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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逐渐转热，在营中使人尤其不好受。糙汉子们还能赤着上身，让风直直地吹在身上，好叫汗干得更快些，姑娘们就有诸多限制。蓝颜对此没什么办法，他倒是想把女人们另分一个营，但本来苍云人数就少，这一分简直要不能成营。
上午他收到了军师的最新指令，要求他本月末，也就是十天后，于子时带一队人偷袭雁门关的狼牙军，主要是让新进营的人熟悉狼牙军的作战手段。
“不知道伯阳会不会想去。他应该很像和狼牙军交手吧？”
蓝颜想问问贺之北的意见，顺便通知下众人，物色人手，便去校场找人了。
今天他特地放了个假，给想挑战贺之北的人充足的时间和机会。
因为贺之北挑赢了他，营里想和贺之北切磋的人突然地多了起来，加上本来就仰慕贺将军的人，贺之北每天练武的时间都要给抠出一部分来跟这些人比试。蓝颜也手痒，但是他白天基本没机会，他得带一些刚习完苍云武学还没实战过的弟子，就只好晚上去找贺之北，贺之北往往又早睡，所以见到人的机会少得可怜。
更不用说抱他了。
虽然蓝颜一厢情愿地把贺之北划分到他的人这一范畴里，但也能察觉到贺之北对于那天晚上的事，一直在后悔。而知道他遣散了所有和他有过关系的男孩子的时候，贺之北看向他的眼神十分复杂，欲言又止。他预感到已经没可能再让贺之北甘愿被他抱了，心里又遗憾又难过。
“好枪法！”
校场那边有人大声叫道。
蓝颜走过去一看，居然还没比完。那边贺之北一个打两个，都是蓝颜在苍云的师弟。那两个师弟也算实力不差了，苍云又擅长小队作战，弟子便擅长配合，可在贺之北银枪攻势之下，竟是毫无配合，盾和刀都不知道怎么出了。
蓝颜找了个方便观察的地方，接着看，突然出声道：“巽坤位，左立右抛，右肩井。”
两个师弟突然听到蓝颜的声音指点，不假思索，立即分开站成两隅，而贺之北下一枪果真向左边的人刺来，不想对方早已立盾防备，便要转身朝向另一人，这时另一盾已飞至，袭向他右肩，贺之北提枪便挡，左侧之人抓住时机，盾下一刀挥出。贺之北已是左右不支，忽的大喝一声，竟不避不闪，枪挑盾牌，甩至另一侧挥出的刀锋上。这一甩后劲十足，左边那人被撞得摔在地上。贺之北收枪而立，却是再不出手了。
蓝颜默默地叹了口气。
贺之北先是对两个人说了些什么，然后便笑着向他走来：“想法是好，只是对手是我。”
蓝颜便问：“那当如何？”
“最简单的做法，实打实地出招便可。他若不乘机出刀，也许尚有可能。”
蓝颜苦笑：“难怪，对你真是半点机会都不能利用，唉……”这又要影响师弟心中自己的形象了吧？
“找我有事？”
“十日后夜袭雁门关狼牙守军，你要加入吗？”
贺之北一阵沉吟：“嗯……以如今苍云实力，只是去骚扰，或是练兵？”
蓝颜点头：“目前的我们只能做这些。如何？”
贺之北回头看了看那两个师弟，然后对贺之北道：“带上那两个吧。要对付狼牙军也不需要多了解天策枪法。至于其他人——我交手的似乎都有经验。”又道，“我也该去温习一下枪尖饮血的感觉了。”
蓝颜介绍贺之北给所有人认识的时候，直接说他是天策府贺将军。他确实曾有官职，武功又高，敬他的人很多，此刻蓝颜就这么公开征求他的意见，倒也没人觉得不妥。
“那便这样说定了。”
蓝颜说完，贺之北点点头，突然开始解掉上衣。他也是热得不行了，反正周围都是打赤膊的汉子，也没有觉得伤风化。
蓝颜皱了皱眉，他现在真想好好盯着贺之北，免得别人碰了他，可他又不得不离开处理事情。
于是之后所有看到蓝将军的人都知道了，蓝将军今天心情不好。
“贺将军！该我了！”
贺之北回头，竟是个不带武器的汉子，一看便知是江湖上投身苍云的。
“阁下是——”
“将军喊我老李便好！”
贺之北使了个枪花，突然弃枪不用，朗声笑道：
“便让你见识贺某的拳脚功夫！”
两人摆好架势，同时大喝一声，闪电般缠斗在一起。那壮汉掌中似有千钧之力，出掌收掌皆很有门道。贺之北硬接几掌，已知这汉子掌法刚猛，与丐帮掌法相近，便调整呼吸，身体微弯下沉，腹中运气游走四肢，以内劲化消对方掌力。
这太极拳的功夫，一个天策府将军竟也练得这样好。
旁边观众看得目不转睛，看到精彩处也不禁叫起好来。这边逐渐已过了三百余招，还未分胜负。只是贺之北是使枪的，此时以拳对掌犹未落败，众人心中对输赢已有了判断。
壮汉突然退出三丈外，对贺之北一抱拳，也不说话。
贺之北微笑着抱拳道：“承让。”
