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死亡(1 / 1)
秋儿的神情,与往昔大不相同,眉宇之间好像在躲避着什么,我只觉奇怪的很。谁料扶秋突然脸色发白,深情木然,随即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顺势倒在我的怀中。
惊得我与小蝶不知所措。“秋儿”“秋儿,秋儿你怎么了?”闻声赶来的琴儿见状,大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小蝶,快叫大夫。快点啊!”
“姐姐,不必了。秋儿想着这一天总是会到来,但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姐姐,不要怪罪任何人。秋儿并无任何怨言。”我不明白秋儿为何要说这些话,我道:“好了,秋儿,你不要说话。等一会儿大夫就来了。”扶秋用尽最后的力气,道:“秋儿谢谢你们为秋儿做的一切。秋儿的爹爹就交给姐姐了。姐姐要,要替,秋儿,好好,照顾!”
“秋儿,秋儿!”我不禁失声痛苦。小蝶也失声痛哭:“秋儿,不要,不要!”“小姐,小姐。”
生死一念之间,不禁感叹生死间速度的转换之快。
方老爷见到雪渊怀中的扶秋,只觉得胸口发闷,头晕目眩,喃喃道:“秋儿,秋儿。”并从我怀中夺过秋儿。
“三妹。”“三妹。”扶海与扶昔闻讯匆忙敢来,扶昔大喊:“许大夫,许大夫。”远处的许大夫闻听一路快步走来。“快,快,救救我的秋儿。”方老爷颤抖道。
许大夫急忙诊脉,许久,无奈的摇了摇头。巨大的悲痛促使扶昔上前抓起许大夫的衣衫:“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二弟,不要冲动,听许大夫讲。”许大夫缓了口气,低沉地突出三个字:“请节哀。”
我难以置信,这一切就发生在我眼前。“三小姐是中毒而亡。此毒药性较强。想必去时不会有太大痛苦。”许大夫静静的说完。方老爷质问道:“林雪渊,这究竟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可谁成想,秋儿突然间口吐鲜血,我不知道。”
琴儿:“小姐身体一向康健。刚刚,刚刚只是吃了一点糕点就吐血而亡。你的糕点一定有问题。”小蝶连忙否认:“不,不会有问题的。”琴儿:“那就让许大夫看一看。”方老爷:“许大夫。”
只见许大夫拿起糕点。看看颜色,又放在鼻前闻了闻。当时说的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隐约记得,他看过后大惊失色跪倒在地。
“许大夫,怎么样?快说。”“这糕点,这糕点里面有剧毒——断肠草。”许大夫战战兢兢道。方老爷重复着:“断肠草?”“林雪渊?”方老爷怒气冲天的呵道。
“方伯伯请相信雪渊,雪渊不会做这种事的。”方老爷无动于衷。我的目光自觉不自觉的转向扶昔,岂料扶昔未看我一眼,也未说一句话。
小蝶哭喊道:“小姐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你住嘴,你就是帮凶。”此时的方老爷已然愤怒到极致。
“爹,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不要???”扶海话还未说完,方老爷便打断了他:“还不清楚吗?来人,报官府。”
扶海急忙阻拦:“爹,不可以。”扶海一面挡住王忠,一面道:“爹,不要错冤好人。雪渊品性纯善,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报官也不迟啊。”
扶昔的静默不语足以证明一切,我心中的寒意迅速蔓延至全身,泪光竟也被冻结在脸颊上。
“那就先把她关进地牢,没有我的吩咐。不许给吃喝。”扶海:“爹,那地牢常年阴暗潮???”“秋儿是你三妹,你现在却帮外人说话。”一句话令扶海无言以对。
而我,有意无意的屏蔽了所有来自外界的信息,即便扶海那对我而言极其可贵的信任。也已经微不足道了,因为我心中并无恐惧,仅存的一点也早在扶昔昏厥时用的精光。
扶秋的灵位很快布置妥当,白发人送黑发人,永远是我们年轻人无法想象的。琴儿更是捶胸顿足:“老爷,您要为小姐做主啊!一定要惩治真凶!不能放过!”“放心,我不会放过她的。”
扶海:“事情一定会调查清楚,一定会给三妹讨个说法。”
方老爷与扶海随即出去,只剩下琴儿与扶昔。扶昔冷冷道:“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个清楚。”
“是,昔少爷。”琴儿应声道。“我同小姐在花园内赏花。小蝶姑娘突然来找小姐,说做了些糕点,想让小姐过去品尝。小姐想也没想就过去了。结果到了那里,雪渊小姐什么都没说,就说了句:来,这是你小蝶姐姐特意给你做的。快尝尝,都是难得一见的糕点。小姐心眼好,就吃了一块,没想到一块不够。雪渊小姐又强迫小姐吃了一块,结果还没吃完。小姐就,小姐就。”琴儿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这时早已没了声音。
