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 第三章 (上)(1 / 1)
后来,燕梧仪知道了一切。
弑君夺位,血洗皇宫,肖恩泽他再也不是当初伴女祭司燕梧仪身旁的那只小蝶,更有甚者,他想娶她,娶她这个早已斩断尘世情缘的女祭司。燕梧仪自然是不从,可肖恩泽也不愿强求于她,却也不想放了她,后来他遣散了祭司殿之前的其他女祭司,独独将她软禁在这高墙之内。
燕梧仪原以为他是修炼妖道,迷失本性,却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意外感知到他身上存在人的气息。心生疑惑,只是奈何肖恩泽他毕竟是妖,相比之下自己道行尚浅根本拿他无法,思前想后之下,她却又是费了一年修为开启了祭司殿中的天镜。
所谓天镜,可知三界六道之过往。看了天镜之后燕梧仪才知道,原来,那黑纹蝶对自己已是情根深种。只是他自卑于自己只是只小小的蝴蝶,非妖非仙,寿命有限,且加上自己根本不能如其他有修为的蝶妖那般,幻化成人形与心爱之人相伴,思虑再三之后这只小蝶便想跑出去寻仙问道,尽自己所能修得一身本领,至少,至少能化个人形与燕梧仪相伴。这么一想,那只小蝶便在五年前的一天离开了燕梧仪,便也是正是因此昔日燕梧仪怎么都寻不到它。
后来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这只黑纹蝶竟然得到了一丝人的魂魄,又借着原先身上燕梧仪仙术残留下的些许灵气,勉强修成了妖身。只是,三界六道修行自有序,一般的小妖修行尚需五百年,何况是只小小的黑纹蝶。黑纹蝶逆天数而行,自是于理不合,这样造成的直接后果便是妖气不稳,这也是后来造成肖恩泽他嗜杀暴虐的性格的原因。
由于心中对燕梧仪的执念太盛,肖恩泽他修炼成妖能变幻人形后便即刻返回燕国皇城。那日,腊月严冬,他翻墙入宫,恰碰到老燕王在逛御花园。肖恩泽二话没说,径直就跑到那燕王面前,就着厚厚的雪地径直跪了下去,刺骨的寒意传至膝盖,可他的脸上仍是一派坚毅,他求那燕王撤了燕梧仪的祭司身份,让她同自己成亲。
燕国女祭司本就是断情绝爱、神圣不可侵犯的身份,怎可嫁人为妻?当时那燕王本就觉得此事荒唐,更巧当场有一个女祭司辨认出了肖恩泽的蝶妖身份后直呼其“妖孽”。于是,五百御林军从御花园的各个方向向肖恩泽围去,利剑相对,刀光剑影映在脚下的积雪上,反射出的光让人觉得莫名的心寒。
五年痴心相恋,几番苦苦修行,换来的全是迎娶心上人不成反遭侮辱的结果,那肖恩泽心中自是不甘,再加上不稳的妖气,一时间妖性大发,便有了后来的血洗皇宫,弑君夺位。
这便是这燕国皇宫近日易主的缘由,也是全部的故事。燕梧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肖恩泽的,她终日冷脸相对,肖恩泽虽心中苦闷,可也不忍心对心上人发作,因此便一日日对宫人愈加残暴。只是有一点,每日戌时他必来这祭司殿探望燕梧仪,虽然只是两人里屋外屋,相对无言,静坐不语。
故事讲完,小白正色道,“我们如何能帮你,燕姑娘?”
此时,燕梧仪脸上看不出是悲或是喜,只见她一双秀致的眼挑了挑,随即看向那梁上挂着的帷幔,良久,低低道,“我想帮肖恩泽,你们,只需帮我去了他的妖身。”
我睁大双眸。其实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是很同情这只黑纹蝶的,也许是因为我们俩都是妖界中人,或者是因为我们俩有着相似的命运——他是只不完全的妖而我是个不完全的人。他只不过是爱上了救自己的人类,奈何命运捉弄,这才走火入魔。男女之情这种事情,虽然我年纪尚浅没有经验,但我也晓得“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的道理,这,本就是最不能用道理衡量的事情。
在青竹林时曾听爷爷说过西海鲛王曾有过一个女儿,奈何这鲛女却恋上了凡间一男子,后来竟忍心忍受锥心之痛化为人形与那男子相守几日,尽管几日后会化成西海上的一个海沫也在所不惜。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从这个角度来说,肖恩泽,他也是个受害者,可怜人。
我看着她的眼睛,问,“去了妖身?”
