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 43 章(1 / 1)
自她妈生这病以来,没少在秦小玲面前提这个死字。开始她还有些不忍。可架不住每一次就拿这句话来堵别人的嘴。
秦小玲掀开被子,从床上弹下来,冷着脸顶了一句“你们没本事,我怨过你们没有?”
秦母一听这话,愣在那里“你跟你爸是没让你吃饱还是没给你衣服穿?你还一肚子怨气?早晓得你这么不孝,我拼死就应该再要个儿子,免得死了没人管”
秦小玲冷笑一声“你别这么说,你死了我肯定管你”
说完,扔下一句“我去找爸了”便出去了。
秦小玲帮着她爸在田里烧了一会儿稻草,她奶奶微微颤颤的拄着拐棍,气喘吁吁,边走边哭“秦四,快点啊,快点回去看一看啊,你媳妇不好了”
秦父和秦小玲扔下手里的活,苍惶的往家里跑。
进屋一看,秦母伏在床头,脸色发黑,嘴角流出味道刺鼻的白沫子,腿脚像被电击了似的,一个劲儿的抽搐。
秦父捡起床头的农药瓶子,大喝一声“活够了是不是!寻这个路子!”
秦小玲边哭边说“怎么办?怎么办?”
邻居们围过来,一看秦母面上狰狞的表情,摇了摇头说“八成救不活了,去年王家的老头儿就了喝了这个药走了”
秦父从外间舀来一大碗清水,满头大汗地说:“灌进去试试,能不能灌进去?”
秦小玲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一场丧事并没有冲淡乡亲邻里对秦小玲的关注。
同情归同情,可嘴里说人家可怜的时候,还少不得提一句:秦小玲有了有钱人家的孩子,结果男方喜欢上了别个,把秦小玲甩了,孩子都不要了。彻彻底底让人玩了。她妈气不过,这才寻了短路。命这东西,命中只有三两米,人家送到你碗里,你也吃不成,真是半点不由人。
另一个又□□一句,这事也怨不得别人,养子不教如养驴,养女不教如养猪。自己做的事情也不太光彩。
当真是话越说越难听。
秦母过完了头七,秦小玲从家里出来了。眼看离过年只有一个多月了。
她回到北京找工作,找到王朝阳。
因为知道她和叶守云的事情,王朝阳开始有点儿不太愿意见她的意思。以免觉得尴尬。
但这一天,她直接找到酒吧里,问王朝阳能不能先让她在酒吧干一段时间,她好一边有时间复习再考公务员,一边也能养活自己。
王朝阳觉得她又有些可怜。
心里想着,总归是在一个宿舍里住了四年,虽说不如她和谢茨的关系那么亲热。而谢茨和叶守云反正已经冰释前嫌,留她在自己酒吧里,应该也不算个事儿。
王朝阳问许文渊的意思,许文渊无所谓的说“反正请别人也是请,谢茨她们不是在XJ吗?暂时应该也碰不上面,人家都张口让你帮忙了,也不太好意思拂了这个面子”
那头的谢茨已经胖到了125斤。肚子已经大得看不到自己的脚了。
叶守云每天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要死死的忍住想要给家里打电话报告喜讯的冲动。他自己倒无所谓,想一想,还是要顾及谢家的颜面。只好到时候等孩子生了,再正式上门提亲。
这孩子的预产期在三月份。
一月份,叶道伦打电话给儿子,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叶守云推说事情多,脱不开身,可能过年就不回去了。
叶道伦把电话给了章显菊,他妈直跳脚“你自己在家炒股倒基金,有什么可忙的?至于不回家过年吗?”
叶守云抚着谢茨的肚皮说“四月份开春儿我就回去了,过年跟朋友约了出国玩。”
“偏偏选过年出去玩?”
“过年便宜啊,就这样啊,妈,挂了”
谢茨也跟家里撒谎说是队里要训练,过年回不了家,得等到年中才能回去。
他爸问“什么训练?”
“集训,反恐训练”
谢军一听“那你好好呆着训练,有空了再回来。要服从领导,好好表现,听见没?”
“知道了,好好照顾我妈”
“朱利安问你,我们过去看你的时候,他能不能一块儿来”
“还没分派具体单位,分了再说,分了再说”谢茨打太极。
叶守云竖着耳朵听见了后一句话,问“朱利安要来看你?”
谢茨白他一眼:“我怎么可能让他们来?”
“我怎么觉得那小子对你有意思?”
谢茨用不可救药的眼神横了他一眼,指着自己的肚子说“谁会对一个孕妇有意思?有病”
“你能不能对我稍微温柔一点儿?”
“怎么个温柔法?”
