就把一碗面解决掉。在付钱的那会儿，绾莲向店老板打听了附近有没有哪里是需要招工的。店老板告诉她一般有招工的都会贴出红纸，上面会有招工的具体信息，这个绾莲一路走过来也确实见到一些，可是似乎都不太中意。
当一个人被逼上绝境的时候，才会放低自己的要求。对于绾莲而言，当前的首要任务是能够让钰旻回心转意，而不是什么工作。绾莲大概找到下午四点多，便折路往杂志社走，才走进大门就看到休闲区当中，端坐着钰旻，他衣着讲究，一身灰色修身西装、黑色的尖头皮鞋和短发平头显得格外的精神和帅气。她喜欢钰旻的络腮胡，让他看起来十分的成熟而干练。在他的对面，坐着年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举止之中端重大方，颇具魅力。
绾莲不想把事情闹开，只是静静倚在廊柱一侧，看着钰旻的一举一动，甚是熟悉却又总是让自己觉得摸不透他的内心想法。七八分钟之后，那名陌生的男子起身，微笑着和钰旻握手而别，朝自己的方向走来。绾莲几乎是几个快步，走在了往电梯方向走去的钰旻的前头。钰旻眼神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如同隔世的人，渴望着今生的相遇。钰旻很自然地向绾莲微笑地点头，“你来了。”他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柔，似乎是刻意躲避旁人灵敏的听觉，却字字锥入绾莲的内心，消融她的抱怨和不安。
“或许我不该来，但我想见你。”绾莲一个手势，示意钰旻去他的办公室里私聊。钰旻自知是再不能逃避，甚是大方的走进电梯，按下六层的楼层标识。电梯里，绾莲呼吸显得急促，她站在钰旻的身后，却有想要紧紧抱住他的冲动，这个时刻，这个空间，只有他们两个，她感动到湿了泪框。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钰旻走在前头，“往这边走。”进入办公室，钰旻定在门侧，等绾莲走进去，便将门往内反锁住。“有什么话，就说吧。”钰旻不温不冷地抛出几个字。往自己的椅子重重地坐下，把玩着桌上的钢笔。片刻，钰旻见绾莲只字未提，又补上一句，“长话短说吧，我很忙。”
绾莲的话一直哽在喉头，像卡住鱼刺一般，让她觉得十分的不适，甚至遍体都感受着这股疼痛感。她站立在桌前，楚楚地望着钰旻低垂的头，怯怯的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发。“我们曾经爱得那么热烈，那份温存让我至今对你念念不忘，希望你回到我的身边，我们的孩子需要你。”当绾莲说出“我们的孩子”的时候，明显内心一股心虚，声音变得颤抖。她的脑海之中，再度闪现自己被强暴的画面，她嘶喊着，反抗着，却于事无补。
“你也说那是曾经，曾经之事请不要拿到今日再提。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你走吧。晚了，打不到回去的车了。”钰旻简短的回应，像是隔断在大山之间的洪流，冲刷着大山的泥土，将隔离拉得更宽。绾莲此刻才想起在家期盼等待着她归去的绾鸢以及自己的孩子。她知道绾鸢一定眼睛巴巴的望着自己回去的那段路，她是绾鸢的依靠，也是绾鸢的牵绊，还有孩子，她好吗，吃得饱吗，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在身边而号啕大哭……
“那孩子呢？”绾莲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有任何让钰旻爱恋的，她再次提及孩子，只是为了试图博得钰旻的一丝怜悯，而勉强地回到她的身边。只要人回来了，她就有希望可以慢慢地让他的心向自己靠拢。可是，这样的机会似乎也是没有的，她从钰旻瞪大的白眼之中看到了冷漠和无情，她再次被拒绝。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钰旻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些钱，要递给绾莲，“没多少，你拿回去算是补贴家用吧。”绾莲接过钱，冷冷地一笑，用力的把钱甩到钰旻的脸上，“你的这些臭钱，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我不需要。”绾莲转身愤愤地离去。
一路上，绾莲满脑子都是那个俊朗而无情的钰旻的模样，她想着自己还是幸运的，能够在这一日的光景之中，见到他，也看清了他，不至于让自己再陷在不清不楚的爱情之中，苦苦的不能自拔。她看着街道两侧昏暗的路灯，内心的光芒似乎也变得暗淡，或许她早就应该要学会放弃，或者只是看开一切，保留心中的那一份至真至纯的美好。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车还在颠簸的路上，努力而艰辛地前些，在家里的人，始终在等待，焦急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