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祭祀（1 / 1）
黑暗之中，大片大片的浓雾被拨开，她又看见那个芝兰玉树的男子，和如烟雨般的女子——又是那个梦，蓝夜总是反反复复梦到他们两个人，他们似乎总是在激烈的斗争，对骂，男子和女子激烈的容颜在梦中特别的清晰，可是一醒来又变得模糊，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穿着奇怪的衣服，为什么总是争吵，为什么总是出现在她的梦里？
她跟他们是不是存在神秘的关系？为什么他们总是那么熟悉，似乎就是身体的一部分。
“落落，就算我们死了，这孩子也是我们活着的见证。”一下子，蓝夜惊醒了，这句话清晰无比地应在她的脑海里，她用指甲在墙上刻下两个字“落落”，是出现在她梦里的女子的名字吗？
柴房的窗口朦胧的光线进入，那不是阳光的照射，大概是雪的颜色，大雪一天比一天更大了，有多少人期待今天的祭祀呢？希望妖女早点死去，好让生活回归原本的轨迹。
天下人都在希望她死去，在怔然间柴房的门口响了，钥匙插进锁头的声音，不一会儿几个蓝家护卫走了进来，“小姐，请随我们去沐浴更衣！”
说着就要动手拉过蓝夜，蓝夜身子向后一缩，小小的脸庞染上冷意：“不用你们，我自己会走！”
“都快要死了还嘴硬，你以为你还是蓝家的大小姐吗？”一名护卫冷哼一声。
蓝夜止住丫头准备动手的劲头，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从头发上拿下缠丝赤金凤簪，抵在自己的喉咙，冷冷地看他，“反正都是要死了，我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这样死了还干脆利落一点，让大雪飘个八年十年的，让天下人给我陪葬你说好不好？”
护卫吓得脸色都白了，一改轻蔑的神色，一把跪在地上，头磕得都是血，“小的该死，不该出口污蔑小姐，请小姐出去沐浴更衣。”
蓝夜冷哼一声，披头散发地走出去，丫头狠狠瞪了一眼护卫，跟着出去了。
“小姐，让奴婢替你杀了那些想要杀你的人，您逃走吧！”丫头将热水倒在蓝夜的身上，腾腾的热气往上冒，犹如仙气一般。
蓝家大小姐丝毫不怀疑丫头有那个能力，丫头的凤舞九天在她的指点下一般人都难以敌对。
可是她没有答应，低着脑袋不知道想什么。
蓝夜苍白的脸颊也染上一丝晕红，她闭上眼睛让丫头服侍她，喃喃道，“就算活着又怎么样呢？我能够去哪里？丫头，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做，一定要完成我的嘱托，不然你绝对不可以做傻事，否则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她不能也将忠心于自己的人也一起拖下水，没有那个必要。
“小姐！”丫头惊呼，葫芦瓢砸起一片水花，水渍溅到蓝夜细腻的脸上，丫头想到最可怕的方向——
“小姐你不会是准备……不，丫头的命是小姐救的，如果小姐不在了，那么丫头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请小姐让丫头随着小姐吧！”侍女一把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决绝，虽然是大户人家的贴身侍女，可是行为却像是江湖侠女。
丫头看着自家的小姐，乞求。
“丫头，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蓝夜眼睛睁开，露出茶色的瞳仁，隔着热气朦胧望着跪下的婢女，“你那么辛苦练成凤舞九天，难道你为了我都要放弃吗？”
“丫头的一切都是小姐给的，就算是武功也是小姐指点的，没有小姐也就没有现在丫头，小姐不必劝说了，丫头心意已决。”
蓝夜走到屏风面前，拿起衣服披上，微微一笑，笑容淡凉，“你忘了你跟着我的目的吗？你的大仇呢？你也不准备报了？要是你能够放下你的仇恨，我就不反对你的决定。”简单至极的水蓝色锦裙盖在身后，她的指尖抚摸在顺滑凉意的衣料上，一直都懂得什么才是婢女深处至始而终惦念的念想。