而此刻的扶昔将所有的愤怒都集聚到紧握着的双拳上,仿佛一挥手就可以毁灭所有。
破旧阴暗的地牢,到处都是一种不知名的刺鼻的味道。仅有的幽暗的阳光也被时不时冒出的老鼠所占据,爬满墙壁的蜘蛛让人不寒而栗。但即便这样糟糕的环境都无法令我的内心惊起一丝的波澜,我神情淡定的看着周遭的一切,仿佛自己只是个局外人。
只是连累了身边的小蝶,小蝶哭泣的问:“小姐,秋儿怎么会。”“事情太突然了,让人措手不及。”“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其中必有蹊跷。”
“雪渊,雪渊”忽听见门外似乎有人唤我。“是海少爷。”小蝶惊奇道。“扶海,扶海,是你吗?”我起身向门口走去。“是我,我在窗户这里。”我转向窗户,看见窗户被慢慢打开。外面澄静的空气也不小心的被带了进来。
扶海跨过窗户,跳了进来。“雪渊。你受苦了。”“无事的,你怎么来了。被方伯伯发现,他会不高兴的。”“没关系。雪渊,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快跟我说说。”我如实的将事情的原委尽数道来。
“雪渊,定是有人故意杀害秋儿,然后嫁祸于你。”这是扶海听后的第一反应,我颇为感动。
“我也觉得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但又感觉不到哪里出了问题。秋儿是任性了些,可是最近秋儿改了很多。人也成熟了,不会得罪人的。再说,方府里又有谁可以对她下毒,又不被发现呢?”
“当然是离她最近的。”小蝶突然冒出一句话吸引了扶海与我的注意力。只听见小蝶继续说:“琴儿?”话一出口就遭到了扶海的反驳:“不会的,琴儿与秋儿从小一起长大。琴儿不会这么做的。”
“海少爷,人心隔肚皮。”“不用你来教我。”扶海慢慢道来:“你们知道吗?秋儿小时贪玩,去池塘里采荷花,差一点就溺死在池塘中。多亏了琴儿在身边,奋不顾身下去救她。没有琴儿,就没有秋儿。”
“她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吗?怎么琴儿会游泳儿秋儿不会呢?”
“因为秋儿从小就怕水。晚上也会时不时的做噩梦。亏的琴儿在身边,否则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见扶海又说到了伤心处,不忍让他陷入过去的苦恼。道:“不会是琴儿的。我也觉得琴儿心地善良,不会这么做的。况且她也没有理由这样做。”
“雪渊,你放心。我定会还你清白。也一定要将杀害秋儿的凶手绳之以法。”
琴儿与扶昔在西苑找了许久,一无所获。束手无策之际,琴儿趁扶昔不备时将藏匿于袖口之中将断肠草,迅速拿出,悄然放在枕头下,而后故作漫不经心突然发现的样子。“啊,这是什么?雪渊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
扶昔冲进屋内,看见断肠草。瞬间绝望惊呆的怔在那里,慢慢走过去,把它拿在手中。“不要同任何人说。”
“是。”看着扶昔离开的背影,琴儿不觉得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老爷,咱们方家不说对雪渊小姐有恩,也收留了她这么长时间。恐怕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证据确凿,容不得他抵赖,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替他说话。”方老爷怒斥王忠。
王忠惊得赶忙道:“王忠冤枉,只是平日里雪渊小姐对待下人们很好。想必是奴才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去,吩咐下去。明日一早,我要亲自审问林雪渊。”“是。”
扶海正小心翼翼的查看这亭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生怕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听到这个消息,扶海惊道:“明日?这么快?阿贵,去把许大夫叫来。”“是。”
扶海拿起桌子上的糕点闻了闻。“海少爷不要随便乱动,小心有毒!”“许大夫,这些糕点难道都有毒吗?”“这个。”许大夫迟疑了一下。“阿贵,把每个糕点掰开。让许大夫看看。”
许大夫看后,眉头紧锁:“奇怪?”“什么奇怪?”“只有这个没有吃完的糕点里有毒。其余的糕点李均没有发现异常。”许大夫又看了看其他的糕点,结果都是一样。
“也就是说:只有这块糕点里有毒。”“正是。此人目的很是明确,就是针对三小姐。”
“渊儿”扶昔?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这个声音了。我犹如死灰的心,又再一次燃起了希望。“扶昔,是你吗?”
“是我。”只是两个字却让我看到了希望,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陷入无尽的冰冷深渊。“渊儿,若大哥当初执意娶你,你会答应吗?”
