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身在曹营心在汉，以色事人安久长（1 / 1）
第十四章：身在曹营心在汉，以色事人安久长昏暗的陋室里星灯如豆，一个华衣男子站在黑暗的尽头。
他面冠如玉，眼眸如水，满身的雍容，满脸的华贵，上官婉儿愣在那里，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怎么是他？
“上官姑娘，张某恭候多时了。”他磁性的声音在散乱的夜气里显得异常平静。
“张易之，怎么是你？你也被抓来了？”婉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这张易之可是武皇身边的心腹，年纪轻轻就在朝中有着不凡的地位。她跟在武皇身边的这几个月，武皇几乎每天都传他，有时读些文章，有时评论大事，莫非徐敬业他们为了起义推翻武皇，把他也给掳来了？
“你错了，被抓来的是你。”张易之拿下手指上戴着的白玉戒指，修长的手指不断地摆弄着，似是漫不经心地回答。
“宾王，你先出去，我想跟上官姑娘单独说两句。”他抬起头看了骆宾王一眼，随后又低下头继续玩赏着白玉戒指。
“好，上官，等会儿你自行出来，我在彩云房里等你。”他冲着张易之一点头，又递给婉儿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转身走出门去。
婉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好孤单，像失去了什么依靠似的。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以前自己经常见到，但他都是在武皇身边，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单独地和他相处过。这个男人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可言说的诡秘气息，行为举止却又雍容华贵得让人不可逼视。这一切形成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向婉儿袭来。站在他面前，婉儿有些莫名的害怕，这样强劲的势头只有武皇的君王霸气才可以和它相比。
“上官姑娘，你真是贵人命啊，虽然被劫持，却险处逢生逃过一劫。”张易之幽幽地说着，婉儿被他说得摸不着头脑，什么叫险处逢生？难道她去科举考试有诈吗？
“在洛阳皇宫你混得如鱼得水，来到了这扬州你似乎也是春风得意，不论是君王公主，还是才子刺客，都能被你收得服服帖帖，这怎么能叫我不佩服你呢？”张易之抬头，收起全部的慵懒，眼光凌厉地看向婉儿。
“还……还好。嘿嘿。”婉儿被他的眼光吓得向后退了一大步，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反正这些话绝对不是表扬她的。
“李贤已经被你害死了，下一个是谁？李显吗？”张易之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凌厉的眼神。
婉儿吓得直哆嗦，可脑子却毫不含糊地搜索起唐代的历史来。李贤？章怀太子李贤？虽说他是武皇的儿子，但最终却以谋反罪被武皇流放，后来客死他乡。莫非这真正的上官婉儿跟李贤有着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婉儿心里升起一阵寒意，身体里的灵魂开始躁动不安，似乎有种悲伤开始蔓延开来。
“上官姑娘，还记得一年前，你我在掖庭相会之时，易之要姑娘与易之远走高飞，可姑娘却说，姑娘要为全家报仇，推翻武皇。所以姑娘选择留在宫里，选择追随李贤而放弃了我们的感情。”张易之眼神幽远，似乎要透过婉儿的身体看到些别的什么。
什么？婉儿听到这里，又大大地吃了一惊，难道这个上官婉儿与张易之也有暧昧关系吗？天哪，这未免也太复杂了吧！史书上说上官婉儿与很多人的感情纠缠不清，没想到原来都是真的。自古都是男子风流成性，没想到唐朝的女子丝毫不输给男子啊。婉儿暗自感叹着。
张易之顿了一下，似乎在理思路，接着又幽幽地说道：“你一次次地怂恿李贤与武皇作对，可是结果呢，因为你的步步逼迫，武皇为了捍卫她的帝权而不得不暗杀李贤。李贤死后，我以为你会罢手，没想到你又继续引诱李显。怎么，难道你想因为自己的私欲破坏掉整个复仇计划？”张易之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逼近婉儿，脸上的淡定从容一瞬间消失不见。
“你说你要为家人报仇，我知道，我一直以来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你想要当皇后的，你要当皇后对不对？或者，你还想要像武皇一样君临天下？！”婉儿一个劲地后退，有没有搞错，原来的上官婉儿做了什么事关她什么事？！为什么所有的帐都要算在自己头上。她才不打算当什么皇后呢，更不想君临天下。
“可是你知道吗？因为你的自私，李贤失去了储位，复国的计划被迫推迟，难道你还要害得李显丢掉王位才肯罢休吗？上官婉儿，那个晚上你对我说的绝情话，一字一句我记得清楚，好在我终于走出来了，我不再爱你了。可是你呢，你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张易之霸道地逼近婉儿。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嘿嘿。”婉儿无奈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剑眉星目，气度不凡，但就是这么一个绝世美男，却没礼貌地把自己逼在墙角里，太没有气度了。他说的话让婉儿越来越摸不到头脑，这件事情怎么这么复杂，自己简直是在帮原来的上官婉儿收拾烂摊子嘛！那个上官婉儿爱的到底是谁？她到底有什么样的野心？婉儿郁闷地皱了皱眉。