同样没有回家过年的,还有秦小玲。
她跟别人合租了个单间。大年三十,一个人呆在出租房里泡了一碗方便面,加了一根火腿肠和一颗卤蛋。买火腿肠付钱的时候,在钱包里看到那两颗淡黄色的药丸,想起叶守云。大年初一,她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去了叶守云家里。她没有按门铃,直接尾随在别人后面进了楼。站在楼道里站了一整天,中饭也没吃,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他。
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爱一个人就这么难。她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其它的奢望,只想见一见他而已。
她掏出手机,看到叶守云发给她的最后一封短信:我不恨你。但我不想再见到你。永远。
二月中旬,谢茨开始休产假。她的腿部水肿很严重,整个人像个笨重的大摆钟。
有一回她洗澡出来,叶守云站在床尾给她擦头发。她看到镜子里叶守云只有自己一半的厚度,突然就哭了起来。
叶守云手忙脚乱的替她擦眼泪,问“好好的,怎么突然哭起来?”
她指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我怎么变得这么丑了?把我自己都吓一跳”
叶守云将她的头按在胸前,抱着她的脑袋说“再过两个月就漂亮了。谁说现在丑了?冬瓜也有冬瓜的可爱”
为了预防她的孕期综合症。叶守云每天都牵着她去附近的小公园走一走。
冬风凛冽,公园里没有什么人。阳光好的日子,微黄的光打在白雪面上,麻雀从枯枝头轻巧的飞到地面,步态稳健的在雪面上走来走去,待人靠近,又掠过枝桠飞走。
叶守云把她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孕妇体温高,往往回到家,就是一身汗。换下来的衣服,叶守云手洗了一段时间。
过了三天,他买了两台新的洗衣机,一台专门洗内衣,一台专门洗外套。他说手洗水太凉,伤手,而且实在是洗不干净。
谢茨自己独居的那几个月,没有家里的支援,明白了钱的重要性。故而花钱有了些许的约束,见叶守云眼都不眨的花掉了近一万块钱买了两台洗衣机有点哭笑不得。
问他“万一有一天我们不呆在这里了怎么弄?”
“什么怎么弄?卖掉就好了”
“家电二手的卖不上价”
“那就送给你朋友”
谢茨满头黑线。
大年三十,叶守云提前从饭店里买好了好几道熟菜,又屯了些牛羊肉。窝在被窝里看电视。
谢茨拿了一包葡萄干,对着赵本山的小品傻笑。
叶守云瞅着谢茨笑得直颤悠的胸脯说“你保持这个身材就可以了,不要减肥了”
谢茨顺着他的目光望了望自己的领口,给了他一拳“臭流氓”
叶守云抓住她的手腕,亲了亲她的手背,无限感慨的说“流氓就流氓,我醒悟得太晚了。”
谢茨抽回手,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她还是不太习惯他们之间这么亲密。男女之间的亲密。他看了看她,站起来,从房子里走了出去。谢茨问:“这么晚了去哪儿?”
“马上回来”
“穿上棉袄”
“不用”
过了几分钟,谢茨的手机响起来。电视里的主持人慷慨激昂的说“十二点的钟声已经敲响,......”
她接起电话,是叶守云“你搞什么?”
“新年快乐”
“神经啊,为什么一定要跑到外头去说这句话?多冷!”
他站在雪地里,望着窗口的灯光,他说“谢茨,你记不记得这是第几年我第一个祝你新年快乐?”
未等她回答,他说“你肯定不记得了,你从来不记这些事。现在我告诉你,今年是第十二年了”
谢茨嘻嘻哈哈的应着:“确实很长时间了,你还是很有毅力的,值得表扬”
他并没有笑,语气有些严肃,如果他站在谢茨面前,她就可以看见他的表情有多么认真,多么虔诚。他说“我打电话的时候,是有私心的。我希望你突然有一天自己能够意识到,我永远是第一个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快乐的人。我希望你终有一天能发现,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喜欢你。”
他着了魔似的“你喜欢傅志凌的时候,我去看了你经常说起的那部电影。你也知道,我不太看电影。但是你跟傅志凌在一起的时候,我失眠的时候,把这部电影看了很多遍。我心都死了,觉得我们就是现实版的沈小柔和林浩君。但是,那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分开。我那时候很悲观,心里只抱有一个想法,如果你跟他结婚了,我就在你们家对门买一所房子,像过去一样,至少,我天天都能看到你。”
他在此处顿了一顿“这些话,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一个男人,做这样情意绵绵的陈述,是件很丢人的事。可是,我了解你,你总觉得是因为这个孩子,我才跟你在一起。阿茨,不是的。所以,那天的事,是我故意的。我喜欢你,所以故意放纵自己。我这么说,你明不明白?”
谢茨呆了半晌“啊....啊,外面很冷,你快进来”
叶守云立在这漫天飞雪的边疆小镇的冷冬里,雪花打着旋儿在路灯的暖光里从空中降落,落在他头上身上,像无处着陆的天使终于找到栖身之所。他嗓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冻的还是怎么,他说“以后,无论怎样,你都不能一声不响的跑掉。”
谢茨呐呐的道:“那时候,我以为,那是我自己的事”
叶守云斩钉截铁的回答,不带一丝犹豫的,没有半分迟疑的回答:“你所有的事,都是我的事”
谢茨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叶守云像旗杆一样,直直的立在雪地里,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他的影子显得单薄又坚定。她鼻子发酸,吸了吸,说“好冷,快进来,冻得那傻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