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1 / 1）
随着病情越来越稳定，我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广。
那天我心情很好，缠着Kim非让他带我去GAY吧。Kim觉得那个地方太乱，但最终还是经不住我的请求带我去了。
Kim不是同志，对于这种地方总是拘谨，而且这里面的东方人也不是很多，所以我们两个一进去就引起了不少注意。
虽然我英语真得很烂，但是一句“hello”我还是会说的。彼此举个杯，用眼神相互调戏一下，这一点，国内外还真是没什么不同。
“你好像对这种地方很熟。”Kim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紧皱，让我不得不审视一下“这个”地方究竟是什么不该来的地方。
我冲他魅惑地一笑，凑近说：“啊，以前经常去，在我还是未成年的时候。”
Kim的眉头越皱越紧:“我听说，这个地方交的朋友，大都是为了，为了......”
“419嘛，”我故意逗他，挤着眼睛道，“你看那边有个长得还不错的金发帅哥一直看着你，你要不要体验一下？”
“你在说什么？！”Kim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又不是GAY！”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一眼台子上唱歌的乐队，突然就有些蠢蠢欲动起来。我走到贝斯手面前，指了指他的贝斯，又指了指我自己，问了句“OK？”
贝斯手笑了笑，很友好的把贝斯给了我，我唱了《喜欢你》。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
抹去雨水双眼无辜的仰望
望向孤单的晚灯
是那伤感的记忆
再次返起心里无数的思念
之前还是嘈杂一片的酒吧渐渐安静下来，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一首中文歌能在异国他乡引起这样的效果。乐队其他人也像是知道了我要唱什么似的，一点点和上我的音乐。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
笑声更迷人
愿再可轻抚你
那可爱面容
挽手说梦话
像昨天你共我
唱完之后台下台上全是掌声，我愣怔了一下，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一种熟悉感让我很是兴奋，我最后还不忘了拽一句“Thank you.”
我下了台之后，就不断有人过来搭讪。
Kim惊讶地看着我：“没看出来你居然还会唱歌！”
我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是什么话！唱歌谁也能唱几句的吧！你应该感叹我居然会弹贝斯！那个可不是谁都会的啊！”
“但你的贝斯的确弹得不怎么样啊！”一个东方面孔的男人坐在我旁边，笑道，“没想到，歌唱的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三十几岁的样子，看起来是有一点面熟，但是我在美国有认识知道我名字的人吗？而且还是GAY。会说中文，所以还是个中国人！
“你是？”
“不记得了吗？比起你变了这么多，我没什么变化吧？”
“呃，”我仔细在脑海中收刮了一下这个人，不是很确定地试探道，“经纪人？”
“没被你彻底忘记还真是荣幸备至啊！”他苦笑了一下，“当初你们两个忽然都不签约了，还真是想不通呢。”
我苦笑了一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当初看上你只是觉得把你打造成偶像派还是可以的，”他看着我笑得很是意味深长，“现在觉得还是有可能打造成实力派加偶像派的。”
“哈，”我看向 Kim嘚瑟道，“喏，听到没？实力派！”
“你怎么会来美国？而且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他说着也看向 Kim，笑得特别暧昧。
“你才是吧？”我有意地挡住他看向 Kim的眼光，这种人一看就是资深色狼，我把 Kim带来，当然有必要保护住他的，那什么吧，“哈哈，没想到你也是。”
他终于收回了投向 Kim的眼光，问道：“你还会回国吧？”
“嗯，”我点了点头，“怎么？回国后想找我玩啊？”我把那个“玩”字咬得很重，他听了以后笑得更是意义不明。
“还想继续玩音乐吗？做歌手的话肯定没问题。”他把一张名片递给我，“回国后记得找我。玩不玩的倒是其次。”
我拿着名片看了看，笑了笑说：“我不喜欢音乐，也不喜欢成名，所以......”
