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之一 愿（1 / 1）
之一愿
“诶？！已经这个时候了吗？”
布置幽雅的房间里传出朽木家二小姐元气十足的哀叫声，惊得庭院里早起觅食的鸟儿们扑拉拉四散飞起。
空气清新，天气晴朗。
嗯，看起来，又是平静的一天，呐。
“袖白雪，还有这个是带给浮竹队长的，糟了要迟到了……”
“小姐，您这身装扮是……”大包小包匆匆忙忙刚出了自己的小院子，抬脚正准备用瞬步的某人就被朽木家的老管家打断了阵势。
……？！
经过管家提醒再算算日子，才想起来前几天大哥说今天要一起春日祭来的。低头看看自己穿戴整齐的死霸装——这件事被她完全忘到了脑后去。
谁让她从醒来后就被某位大人禁了足养伤，日日除了发呆只能抱着抱枕恰比睡得天昏地暗呢？对了，还有那个时不时冒出来调戏她的梦。
露琪亚一边冲回房间手忙脚乱找和服一边在心里问候那个梦全家。
距离那场载入尸魂界历史的大战已经过去十年了，对死神而言不过一瞬的十年，也可以淡去不少记忆吧……可是那个在虚圈的梦也太真实了一些，害她这几天整日里昏昏沉沉，如今竟然又忘记了难得要和大哥一起出去，真是要命。
习以为常的战斗，原本以为自己的内心早已足够坚定，却在那个漆黑空无的梦境中，因为敌人与同伴都消失不见而极为惶然。
甚至因为那个不曾回头的背影，绝望得险些丧失了险些醒来的勇气，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脆弱了？
露琪亚，你果然还差得远呢。
在四番队队舍醒来那天，过去的记忆仿佛都快模糊，不明白发生过什么，而自己又在哪里。入目的是你灰紫的瞳孔，紧抿的唇角，淡漠安静的神情一如往常，熬夜的苍白疲惫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我很担心你对我失望，你却端了水送到我面前。
我很担心你觉得我给朽木家蒙羞，你却突然开口说等好起来了要陪我补上春日祭。
匆匆返回换好衣服，露琪亚在抬起腿的一瞬间意识到管家大人为了春日祭专程送来的和服真是不适合赶时间呢……还好今日以为要去工作起得早些，不然真不知道大哥会有多生气。这样一边碎碎念一边迈着碎步向大厅赶去。
“兄长大人日安，让您久等了……”深行一礼，偷偷瞄白哉的表情。还好，看起来没什么不耐呢。
“嗯，身体已经无大碍了？”他偏了头，“正巧”目击到她怎么看都有点鬼祟的表情。
“啊……是，已经完全好了。”旁边缩成恰比状的某人小心答道。
“那就出发吧。”一样平淡的语气，如同谈论天气一般。
尸魂界当然如同现世一般有诸多节日庆典，露琪亚无事之时也经常被乱菊小桃她们扯着一起去凑热闹。元日前夜的守岁，各家门前高高的门松随风摆动；春日祭的出游和各种祭拜，女孩子们飘起的衣袂纠缠着寺院中的缭绕青烟；暮华祭上漫山遍野的火红灯笼指引归途；盂兰盆节悠悠浮动的点点河灯带着对亲人的思念滑入梦境……形形□□的节日，与其说是祈愿神明祭祀祖先，不如说是人们求人不如求己的小小借口，找些乐来娱己娱人。
如此赏心乐事，仿佛次次都与一个人无关。
只是此时，这个人正在离露琪亚一步远的前方不紧不慢地走着。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困惑，但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六十年啊，面前的这个人好像只有背影是熟悉的。春日的熏风吹起他的黑发和银灰色的大氅，带来淡淡黑方的气息，含混了阳光煦煦。
露琪亚皱了皱鼻子又皱了皱眉，她知晓大哥最喜爱黑方，只是总觉得这香过于孤寒清寂，和春日的明媚仿佛有些格格不入。自嘲地勾了唇角，贵族十分注重时令和香氛的搭配，这点想必大哥比她清楚多了。
现在这时节是该改用樱千代【1】了吧，她眨眨眼睛，却什么也没有说。
通向朽木家神社的笔直参道，两旁是秀挺的团松和银杏，连绵的朱红鸟居隐在其间。踏上平整的石板露琪亚突然想起了六十年前正式进入朽木家那一天。比现在的时节稍晚了些时日，管家领她走过宽敞的前堂，到参道尽头便见到了那个瘦削颀长的背影，雪白常服的白哉正在抬头看向不知名的所在。鸦黑的长发散在肩上勾出优雅的弧线，那身影映着春日的阳光却仿佛比日光更耀眼。他回身听了管家汇报，视线轻扫过来却又停在了她身侧。
她听到他转身之时大氅上的珠链细碎的碰撞声响。
“露琪亚是吗？”淡淡的语音听不出悲喜。
“今后这就是你的家，就叫我兄长吧。”
就叫我，兄长吧。
她摇摇头，想把那些陈旧到早应该扔进垃圾桶的记忆抛出脑海，盯着面前的背影微微眯了眼睛。这个遮挡了她面前阳光却又被阳光镶上金边的男人，是别人眼中历代之中最强的朽木家家主，她口中的兄长大人。在自己与他接触的不多的时间里，他的一切都是尊贵冷淡得符合着她所学过的一切贵族法则。露琪亚走在他身后，感受着他的气息像海浪一般席卷，深沉又有力。总觉得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让她的心也沉沉地坠下去。
她就这么望着，亦步亦趋，六十年她在他身后就没再好好看过路，她不需要看。于是再美的途中景色也开始飞速后退并且失去鲜亮的光泽。
面前的沉静挺拔的背影，有一种诱人盲从的力量。
白哉感受到身后小妮子的灵压开始飘忽。他知道她又在走神，就像她每次跟在他身后那样。
她喜欢，就随她去吧。
他自信有能力带她到想去的任何地方。
这是，他的荣耀。
待露琪亚回过神来时白哉已经停下来了。她没有需要再次深深行礼向白哉道歉“失礼了”，完全是因为那身浅杏色绘流云纹的唐绸和服端庄到让她迈不开步。她抬头向前凑着希望看清楚这是哪里。前面却传来白哉的声音，她轻轻愣了一下。
“前些日子那些事情，错过了新年参拜吧。”何止是错过了新年参拜，她一个人昏睡的轻松，全朽木宅为她人仰马翻，她错过的说不定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盛况呢。
“啊，是这样没错……”其实是自己听错了吧？
“那就连春日祭一起补上吧，这个时节，也该撤下黑方了。”他抚了抚袖子，姿态优美闲适。
她歪了头，露出一丝困惑的神情盯着面前清寂幽雅的古老神社。
她英明神武的家主兄长也要一起吗？就是这个原因在数天之前就神神秘秘地告诉自己一大早就要外出？
她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一丝笑意。
认真地在石庭取水净手，摇动大钟下的绳垂。
露琪亚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啪。
啪。
啪。
虔诚地三击掌，这次这对兄妹倒是出人意料地默契。想必，没见过白哉过节的人和没见过白哉参神的人，一样多。只是露琪亚此时已经顾不上惊讶了。
是在等我吗？是因为如此才把冬日的黑方用到至今吗？
“神明啊，原谅露琪亚的来迟吧。”她默默想着。“新的一年，也一定要平安地度过呐，兄长大人。”
她虔诚地闭上眼睛弯下身去。
于是她错过了，身旁之人缓缓侧过头，那灰紫色的双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注视过来。
花朝物语
之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