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 49 章(1 / 1)
回局里的路上,李辰问张队:“你觉不觉得这事儿,有点儿蹊跷?”
张队点燃一根烟“哪里蹊跷?”
“两个人的说法,似乎都是真的”
“真相只有一个,要等谢茨醒来”
“枪上的指纹验了吗?”
“验了,一支上面有强子的指纹,您的枪上面,有你和他的,还有秦小玲的指纹”
张队停下脚步,抬起抽烟的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小七一死,死无对证。这两人又各执一词”他将烟头扔掉,拿脚踩了踩,偏着头想了半天“去查查秦小玲和谢茨有没有什么过结”
李辰找到叶守云时,他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吃饭。旁边还有他的父亲和谢茨的母亲。
他见李辰走过来,马上放下饭盒。拿纸巾擦了擦嘴,把手伸过来“你好”
叶守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走到走廊另一头再说。
李辰手里拿了个本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你认识秦小玲吗?”
他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认识,怎么了?”
“她也涉案”
叶守云把头低下来,李辰翻了翻笔记本。“谢茨和秦小玲是同学是吗?”
“是的,大学同学,还是一个寝室的”
李辰记了下来。“你知不知道,她们平时有没有什么私怨?”
“为什么这么问?”
李辰从笔记本页面上抬起头,笔敲了敲纸面“两人的供词不一样,现在我们在调查其中一种结果的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谢茨身上的枪伤,可能跟她有关,但是还不能确定。这只是一个调查的方向。”
“谢茨不是被那个犯罪团伙击伤的吗?”
“这个是我们之前的判断,但现在根据谢茨中弹的位置结合他们当时在车上坐的位置,我们发现之前的判断有点矛盾。我们咨询过医生,如果是那个犯罪嫌疑人用左手开的枪,且是在一个活动的环境里,注意,车子当时是在不稳定的状态,完全无法瞄准。而且,当时,谢茨虽然手被束缚住,可是她仍然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她是一个武术素质相当过硬的警察,她完全可以去撞他的手臂,让他失去重心。但现在她的中弹位置是个致命的位置,说明开枪的人是有预谋的,并不是临时起意。所以,我们现在在考虑另一种可能,是秦小玲击伤了谢茨”他接着强调“但是,还在调查,不知道他们两个谁说的是真的”
叶守云的眼睛慢慢睁大,瞪着李辰足足有一分钟。“秦小玲为什么会涉案?”
“她是受害者,撒退受害者的时候,她作为人质被扣了下来。当时,犯罪团伙扣了两个人质,在逃窜的路上发生了枪战,四个人中,开车的那名罪犯当场死亡,后座上的三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他站起来,慢慢走到窗边。天气凉了,树叶已经有了泛黄的迹象。
他烦躁难安“我认识她,她以前追过我”
李辰记了下来“仅此而已?”
“她曾经”他顿了一下,舔了舔嘴唇,仿佛将要说出的话难以启齿“她曾经和我发生过一次关系。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后来我仔细想,可能她在我吃的东西里面下了药。再后来,她骗我的家人说她有了我的孩子,要和我结婚,我没答应。”
李辰似乎愣了一下,没想到里面的牵扯这么复杂。“那?”
“后来很偶然的一件事,揭穿了她的谎言,再后来,我们一直没有联系”
李辰试探着说“那,是你伤害了她的感情,或是自尊?”
叶守云立刻纠正他“如果我对她没有感情是伤害她的话,那我的确伤害了她。”
李辰点了根烟,并排站在叶守云旁边,盯着在秋雨里的颤抖的榆树叶子“这事儿,复杂了。依你这么说,秦小玲是有犯罪动机的。”
叶守云转过身“秦小玲也在这家医院?”
“不,在D医院”
叶守云很久没有再说第二句话。他抽完那根烟。垂下眼皮,面目犁黑,形容枯槁,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睡觉了。
李辰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茨醒了吗?”
他缓慢又沉重地摇了摇头。
秦小玲见到叶守云时,护士刚给她换过药。他从医院长廊的尽头走过来,浑身还带着北方深秋的冷咧空气。他跟守在病房门口的张警官打了个招呼。走了进来。
他空手来的,什么也没有带。
她坐在病床上,微笑着凝视着他的脸“好久不见”
叶守云迎着她的目光,审视她的表情。
她说“你找个凳子坐下来吧,你那么高,站在那里,高高在上一样”
他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伸出脚,勾住一把椅子的椅子腿,拉过来。木椅子跟地面摩擦发出括耳的噪音。
秦小玲在仍旧回荡在病房里的刺耳噪音中问他“你是来看我的吗?”
他在她的病床前坐定,冷冷地问她“你怎么就是跟我过不去?我们欠你什么?”
秦小玲极浅的笑了笑,固执的继续问他“你是来看我的吗?”
“是不是你干的?”
秦小玲近乎痴狂的喃喃自语“你到底是不是来看我的?”