“考虑一下嘛！”他忽地凑到我耳边，“随时想来找我都可以哦，二十岁以前都没问题。”
他走了以后，我也没什么兴致了，喝了一小杯酒就带 Kim出来了。
“是说想让你当明星吗？” Kim十分认真道，“你不适合的，那种圈子完全不是你能适应的了的。”
我看着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是啦！我要是当了明星，抑郁症、同性恋什么的都有可能被曝光吧？！我还没那么自虐！”
那是1997年，有一天Kim告诉我中国大陆修改了《刑法》，流氓罪终于被废除了。
中午的时候我打电话到主任家，但是已经变成了空号。
我抱着电话呆愣了一下午， Kim问我怎么了，我就扑到他怀里哭得连气也缓不过来。
我生日那天 Kim送了一张影碟给我——《春光乍泄》。
我窝在Kim的房间里反反复复把这张碟看了三遍，第一遍的时候很漠然，第二遍的时候有些愣怔，第三遍的时候听到第一句话我就哭了。
让我们从新开始。
我问 Kim为什么送这个给我，他说觉得我会喜欢。
我其实不喜欢，悲剧的爱情，还是同志间悲剧的爱情，会让我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悲剧。
我最后把那张碟丢在了他家里没有带走。
Kim说你应该好好交个朋友。
我说GAY吧里处处都是朋友。
他说是男朋友，有关爱情的那种。
我用了整整一支烟的时间来消化他那句话，最后笑了笑，说：“除非你当我男朋友啊，我看不上别人的。”
结果他很认真的对我说：“你知道的，我不是GAY。”笑得我都肚子疼。
我很挑食，而且是属于极端挑食的那种，我知道作为一个GAY，在这种大部分人都是速食主义者的环境下完全行不通，可是我也没有办法。
用Kim的话来说，我才19岁，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这一年我又长高了些，马上就要到一米八了，和Kim几乎一样高。虽然还是瘦，但好在有了些肉，看起来不再那么的病态。外表越来越光鲜，可里面其实还是烂的，因为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这让我从内心里拒绝一切积极的东西。
我不愿意再喜欢上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内心对其他人的排斥，连带着身体上的排斥也一天比一天的明显。我知道人的一生不能只有爱情，这样是不对的，可是我曾经最好的兄弟是他，我曾经唯一有过的梦想也是他的梦想，我身体上唯一不健康的左腿是因为他才坏掉的，其实那个人比起抑郁症，对我的杀伤力不一定会更小。
所谓命运使然，我命中的劫，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人而已。
那天Kim带我去他的学校，他快要毕业了，非说要在毕业前带我参观一下他们的学校。
“This is Pity,my brother.”
Kim不论对谁，都是这样来介绍我的。
逛了一上午之后在我们一个学校咖啡馆里休息。
“喝什么？”Kim把咖啡单递给我，我看了一眼又丢回去给他，狠狠白了他一眼，“你耍我啊？全英文我认识什么啊！”
最后我选了标价那一栏中阿拉伯数字最大的一种。
“那个你大概会不习惯。”Kim好心提醒。
“不，我一向最习惯贵的东西了。”我很不领情。
Kim说得对，我果然不习惯，所以最后只能端着我最贵的咖啡看着Kim一脸的陶醉。
忽然咖啡厅里出现一阵骚动，我们循声看过去，只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跳上跳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是什么？”
“不知道啊！”
“好像是猫！”
“哪里来的猫啊！”
“快抓住它！”
。。。。。。
“猛男！”
刚刚还一心只想着往前凑去看热闹的我一瞬间就被定在了原地。
“猛男站住！”
我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真的会出现所谓的巧合。
“Oh!Sorry!Please don’t move,I can catch it !Thank you.”
我近乎呆滞地看着蹲在我脚下一直蹭着我的那只猫。
然后看着一双大手把它从我的脚下抓起来。
“Pity！”Kim终于挤进了人群，“怎么了？你没事吧？”
“学长？是你啊！”
“啊！Joy！好久没见了，诶？你的猫？”
“是啊！这位是？”
“啊！这个是你介绍给我的人啊！Pity.”
。。。。。。
“诶？Pity！你去哪？你别跑啊！Pity！”
。。。。。。
我拼了命地往出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跑，我只知道我没办法继续站在那里，甚至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原来美国这样小，我以前一直以为它很大的，所以就能靠着“我和他是在一个国家里呼吸空气”这种理由支撑好一阵子。
两年了，两年以后的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我已经面目全非了。
那他呢？
还会再一次得选择性遗忘症吗？
礼貌地对我笑着，说“Hi,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渐渐地，左腿的颠簸越发明显起来，我还在继续跑，速度却越来越慢。
“Pity！你站住！”Kim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柔声道，“你怎么了？是哪里难受了吗？”
我拼命地挣扎，他却怎么也不肯放手。
“囡囡。”
那种略带疑惑的口吻让我瞬间失了力。
“是你吗？”
我缓缓抬起脸看着他，眼前清晰了模糊，模糊了清晰，反反复复的，让人辨不清真假。
“果然是你。”
还是那副样子，但似乎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好久不见。”
我有些呆滞地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忽然明白了困惑我问题的答案，关于两年后的我对他来说又算什么的困惑，我轻轻握住他的手，微笑着说：“是啊，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