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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 八回(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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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两日之后,廖荒带亲卫一名赶回京城,皇上封其为“平西侯”,除战前封赏之外,加倍封赏良田、金银;二十日之后,尓冥率五万精兵回京,被京城禁卫军以反叛之罪拿下,就地正法……

满朝文武纷纷议论,都称廖荒竟然死里逃生也就算了,竟然还可以加官进爵,而奋力杀敌,不求皇恩的尓冥反却一死。

贾掬带着我穿过文武百官的人群,向宫中的后花园走去,后花园背靠的那座龙鼎山上便上当初点兵破敌的通天台。

贾掬站在龙鼎山脚最大的那颗榕树下,用手抚摸着树身。

贾掬:“这颗树已有百年……百年之前,由本朝第一谋臣亲手种下,可树种还未发芽,第一谋臣便成了刀下之鬼,知道为何吗?”

我摇头。

贾掬拍了拍树身:“因为他不贪。”

我大为不解。

贾掬:“贪代表不忠不义,这是一般百姓的看法……而作为一个谋臣,终日伴在皇上身边,需要的不是天下百姓的看法,而是皇上对你的看法。”

我想了想,点头表示明白。

贾掬:“在皇上眼中,臣子如果不贪金银、美女、良田、豪宅,必另有所图,而所图之物必是——天下!”

贾掬转身看着我,那一刻,我明白了为何阵前“要挟”的廖荒能加官进爵,而忠心不二的尓冥却遭致杀身之祸。

贾掬从我的眼神中看出我已经理解到他话中的含义,满意地点了点头。

贾掬走到我面前,将我拉到榕树下站定。

贾掬:“廖荒如不按我授意一再要求皇上给予封赏,并再退敌之后,即使将兵符让探子带回京城,面呈皇上,恐怕会落到比尓冥悲惨百倍的下场……将在外,率精兵十万,还是最后所剩不多的兵力,皇上在担心无法退敌的同时,更会担心率兵之将是否忠心,如果此时不让皇上知道自己只要金银不要兵权,那只会是死路一条……某些时候,一张空白的银票,即便是空头许诺,都比得上赤胆忠心。”

贾掬向前走了几步:“而那个愚蠢的尓冥,天真地以为自己率兵追击已溃败的瓦台叛军,再浩浩荡荡地呆着五万精兵得胜回京,等来的会是比廖荒百倍的封赏……殊不知等待他的只是禁卫军的已经出鞘的刀剑,还有他身后一直紧跟其后廖荒大战后剩下的那几万已经杀红眼的残兵。”

我抬头看着枝叶茂密的榕树。

贾掬将手伸出榕树之外,让阳光照射在手掌之上……

贾掬:“每当有人当朝上奏我不思皇恩,只为谋求一己私利之时,我总会一个人来到这颗榕树之下,想着师父告诉我那个种下这颗榕树的天下第一谋臣的故事……谋臣,为皇上谋天下,如连自己生死都无法谋划,如何再谋天下?榕树枝叶可以遮天,遮天之时,可以忘却心中那虚伪的“忠孝礼仪”四字,或是随意调换使用,有何不可?”

我走到贾掬的身边,学他一样伸手去,让阳光照射在手掌之上,再看到贾掬脸上充满暖意的笑容,全身充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

贾掬看着我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青榕之上天恩浩荡……”

贾掬说完后,深吸一口气。

很多年之后,当我重新站在这颗树下,也同样深吸一口气时,顿时明白原来当时贾掬只是尽力让自己眼泪不要流出来。

[八]

我十八岁的生日,竟然能和王子同一天庆祝……

那是我第一次过生日,因为我和王子的生日是同一天,所以在过去的几年我不能选择在那一天庆祝自己的生日,虽然我觉得庆祝生日这种做法极其愚蠢,又离苍老死亡近了一步,有什么好庆祝的?

今年不一样……

为王子举行的宴会完了之后,我和贾掬离开王子的宫中府邸,向各自的住所走去,走到宫中那个我们每天都必须分开的路口,我正准备与他道别,贾掬收起微笑,问我:“你今天送了什么礼物给王子?”

我想都没想便说:“师父交代过,不用送礼物给王子,因为还不是时候。”

贾掬点头:“不错,我是这样教你的,但今天王子并不高兴,他在强颜欢笑。”

我回忆了一下,点头:“确实,但我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没送礼物?”

贾掬说:“你入宫整整四年,这四年你都没有送过礼物给王子,王子不会到今天才因此不高兴。”

我又使劲回忆了一下,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只能摇摇头。

我说:“我不知道,我想回家了,苔伊还在家中等我吃饭。”

贾掬问:“吃饭?不是才参加了宴会吗?”

我笑道:“苔伊要为我庆祝生日……”

贾掬脸色一沉:“我明白了……”

这四年,我从没有见贾掬脸上表情变化如此之大,立即感觉到一种不安的气氛围绕着我。

贾掬看我脸色有了变化,微笑又重新出现在了脸上。

贾掬说:“今年你没有带苔伊去王子的宴会。”

我说:“对,因为苔伊说要在家里为我准备庆祝生日。”

贾掬突然问:“你喜欢苔伊吗?”

我点头,又摇头:“我不知道……”

贾掬说:“两人同住一屋檐之下多年,喜欢那都是正常的,你们现在仅仅认为大家是主仆身份,可实际上早已和夫妻无疑。”

我点点头说:“我其实也是这样认为的,但苔伊认为不是。”

贾掬有些诧异:“哦?是吗?”

我说:“苔伊告诉我,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是属于皇上的,而王子以后就是皇上,所以天下女人都是王子的。”

贾掬听完笑了,苦笑:“从某些方面来说,苔伊比你聪明。”

我问:“是吗?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贾掬:“你告诉过我,你和苔伊相见的那一天,便是王子选中王妃的那一天。”

我点头:“是。”

贾掬:“苔伊从那天开始就已经预见到了以后将会发生的事情。”

我问:“什么事情?”

贾掬:“生死一线。”

贾掬的话让我想起了去年瓦台部落反叛,廖荒的加官进爵与尓冥的惨死,我不知道这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贾掬看出了我的心思,说:“这世间每件事互相都有联系,但也没有联系。”

我不解:“什么意思?”

贾掬:“这和那些大和尚经常说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一个道理。”

我依然不解:“还是不懂。”

贾掬:“你不用把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很多事情不是靠你去听就能感悟到的。”

我有些明白了:“我明白了,是我的悟性不够。”

贾掬:“错了,是你没有经历过。”

我恍然大悟:“我会去经历的。”

贾掬笑道:“想悟出天堂和地狱的区别吗?”

我点头:“想。”

贾掬:“那只有你死之后才能明白。”

我拼命摇头:“我不要死,我怕死。”

贾掬:“看,这又是一个道理,代价和感悟是对等的。”

我沉默不语,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贾掬:“还有六年,你就可以出宫了。”

我已经在宫中四年了,四年中我依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学到,不知道今后六年能够学到什么,按照贾掬的话来说,就是今后六年我能经历些什么——除了死,其他的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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