叶守云毫不客气的笑起来,沉闷地,鄙夷地笑起来“你疯了”
秦小玲扬了扬眉毛“所以,你也是来问我的罪的”
“如果你没有做的话,我就是我来看你的。如果你做了,我就是来问罪的”
秦小玲突然掀开被子,露出自己的腿。“你不想看看枪伤是什么样子吗?你来看一看啊,看看我就知道谢茨疼不疼了”叶守云别过脸。
她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怎么了?隔着纱布看不见是吗?”她突然坐起来,扯下手上的点滴管,猛的撕开伤口上的包扎绷带。结了痂的伤口被这突然又迅疾的动作撕裂,鲜血立刻从那黑色的血洞里往外冒出来,染红了白床单。她的伤口在大腿上,没伤着骨头,可即便这样的枪伤,看起来也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她惨白着一张脸“其实也不是很痛。我伤在腿上,谢茨伤在哪里?心脏上还是肺里?那可就得受点儿罪了”
叶守云看不下去了,走到门口叫护士。他走回来“你没有必要这么作贱你自己。”他不解的问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从来没有谁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秦小玲低低的笑了,笑得一发不可收拾“你们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谁告诉你的?谢茨告诉你的?谢茨配不上你,她都跟别人睡过,还给傅志凌流过一个孩子,就这样,你还选她不选我?我哪一点不比她强?你还有脸说你们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告诉你,你们都对不起我”
护士进来一看“唉呀,怎么搞的?怎么撕开了?流了这么多血,你还要不要腿了?”
护士将她的伤口重新包好,又交待一句“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一点不爱惜自己?别撕了啊,再撕到时候感染了。”
护士重新替她包扎好,又交待护工给她换床单,让她卧床静养。
叶守云站在床头,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他说:“谢茨要是有什么不测,你也别想好过”他云淡风清的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秦小玲在他身后凉凉地说了一句“你们之间缘份浅,怎么要怪到别人身上?”
叶守云步出医院让人窒息的楼房,阴沉的天空一暗再暗,乌云缓慢的移动变幻着形状,闪电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天际闪耀,凉风刮过耳际,雨点不急不慢的掉了下来。落在脸上,像眼泪一样。
电话震动起来“谢茨醒了”
他在风里雨里拼命的往前跑,到了医院,电梯口前挤满了人,他又奔到楼梯口,一口气爬到五楼。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重症监护室门口。ICU的护士长说“谢茨醒了,你要不要进来跟她说句话,注意时间一定要控制好,不要让病人开口说话,她现在只能听,不能说”
叶守云缓了口气,换了衣服进了ICU。谢茨的眼睛半睁着,见到他,眼皮颤了颤,想抬起手臂,又没有力气,苍白的手指头轻轻地动了动。
叶守云走过去,弯着腰,握住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谢茨的嘴唇动了动,可是气若游丝,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看清了她想说什么“茂茂很好,他会叫妈妈了”他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胸口像被人硬生生地撕开来,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在体外,空气冷咧,自己出气多进气少,几乎接不上气来。
他不想让她难过,想让自己笑起来,扯开嘴角,像哄孩子一样轻声哄她说“你要快点儿好,茂茂等着你回家,他越长越像你了”
她的眼泪顺着干枯的眼角淌下来,叶守云俯下身去,嘴唇贴着她的眼皮。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等你好了,我们带着茂茂一起再去一趟塞班岛,好不好?你不是喜欢那里吗?你想呆多久,我们就呆多久。好不好?”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要是表现得好,我明天就带茂茂过来看你,你要表现得不好,我就不带他来。”
谢茨的嘴角往上牵了牵。护士走过来,看了看表“可以了,出去了,病人要休息了”
他转头对护士说“对不起,我最后说一句话”
他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阿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很重要,你一定要告诉我”
谢茨缓慢地把眼睛闭上,又睁开,表示她明白了。
他说“是秦小玲向你开的枪吗?”
她的眼睛闭上,久久没有睁开。叶守云急急的说“要是是她的话,你就把眼睛睁开,不是的话,你就闭着眼睛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摒住呼吸,谢茨的眼皮像在风波上颠簸的小舟,瑟瑟发抖。一会儿,她睁开了眼睛。
“我先出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叶守云边下楼梯边打电话“老张,谢茨刚刚醒了,你快点过来,我刚刚问过她了,她告诉我说是秦小玲向她开的枪,对,千真万确,她很清醒”
张队又立马打电话给守在秦小玲病房的张志“谢茨醒了,秦小玲有重大嫌疑,仔细守着”
张志嘴里应着,反问了一句“谢茨醒了?哎呀,太好了!”他往病房里看了看,人还在。
五分钟后,秦小玲站在张志面前,说“警官,病房里的洗手间有人占了,我有点儿着急,去那边上个洗手间”
“我扶你过去”
“好”
过了十来分钟,秦小玲还没出来。张志站在过道边心想:腿不方便,时间长点儿情有可原。
他又仔细查看,厕所是否有通到外面的过道或走廊,都没有。女洗手间在这栋建筑的死角里。外面只有一个阳台。
他想了一想,突然大叫“不好”
他拐了个弯,看见秦小玲摇摇欲坠的坐在阳台的沿上,两条腿一踢一踢的,伤口又崩开了,血渗透了衣服的病号服。可她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表情轻松,满不在乎。他想走过去,秦小玲说“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他挂了电话,温和地轻声安慰她“你先下来,那儿坐着多冷啊,下来吧,小姑娘。”
她抚了抚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嘴角咧开,露出个极惨淡的笑容“你骗我,我只要一下来,你就把我铐上手铐,带走了。”
“绝对不会,我向你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