她目光沉了一沉,缓缓道,“肖恩泽本是一只黑纹蓝蝶,后通晓人情自是,自是因我的仙术之故,至于后来成妖,则是因为竹七姑娘的魂魄。”她一瞬不瞬地朝着我的方向看来。
我心想,敢情我的魂魄这么管用,可我自己怎么还是个半妖,可见老天对我确实不公平。
“小七的魂魄?”小白偏头看我,而后转向那燕梧仪,道,“燕姑娘,此话怎讲?”
她容色淡淡,说“寄存在肖恩泽身上的那一丝魂魄正是竹七姑娘的,”而后又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曾从天镜中获知竹七姑娘的魂魄曾被一颗千年狐丹禁锢过,只是后来有几丝魂魄跑了出来,当中便有如今肖恩泽身上的这一丝。我知姑娘身上有黑山老妖之心可收魂魄,望竹七姑娘帮我这个忙,梧仪替燕国上下臣民谢过姑娘大恩。”说完便端端正正地朝我这个方向磕了个头。
我沉默不语,一旁的小白开口唤我,“小七?”
我回,“别看我,我本来以为那个肖姓皇帝是个坏蛋,却不曾想原来他这么命途多舛,我不忍心,这种事我干不出来。”
小白低眸看了我一会,而后淡淡道,“一国王君始终不能为妖……”
我没理会他,转向燕梧仪,问道,“你呢,你真忍心?在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之后?”
许久的沉默,而后她开口低低道,“无关我忍心与否,他毕竟是弑君夺位的蝶妖……”
突然间,我替那肖恩泽有些不值。
在我刚想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眼前一月白身影闪过,小白一个转身将我拉进了屋内的床障后,压着声音道,“别出声,有人来了。”
果然尔后便有悉悉簌簌的衣服摩擦声越来越近,空气中有隐隐的妖气,我看见腰间的老妖之心在发光,是他,是肖恩泽来了。
床障外有低低声音传来,“你们都下去吧,孤想单独跟女祭司说会话。”
一声“吱呀”的关门声,有脚步声渐行渐远。过了一会儿,有声音响起,“梧仪……你还是不想同我说话么?”
此刻的我与小白躲在床障后,前方的床帘层层披着,根本密不透光。虽然只能听到声音,却也能听出肖姓皇帝语气中的耐心与温柔,全然没有早上在别院门口杀伐决断时的戾气。
床障外肖恩泽继续传来,“梧仪,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以后不杀人了,好不好?”
“梧仪,我有五年没吃你做的芙蓉花蜜了,我很想念那个味道。”语气卑微得让人心疼。
仍是无人应答。
“梧仪,若是你不喜欢我做这燕王,我便就不做了,我们离开燕国。这五年我去过你修习过仙术的神山,那山脚下有大片大片的凤凰花,黄澄澄的,比这燕国的芙蓉花更美。我们去那里隐居,你说好不好?”
还是一片静默。
“梧仪……”
“梧仪……”
“梧仪……”
“梧仪……”
“梧仪……”
肖恩泽就这样一直如同对着一堵墙般自顾自说着话,语气却越发地温柔,我想,这肖恩泽定是很爱燕梧仪的。只是在他说话时,他心爱的人却未曾开口向他回过哪怕一个字。
我看着有些心疼,抬头看向小白,小白却也是听着低眸不语。
“梧仪,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这是肖姓皇帝离开祭司殿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这般不说话,我看着,很心疼。”雕花木门吱呀地一声响起,有衣料摩擦的声音,我想那肖恩泽想是要走了。
“如果,”空旷的祭司殿中有一女声低低响起,燕梧仪终于开口说了话,“如果我要你放弃做妖呢?”
由于肖姓皇帝已经出了里屋人在外殿门口,便是很难注意到我和小白了。此时,探了半个身子出来的我分明看见那肖姓皇帝在听完燕梧仪的那一句话后身子微颤了颤,在原地立了半瞬,而后慢慢合上了雕花木门。
------题外话------
其实夕田在前面的故事里穿插了许多小故事的梗概,比如英国女作家勃朗特姐妹之一艾米莉·勃朗特的作品《呼啸山庄》,英国著名戏剧家、小说家奥斯卡·王尔德的作品《道林格雷》,英国着名批判写实主义小说家CharlesDickens的《荒凉山庄》,花精爱上书生的故事好像是《聊斋志异》里面的(这我记不得了)。顺便说一句,前面提及民风开放的霓虹国,其实是日本,因为“日本”一词在日语里面的发音接近“霓虹”,等等诸如此类的例子夕田可能将来还会用到许多,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找找看。最后,最重要的,求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