丫头脸色忽然苍白，脑袋无力地垂下，再也没有话语。
她温柔地抚摸侍女的秀发，却无一点笑意，“过来帮我穿衣吧！”
天刚微亮，淡蓝色的天色，蓝夜就已经沐浴更衣完毕，坐上去往永夜崖的轿子。有时候寒风吹起轿帘，随处可见雪地上的尸体，白茫茫地一片，路过也不知道雪地里是不是掩藏着何时死去的尸体，这样的天灾里，死亡随处可见。
她的身体渐渐地冰冷，体质一直不好的她，总是害怕寒冷，就算是炎热的夏天手脚也是冰冷的，何况这样的天气。
她知道外面是何等的壮观景象，也知道即将要她面对的是什么，穿着浓烈新的红衣女子安静地坐在轿中，如同死去。
将近午时，外面的雪还是下个不停，尤家家主登上了高台，望向万头聚拢的壮景，双手压下，用内力将声音散发出去：“祭祀开始——”
顿时，万众欢呼，呐喊声冲破苍天，耳朵轰鸣，好似再也听不到其它的声音。
浓烈的红在雪白之下格外的耀眼夺目，像是一团火点亮了世间，可是她却要奔赴死亡，红衣女子后面跟着四位武功高强的护法，从永夜崖边缘穿行而过，路过蓝家时，她停了下来，望着蓝家家主蓝玉英和她的父亲卢天雄。
嘶——一截红色的衣袖被蓝夜徒手撕下，红衣女子面无表情地说，“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关系，我不再是你们的女儿！”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子做有何意义，可是她的心就此冷了，她变得不再是她。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上高台，不看父母的反应，因为已经不再重要。她走向面临自己的死亡境遇——高台之上已经搭起了火架，架子下面木柴围起，这是最惨烈的方式，她将要被活活烧死，只剩下骨灰，自此之后，她就不再存在。
人的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是为了什么？
红衣女子双手双脚都被绑在架子上，看着下方所有希望她死去的眼神，突然之间她很想笑，疯狂地想笑，确实她也这样做了，惨烈的笑声在雪天中飞扬，众人惊异地看着她，不懂一个将死之人为何还能笑得出来，莫非是疯了？
要是疯了才好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没有忧虑没有痛苦！
进行点香祈祷之后，下方的人都沸腾起来：“烧！烧！烧！烧死这个妖女！她死了雪就停了！”
“让神圣的火烧光这一切吧！”
……
“烧吧！烧吧！”蓝夜看着漫天的大火随着寒风熊熊燃烧，茶色的瞳眸中倒映着美丽的火光，一股剧烈地愤恨从内心中冲天而起，她感觉自己要膨胀起来，想要毁灭所有的一切，让所有希望她死的都全部都去死，绝望地想要呐喊。
她的视线中一片火红，透过灼意的火光看着所有人，也看向带着满意笑意的尤家家主——尤雨，年轻漂亮的女子，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轻易地将她置于死地，而她似乎也心甘情愿，没有反抗，没有挣扎。
一想到母亲威严的面庞，冷漠的神情，她就失去了反抗的勇气，那好，那就如母亲所愿，她微微地笑着，却没有发现自己笑得绝望惨烈，她从来就是一个极端的女子，做出的决定连自己都出乎意料。
激愤的群众丝毫没有注意到山底下有沉沉地轰鸣声响起，直到永夜崖开始颤动，似乎山中要裂开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火光已经撩到蓝衣穿着的红衣，烈火直接烧灼皮肤，蓝夜痛苦的声音被淹没在轰鸣的洪流之中，没有人注意到。
“那是虫子吗？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黑压压的一片直接冲破蓝天，飞蛾扑火般冲进烈火中，惨叫声随之而起，一个个都化成了灰烬。
蓝夜吸进烟火，脑袋昏沉沉的，晕过去之前就看到这样的景象，她喃喃自语：“是蛊！”接着她闻到了雪莲的味道，闭眼之前似乎看见梦中那个男子的脸，那人口中不断喊着落落、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