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情劫(1 / 1)
白一跟随阎君七绕八绕来到一座白玉造成的亭子前面。四周仍是黑茫茫一片,唯有此处亮如白昼。亭子前面是许多桃树一样的树,树枝上光秃秃的空无一物。
“这是桃树吗?”白一问。阎君轻轻笑道:“是啊,这原本是天庭的桃花,是你妈妈最喜欢的,可惜你妈妈走了以后这些花都凋落了。”
“哦。”白一走到亭子里,发现白玉小圆桌旁边只有一个圆凳,“这里平时只有妈妈一人吗?”
阎君坐在石凳上点头,“嗯。仙子素日在这里编撰玄名录,不许任何人在这里停留。呵呵,所以只有她自己的座位。”阎君轻轻抚摸着光洁的桌面,仿佛穿越时空可以摸到仙子曾经碰触过的地方。
白一手上的《玄名录》手链闪着微弱的金光,她仔细观察了一下,闪的最亮的是逗号一样的小小符号,另外那些代表五行的五色水晶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好像《玄名录》是有点反应了……”白一告诉阎君。可阎君却看不见玄名录的所在,他喃喃的说:“以前玄冥在地府的时候,我经常跟她核对《玄名录》的,不知道为何我现在会看不见……一定是那个百年凶鬼做了手脚。”
“李叔?”白一抓抓脑袋,她到现在都不太相信李叔真的绑架了妈妈,可是妈妈失踪这件事情的疑点特别多,她还捋不出头绪来,也不好反驳阎君,只得静静地听着。
阎君问:“孩子。你妈妈平日都在人界做些什么?”
白一想了想说:“洗衣服、做饭,还给人起名字测字什么的。”阎君又问:“你那个李叔呢?”
“嗯……帮着店里进货,挑选神像什么的吧。据说也出去看看风水什么的,赚的一直都比妈妈多,店也基本是李叔维持呢。”
“哼。”阎君寒着脸说:“我看多半是出去吃人的精气了。”
他皱皱眉,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他一定是用了什么邪门外道,否则怎么能制得住你母亲?”说着,他走了一圈,又绕回来问白一:“孩子,你可见过他有什么帮手没有?怪异的帮手?”
白一肯定的摇摇头:“没有。从没有人来找过他,也没有听他提起过任何人。”阎君沉默了。白一问:“请问,我妈妈在地府都干什么啊?她怎么会认识苍悠阿姨的呢?还有,我们在苍悠阿姨的幻境里看见了一个让她爱的死去活来的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阎君捋了捋胡子,笑道:“虽说一切都是因你这个不懂事的阿姨而起。不过你母亲确实关键人物,如果不是玄冥,世界恐怕会大不同吧。”
“说给我听听嘛。”白一来了兴趣。
阎君抚摸着一支光秃秃的树杈,忽而发现,有些思念像这桃树一样,虽然繁花落尽,却本质未改。
奈何桥畔。
孟婆以要给苍悠治疗为由,让黑无常带着胡晓离远点。黑无常本来想要带胡晓先回住的地方,却发现他对黄泉似乎轻车熟路般,自己走了起来。
“慢着。”黑无常拽住他的胳膊,“不要乱走,你对这里不熟悉,很可能走丢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胡晓迟疑的对黑无常说:“墨大人,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曾经来过这里,真的。嗯……我记得……”他说着,向四周张望,“我记得离水不远的地方有一块三生石,专门记姻缘的……”
他说的却是不假,可从常理来推断,来这里的人不管是否转生都会喝下孟婆汤,抹去对地府的记忆。更何况胡晓是修炼千年的精灵,不会死、不在轮回中,怎么来的黄泉呢?
黑无常问道:“你还记得你什么时候来的这里吗?”
胡晓说:“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我的记忆很模糊。只是印象里我确实找到了三生石,而且还见到了玄冥仙子。”
他说的煞有介事,可黑无常却从不知有这么一个狐仙来过地府。他几乎立刻想到可以让孟婆查一下胡晓的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转头看见正翩翩起舞的孟婆,他想还是等等再说吧。
孟婆在跳舞,跳的是一支非比寻常的舞,是一只让自己灵魂出窍的危险的舞。以往她最常使用的查看记忆的方法,无非是抽取。偶尔特别难弄出来的就用“挖”,但都是对别人。把自己的魂魄弄出来,她这还是头一次。
不知围着苍悠跳了多少圈,她顿感身体一轻,灵魂置身于一片漆黑,那已经到了苍悠的意识里。随便走了两步,脚下传来了如碎玻璃一般的声音,她心里渐渐有谱了。没错这就是苍悠的记忆,可惜真的碎一地了。一定是有人利用了苍悠的记忆,甚至不惜毁掉她,着实太狠心了。
孟婆慢慢的走着,脚下哗啦哗啦的响,不过她没有放弃寻找她的目标。终于她一只脚踩在一块光滑平整的地上,没有碎片的声音,虽然可能就比一只脚大一点,但是她知足了,有了这一块,那些碎裂的东西就可以慢慢拼凑起来。
她念诵咒语,脚下闪闪发光,黑色的地面变成彩色的一块。色彩越来越丰富,看上去正是苍悠仙子的笑脸。她不敢松懈,用手把周围发光的小碎片拼在苍悠的笑脸周围,碎片一旦摆对了位置就跟苍悠的笑脸没有裂缝的结合在一起,渐渐画面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孟婆兴奋的舔了舔嘴唇,苍悠脸边上的另一个人的面容也要出现了。她手舞足蹈,不停地把碎片聚拢在一起。额头出来了,眉毛出来了,眼睛也……
诶?