“我劝你好自为之，最好就待在这里，不要再进宫了。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有什么行动的话，我就把你……”他顿了顿，退后两步，收起了刚才的剑拔弩张，换之以一贯磁性懒散的语调。
“你说你要复国，难道你在武皇身边……可是她对你很好。”婉儿知道自己多嘴了，好奇会害死猫，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奇怪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哦？你变得真快，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抬头，眼睛里晶莹闪烁，接着又说道，“我出身于官宦之家，自小研习四书五经琴棋书画，经过数十寒暑，虽不敢说技艺精湛，但也略有小成。科举舞弊，中举的都是重臣儿孙，父亲位卑权轻，我因此屡试不中，空有一身才华却报国无门。”他眼底凄然，目光渺茫，“一个很意外的机会，我结识了太平公主，她把我送到宫中献给武皇。说好听了是供职于朝廷，武皇让我当朝中的一个官儿。说难听了就是武皇的私宠，如同平常人家的一只猫一条狗一样受她玩弄。”他眼中水光迷离，眼底闪现一丝恨意。他哭了吗？婉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脸上泪迹分明。原来他贵气的外表下面掩饰的是一种空旷的没落。婉儿有些同情起他来，恨自己为什么问那么烂的问题。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这句话，她终于信了。
“靠一副皮囊讨得武皇的宠幸，受人轻视。有时候，我问自己，这样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我想过要逃走，逃离这种奢靡卑贱的生活，可是，我心爱的女人却不肯陪我走，或许我根本就不配拥有爱情。”说到这里，他笑容凄楚地看了婉儿一眼，然后继续说道，“于是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要活出一点尊严来，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那就是兴复李唐。我忍辱负重苟延残喘了那么多年，眼见就要成功了，我不会容忍任何人在这时候破坏我的计划，”他顿了一顿，看向婉儿，突然间把嘴唇贴近婉儿的耳朵，“即使是你也不可以，就算你是无心的。”
婉儿的心被震了一下，这宫中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是悲哀的，很多人都在为达到什么目的而算计着，到头来又有谁是真正快乐的？武皇如此，以前的上官婉儿如此，眼前的张易之亦如此。
“你可以出去了。”他恢复了一贯磁性沙哑的嗓音和慵懒的语调，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若不是他眼里的泪光还未散去，婉儿一定会觉得是自己做了一场春秋大梦。
婉儿打开密室的大门走了出去，原本昏暗的视线也变得亮堂起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眼前的明亮让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
张易之看着婉儿离去的背影，瞬间面色煞白。
婉儿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我有多欣喜，我以为我们可以再在一起了。可是我发现，你又和李显产生了感情，你知道当时的我有多痛苦吗？！
其实想用字帖害你的人是我，目的是让你不要跟李显在一起。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们的感情会进展得那么快，你知道那天看到你们在一起热吻的时候我有多心痛吗？我恨不得上去杀了他，尽管他是我复国的希望，是我将来的主子。
还有，你一定不知道，即使没有他们误把你绑走，我也会在关键时刻求武皇饶你一命的。我不会让你死，因为你死了，我活着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武皇要杀你，而我要保护你，所以我选择替她“杀”你，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你最终的安全。婉儿，我的心意你明白吗？呵，算了，我又在自作多情了，对吗？
眼泪夺眶而出，如同花瓣一样无声无息地凋零在男子绝美的面颊上。那么高傲的男子，即使做了武皇的私宠，受到百官的鄙视，他也一样骄傲地睥睨苍生，可是为了她，他却落泪了。他只是想把所有的心思都告诉她，只是想让她了解他，即使这样做会遭到她的厌恶，他也无怨无悔。她不会爱他，那么就让她恨他吧，至少他曾经在她心里停驻过，哪怕是一个角落，他也甘之如饴。
“你总算出来了。”骆宾王坐在圆桌前，向婉儿举起酒杯，阳光把整个屋子照得亮堂堂的，让婉儿有一瞬间的迷糊。
“骆宾王，你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自己却在外面吃东西，太过分了！”
“谁说我一个人吃来着，这不都给你留着吗？吃完了我们回住所去，出来这么久了，徐大哥该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