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 / 1）
他猜对了，当他真的去找了潘冼东，紧紧逼问得到的真相竟是那么残酷，他甚至后悔去揭开这个秘密，他最尊敬的爷爷竟然做了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他最爱着的苏纯竟然遭受过那样的不堪。
他不知道这几年苏纯到底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和他在一起的，她真的早就放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在一起只是为了方便报复爷爷吗？
不，他相信苏纯是爱他的，即使知道爷爷是她的仇人。
可是他又动摇了，爷爷毁了她的一生，她怎会再爱他，或许恨他都来不及。
在他得知真相之后，有一瞬间像是完全没了知觉似的，大脑一片空白，当清醒过来，只觉得如荆棘入肤一样的疼，疼的麻木。他跑到苏纯的公寓里呆呆地坐了一夜，潘冼东担心他，在外面噼里啪啦地砸门，他也只是冷静地对他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他根本没办法冷静，看着屋里熟悉度的一切，想着刚刚得知的残酷的真相，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然后天亮了，他觉得应该到苏纯曾生活的地方，也是他的老家所在的地方看看了。于是，他站在了这里，却没想到“家”变成了这样的悲凉。
悲凉，犹如他现在的心情一样，没有丝毫的希望。
爱情被亲情伤害了，亲情被爱情磨灭了。
回陵河的火车上，他一直在想该怎么面对爷爷，面对苏纯，可他想不好，他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境况。
刚下火车，石绍安就接到爸爸的电话，说爷爷醒了，要他快来医院。
石绍安站在火车站的广场上停步不前，刚才的电话让他差一点把手机扔掉，爷爷醒了。如果这一切不曾发生，背后隐藏的真相他不曾了解，这将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可是现在只让他觉得挣扎不已。
原来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的，不管我们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爷爷的精神很好，爸爸正在喂他喝水，从石绍安的这个角度看，竟看到了他鬓边的白发丛生，以前爷爷保养的极好，就算有白发也是寥寥无几，可现在他整个人看上去已经白发苍苍了。
石绍安打开门走进去才发现病房里有好几个人，除了石爸、石妈，还有潘凌西和她的父母。所有人都望着他，石绍安看到爷爷看了他一眼后，就把视线移开了，脸上有些许尴尬。
潘凌西一见石绍安就过去直接抓住了他的手，半是埋怨说：“绍安，你去哪了，好几天都不出现，我很担心，爷爷也很担心。”
石绍安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对潘凌西说，“凌西，我有话要跟爷爷说，你和伯父伯母先回去，好吗？”
潘凌西愣住了，她没想到石绍安这么直接地对她下逐客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倒是石爸在一边责备石绍安，“绍安，干什么你，一回来就发疯……”
石爸的话没说完就被石锦林打断了，“你们都先回去吧，绍安留下来陪我就行。”
既然石锦林这么说了，潘凌西的父母推搡着不愿走的潘凌西走了，石爸石妈也出了病房。
现在整间病房里只有祖孙两个人，气氛异常地压抑，这场谈话该怎么进行，又该怎么结束呢？
最终，石锦林先开口，“你爸说你已经好几天没来了，你去哪了？”
石绍安看着爷爷极力佯装的平静，内心很是挣扎，以前的爷爷是一个对什么事都是稳握泰山般的人，杀伐果断，雷厉风行，从小就是他崇拜的对象，可谁能想到，他最崇拜的人竟会做出那样的事。
石绍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去了江城。”
石锦林慌了神，“为什么想起去那了？”
“爷爷是觉得我不该去吗？那是我们的老家，虽然我没在那里生活过，可那是爷爷曾经生活的地方，那……也是苏纯的家。”石绍安看着石锦林，一字一句地说道。
石锦林身形一震，颤着嘴唇，说：“你……知道了？”
“是，我知道了，一切。”
石锦林的脸色瞬间灰白，放在被子上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很长时间才说出一句，“我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
“对不起？”听爷爷道歉，石绍安带着抖音，压抑着满腔的愤怒，“你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苏纯，爷爷，我不明白，当年苏纯还那么小，你怎么能那样做。你知道你的行为不仅仅害了苏纯，也害了我……”
石锦林重重地倒在靠背上，“我当年一时糊涂，如今得到了报应啊！”
石绍安闭上眼睛，眼角留下一行泪，“是得到了报应，却是报应在我身上的。爷爷，你自以为做的隐蔽，却不知道当年的一切都被人看在眼里。”
石锦林惊诧地看着石绍安，石绍安接着说道，“还记得我们隔壁邻居家的阿青吗？”
“阿青？”
“对，当年年幼的阿青因为贪玩爬上墙头，目睹了一切。”
在江城的时候，石绍安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去向阿青求证，看着阿青家的大门，最终放弃了。
他想自己是没有勇气承受的，所以他放弃了求证，现在从爷爷的身上得到了证实，一切都不是梦，不是幻觉。
记得小时候爷爷还曾教育过他，做人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如今说这话的人已经把它全忘了。“苏纯现在在哪？我想向她道歉，当年是我一时糊涂，我对不起她。从我知道她就是小樱桃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石锦林哽咽着艰难地再吐不出一句话。
石绍安看得出，现在爷爷肯定是波涛汹涌的心情，他后悔了，愧疚了，无地自容了……可是太晚了。
“苏纯自首了。”
“什么？”
“因为清华广场和康甸居的事情，她自首了。”
“那份材料在我书房的抽屉里，你去拿吧，另外我会知会律师，不追究苏纯的一切行为，希望能保住她。”
石绍安走的时候，石锦林叫住他，百般挣扎地问了一句，“绍安，你……会原谅爷爷吗？”
石绍安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爷爷，有些错是没办法改正和原谅的……”说完就走了出去，关门的时候他真切地看到一向冷厉严峻的爷爷已是老泪纵横。
佛说“因果报应”，佛又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果真是这样，石锦林当年的一时糊涂造就了今天这样尴尬的局面，让他们痛苦不堪，以后会不会又要因为这个而经历七苦当中的“爱别离、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