孟婆愣了。
怎么可能是这个人呢?
孟婆屏住呼吸,继续将这个人的脸拼凑完整。那漆黑的宛如夜空的眼眸还有瀑布一样的长发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墨。
在苍悠碎得一塌糊涂的记忆里,只有这块记忆残存的最多,可见对她而言这块记忆有多珍贵。在这块拼好的记忆里,苍悠笑的甜美而满足,墨虽然有淡淡的忧郁笼罩于眉间,但也算是快乐的。这种轻松地笑,孟婆从来没有见过。
她还记得千年前,墨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一脸的万念俱灰。阎君并没有交代他的由来,只是让她抹去他所有的记忆。她一个小小的孟婆能做什么?一碗孟婆汤,墨眼里难以描述的复杂情感全部都消散了。可他有时还会发呆会看着玄冥仙子喃喃自语,就好像阎君一样。于是阎君冷着脸让她彻底挖出了墨最深刻的记忆,以至于到现在他偶尔还会头疼,还需要时不常的饮下孟婆汤。
孟婆咬了咬嘴唇,如果她想,可以知道她感兴趣的墨最深的过去。因为虽然那段记忆被她挖出来了,但她始终舍不得毁掉,只是悄悄的藏在一个地方。然而她也不敢看,万一她看这段记忆的时候让墨知道了怎么办?墨和阎君都会怪罪她的,尤其是阎君……
孟婆甩了甩头,把心思拉回到苍悠的记忆里,继续找大块的记忆碎片。可惜什么都没有了。她念起咒语准备出去,但是咒语念到一半,她便停下来,跺跺脚把刚才拼好的墨的记忆踩碎了。
她不希望任何人想着墨,玄冥不行,苍悠更不行。
等她出来时,墨和胡晓正立在三生石边上。
“怎么,狐狸也想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命中注定吗?”孟婆掩着嘴笑了。
墨迎上来说:“呵呵,他觉得他曾经来过这里。你可有印象?”孟婆摇摇头,“至少我在的时候没有。”
“你在?”墨问:“难道你还有离开的时候吗?”
孟婆险些说出阎君带她出去的事,于是赶紧尴尬的笑了一声:“我是说我来地府之前。”
墨道:“那怕是不可能了。对了,苍悠仙子的记忆可有什么线索?”
孟婆摇了摇头,“不知是被什么法术毁了,碎得很干净。”
苍悠怯生生的走到胡晓的身边说:“咱们能走了吗?在这里我……害怕。”胡晓赶紧看向黑无常。黑无常向孟婆轻施一礼,带着胡晓和苍悠走了。
孟婆看着他们躲进一团黑雾,叹了一口气,回到了她的小亭子里。对着忘川,她摘下挽着发髻的簪子,一头乌黑长发倾泻而下。她记得地府所有人最爱她的乌黑长发,但当她知道原因以后,就决意将头发挽起再也不放下来,而且永远只穿黑衣。因为哪个女人都不想成为别人的影子,她也不希望大家在凝视她的背影的时候想到的却是玄冥仙子。
顷刻间,黑无常就带着胡晓和苍悠回到了他们住的地方,还没进门。胡晓的耳朵便竖了起来,他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您确定是这样吗?”“是。”“那我们该怎么办?”“嘘,有人来了……”
黑无常推开门说:“白一,张先生。我们回来了。”
张老头从里屋走出来,忙不迭的说:“您可回来了。这地府里的火可怎么生啊,快冻死小老儿我了。”
黑无常手指一弹。屋子里的火盆上就升了一团黑色的火。他说:“我们的火都是阴火,想必也暖和不了。这样吧,你们先休息,我去找阎君请示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张老头连连称是送走了黑无常。苍悠嚷嚷着累了,甩着胳膊去里屋休息了。胡晓小说问张老头,“爷爷……刚才您和谁说话来着?”张老头眼神闪烁了一下,说:“瞎说什么。我在屋子里打盹呢,什么时候也没来人啊。”胡晓知道他有意隐瞒,于是也没有继续追问。倒是张老头打趣道:“我说孩子,你到地府以后胆子好像大了。声音也不颤了,腿也不打软了。是不是跟狐狸天生喜欢出没坟地有关系啊?”
胡晓笑了。“爷爷,你乱讲。我们一直生活在深山里,并不是特别喜欢坟地的。只是我记得我曾经来过这里,所以没有那么害怕。”
“哦?跟爷爷说说,怎么回事?”张老头来了兴致。
胡晓坐下慢慢的说:“事情发生在20年前。那时候我跟师父被妖怪袭击,玄冥仙子刚救了我们离开。没过多久,师父带我来到黄泉,跟我说我的劫难就写在三生石上面,情劫。”
“哦,那你看见了吗?谁是你的劫难?”
胡晓说:“没有。师父跟我说是一个姓白的女人,可惜我没有找到。”
张老头凑近说:“白……是玄冥仙子还是白一?”
胡晓顿了一下回答:“怪就怪在……只有我的名字,并没有什么白姓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