周围人正要起哄，贺之北却道：“打了这么多时了，贺某也想看各位切磋技艺。不如让贺某喘口气再来战。”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士打扮的年轻人提剑跳出来，大喊一声“好！”接着便朝着一个方向道：“王秃子！我今天必要削了你那根破木棍！出来应战！”
那边人群散开，现出一个和尚来，打眼看上去呆板无神。他见自己已被众人看着，退步不得，只得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和尚不和人打架，和尚也打不过施主。”
“不打架还参军？”
“阿弥陀佛，出家人没有带武棍。”
那年轻人却已挽了个剑花，向那和尚冲去。周围的人连忙让开。可那和尚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不断躲避剑招。
于是年轻人又停下来，脸似乎气得涨红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快出手！”
那和尚只好又和他解释。两人吵吵闹闹，贺之北看着，心情倒是十分轻松愉悦，只觉得年轻人当真正值青春，可叹这玄甲苍云已是心中装满仇恨的复仇之师，却也依然能有这样活力的江湖才俊加入，当真……
“贺将军觉得我们这儿怎么样？比起天策军营，是不是不入流许多？和尚道士，什么都有。”
先前和他交手的壮汉老李问道。他看起来年纪不轻，应是比贺之北还要年长。
贺之北便笑道：“好得很。若是治军严谨，让我们这些中年人可怎么活？既已非官军，江湖侠气、少年意气，最是让人激动，连带着贺某也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
老李赞同地点点头，忽然叹了一声：“若是我儿子尚在人世，只怕比这小子小不了几岁。”
贺之北一惊：“李兄难道……”
“只怪我那时太年轻，”老李长出一口气，道，“一心想在江湖上创出名声，家里婆娘一个人带儿子。后来这里变成了大燕，一家过不下去了，死啦！等我向狼牙军报了仇，我去见母子才有资格认错。”
贺之北没说话。
那边最后还是有人给和尚递了兵器，和尚再也赖不掉，只好出手。那剑宗纯阳弟子输得很惨，便嚷嚷着过几天再来过。
场上又有人开始交手。
老李笑道：“我听说贺将军一直未娶，因为眼光太高。贺将军，这可不是我说！现在要娶媳妇可不容易啦！这儿不仅女人少，好男人还多！”
贺之北便大笑起来，接着道：“李兄这样的，怕是比贺某更受欢迎吧！战乱未定，如何成家？贺某唯愿以手中□□，守住这江山百姓！”
老李拍掌称道：“说得好！要守这李唐天下，便须得灭了狼牙！弟兄们！”他突然起身长笑，接着以内力发声道，“难得和贺将军比武，不能就让他一直赢！以多打少也要把他打趴下！贺将军才来不久，怎么说也得好好招待一番对不对？！”
贺之北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排吓了一跳，腾地站起，见眼前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心中却也莫名澎湃起来。他感受着鼓膜处加速的心跳，跟着便也是一阵大笑：
“一起上吧！待贺某先穿上护身之物。”
日已沉。
人都散了差不多了。和最后几个人道过别，贺之北也准备回去歇息了。晚饭的时候一群人愣是没吃够，好在伙房对此充分理解。贺之北倒是唯一克制食量的一个，毕竟没人像他一样身体受过那么大的损伤，需要日后相当长的时间来调整。
他看到了蓝颜，便也笑着打了声招呼。见蓝颜好像没话和他讲，心里虽然纳闷，也就走过去了。
蓝颜心里忽然升起一团火。
他听了对今天贺之北战况的描述，听到贺之北一个打一群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把桌子砸坏一脚。那汇报的小师弟还以为将军对这样的营中私斗十分不满，吓得赶紧保证不会再犯。
——他当然知道一群人打一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因为空间有限所以同时交手的人不会很多，但是会离得……相当近。
……更何况军中武功也杂，比如被拦腰抱起摔在地上……这样的功夫也不是没有，甚至还有更甚——！
艹！
他很多天没走进贺之北三步以内了！
现在看到贺之北，蓝颜只觉得自已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上来了，而且烧得更旺了些。这把火将他烧了个通透，最后只往一个地方涌去——
蓝颜眼中夜色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