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 46 章(1 / 1)
两个危险品倒是出自预料之外。既然它们到了艾德里安手上,就不再是恐怖分子的杀手锏,而像被签收的离别礼物,和摆在他案头的墨水、箱子中间的“阿拉伯之夜”套牌一样,偶有重复,却是可爱的珍藏。
克莱斯特醒后第五天就可以下床了,杰拉德弗雷斯杰便将克莱斯特送回他在纽约的住处。艾德里安在忙,便雇请弗雷斯杰照顾伴侣,又腾出一间客房让他住下。上门护理的价格稍微高一点,弗雷斯杰决定赚这笔钱。
克莱斯特醒过来没几天,季节变化让他的新伤旧痛连环作乱。艾德里安更换了房间,翻新了空调系统,伴侣的身体状况仍然没有好转的迹象。艾德里安甚至借用了一套实验室的防护服,虽然笨重又效果良好,但每日穿着在病人身上总显得滑稽可笑。
一个周五的晚上,克莱斯特六点就带着止疼药见睡神去了。艾德里安便和他的朋友在厨房享受外卖晚餐。
“你的诊所转手了?”艾德里安问。
“还没,我的新合伙人暂时在打理。”
“你看起来很累,”艾德里安说,“准备回陆军求个稳当?”
“还要观望一段时间,”弗雷斯杰揉了揉眼睛,把披萨塞进嘴里,顶灯在他脸上洒下柔和的光,使得他的眉间若有若无地呈现出些许愉快,“好吃……目前营收还够糊口。”
“糊口,”艾德里安端起酒杯,“和我一样。”
“怎么会,上校,你可是个聪明的生意人。”
“美国人不喜欢存款,我的标准恰恰是累积的财富,”艾德里安笑了笑,“不过我也在考虑这个标准是否该改一改。”
“我没想过储蓄,现金流是最重要的。”
“储蓄让人心安……每次收到医院的账单让我很惊讶,我没想到莱因哈特会病得那么重,而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差。”
“他很坚强。”
“你也是,我们都是,生活如此糟糕,而我们的欲望又如此强烈,像海面露出的鲸尾,掀起水花。”
弗雷斯杰点点头。
“你知道吗,他收买死士的方式。”
“怎么样?不,不要和我说你们行业里比番茄酱更红的东西。”
“哈哈!他派了一位女士来给我送过特殊的礼品。我问她:‘你知道这东西会让你丧命吗?’她回答:‘是的,而我已无牵挂。’我真不怀疑她的下一句话会是——噢,你知道,神鬼无踪的奥萨马喜欢的那种。于是我问她:‘他付了什么给你?’她回答:‘未来。’”
“她有孩子?”
“有一个。”
“希望是克服死亡恐惧的最佳方式。”
娜塔莉亚梅申卡脸上有几处非常明显的伤痕,看得出是经历剧烈击打后勉强恢复的。然而她的轮廓又非常美丽,是发自骨骼的美,经历时光磨砺也只会愈发沉稳。艾德里安第一眼看到这位女士的时候就非常不喜欢她。考虑到克莱斯特的喜好,他也勉强接受了。勉强接受,听起来更像是在克莱斯特的立场上才做的事,是不是?
艾德里安记得,有次他和法碧安娜出差回来,电梯门一开就被克莱斯特和一把转椅撞进了怀里。他把克莱斯特放回转椅上,推进办公室。那是周四的晚上,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两个小时。职员们趁他不在,清空场地玩起了转椅大赛。
“你们不回去在这做什么,聚会?”
没人回答他。
“谁把这个人推出来的?”艾德里安又问。
“我,”梅申卡坦然地举起了手。除了艾德里安,她可能是和克莱斯特关系最近的活人了。
“他到底给了她什么?”弗雷斯杰打断艾德里安。
“未来,”艾德里安依然是那个回答。
在克莱斯特和尼科厮混的时期,艾德里安曾经跟踪过他们。他们会去各种酒吧、舞厅和地下角斗场。尼科寻求刺激,但没有什么胆量,克莱斯特对他而言是个富有吸引力的人。
艾德里安在一个以女拳手闻名的角斗场见到了娜塔莉亚梅申卡,她倒在擂台上,鲜血淋漓。对手是个比她更为年轻的女子。
现场观众不多,空旷的场地中却充满了嘈杂的回声。艾德里安在看台的高处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站住,他没有刻意隐藏自己,仅想看个究竟。他看到克莱斯特爬上擂台,将梅申卡拖走。裁判没有做出反应,而获胜的对手对此并不满意,胜利消耗了可怕的代价,她的鼻子在流血。尼科不知所措地躲在克莱斯特身后。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艾德里安只能看到获胜的女拳手和克莱斯特起了言语冲突,然后是肢体冲突,她动手给了他一拳。但事情并没有向艾德里安预想的方向发展——子弹乱飞、除了开枪的人统统死光——克莱斯特拆了这招,格住对方,僵持了几十秒之后他松了手,和尼科把梅申卡抬了出去。
克莱斯特当夜没有回来,次日他装作若无其事来上班,他的助理没有到岗。于是艾德里安叫来尼科,问:“娜塔莉亚梅申卡出了什么事?”
尼科如实回答。那是梅申卡最重要的一场地下锦标赛,冠军奖金高达七万美金,亚军也有四万美金,足够为她女儿提供一定时间的教育。
从私立高中到大学,四万或七万都不够。梅申卡迟早会被她的黑拳外快拖垮,只是时间问题。艾德里安想。可悲的人他见得太多,然而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他给了她一笔钱,”艾德里安继续他们的话题,“足够她女儿用到大学毕业。那笔钱是他两个月的税后工资,而梅申卡感激涕零。她豁出命去赚钱,就是为了女儿过得不像她一样,有些人的未来仅止于此。”
“你男朋友看起来更爱这位女士一点。”
“不仅梅申卡。他收买很多人,以我的名义,用我的钱。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他在仿效你的手法,”弗雷斯杰的目光游移到窗户,“……看起来。”
“他不会想什么,他没有野心。”
“他有,你还没明白吗?他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艾德里安叹了口气,重新交叠双手。
“……以便和你进行这桩买卖。”
“和我共度余生。”
“生意就是生意,别坏自己的规矩,”弗雷斯杰转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