想来他最关心的是这个,并不是我。我冷笑道:“你想听吗?”“想听”“我会。”
扶昔轻笑:“我早该料到,你和大哥才是两情相悦。而我只是个局外人,你们骗我骗的好苦。”
无人瞧见我眼角的泪痕,直到现在,都不肯信我,我无话可说。“明天爹会亲自审问你。”“审问?”我生硬的重复。“知道了。酒伤身体,多喝无益。我只求你一件事,明日请替小蝶求情,毕竟她是方府未过门的儿媳。”“小姐。”
岂料他却断然回绝:“明日我不会去的,我不想看见你。”小蝶哭喊:“昔少爷,小姐是冤枉的,你要相信小姐。”
我早该料到,会是如此。只是心有不甘,还存有一丝希冀罢了。
“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冰冷的话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我不禁失声痛苦,在这无边的黑暗中。
夜,总是凄美的让人心碎;爱,总是让人肝肠寸断。望断相思空惆怅,转身沧海已枉然。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怀中拿出秋儿给的手帕,一时间感慨万千。竟然是两块,借着微弱的光我突然发现一条手帕上似乎有字。我慌忙叫小蝶,小蝶凑过来。我们将手帕放在对着月光的地方。仿佛情景重现。
“两位姐姐,当你看到这丝帕之时,或许我早已不在人世。你一定很惊讶,惊讶我竟然知道自己是个将死之人。秋儿感谢姐姐为秋儿所做的一切。以前的秋儿鲁莽,但是多亏姐姐不计前嫌。竟愿意代秋儿入宫,亏的姐姐平安归来,否则秋儿会一辈子陷入自责之中。
姐姐,秋儿没有怨恨,秋儿这条命是琴儿所救,如今她要拿回去,也是理所应当罢!只是不知那一天究竟还有多远,或许真正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时的恐惧与无助。
秋儿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爹爹。爹爹老了,不如从前了,走路也慢了,记性也差了,耳朵也不灵光了。还记得小时候,爹爹的耳朵最灵了,离的好远爹爹就都能听见我们的低声细语。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姐姐,不要追究琴儿的罪责了。一切都是秋儿心甘情愿的。若能重新来过,秋儿仍旧愿意,愿意承担一切。因为这是秋儿欠下的。爹爹自幼就道:欠了人家的,终归是要还的,躲不掉的。
秋儿知道,你与二哥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可大哥也视你如自己的生命一般。不过,无论姐姐同谁白头。秋儿都为你们高兴。若有来生,让我们做亲姐妹吧!姐姐愿意吗?怕秋儿这辈子都听不到姐姐的答案了。秋儿会在遥远的天国守护着你们。
只求姐姐能够好好照顾爹爹,秋儿谢谢姐姐。两位姐姐,别了!”
我早已涕泪交垂。小蝶也呜咽着:“小姐,原来,三小姐真的是被琴儿。”“不要再说了,明日什么都不准说,当什么都发生过。”
“海少爷,你一日没吃东西了。要不,让厨房给您做点。”阿贵有些心疼海少爷,海少爷本来身子就弱,如果再不吃东西,岂不是更伤身体。“不用了。”阿贵无奈,刚想退下。“诶,等等,还是做一份吧!快去。”“诶。”阿贵高兴的应了声走了出去。
扶海并没有吃,只是提着篮子来到了地牢。不过却看见扶昔倚在门上,醉醺醺的样子,哪里还像个少爷。“扶昔,扶昔,醒醒,会着凉的。”“大哥。”扶昔微微睁开眼睛道。“你怎么睡这?”扶昔看着扶海提着的篮子,冷笑的说了句:“不打扰你们了。”说着起身喝了口酒,离开。
纵使一直都在,又怎样?
扶海轻声唤道:“雪渊,你们一定饿坏了吧!给你带过来点吃的,多少吃点吧。你把窗户打开,我给你们送进去。”
“不用了,扶海。你回去休息吧,已经很晚了。”“雪渊,你不要这么倔,你这样会让人。”扶海难以说出口。心疼二字没有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担心的。”“我真的很好,你不必担心。”
“我今日又去查了下,虽然不能完全证明你的清白,但是我会努力的。”除了谢谢,我还能说什么?欠他的,一世还不够,还有再来一世吗?我直觉泪光在眼眶里转个不停。
“雪渊,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终于,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那一夜,我没阖眼。当清晨的那缕微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时候。扶昔还在醉梦中,晨曦来得似乎来得有些晚且疲倦,仿佛所有的生灵都失去的昔日的活力与朝气。
我被人带走时,扶昔就在不远处。
爱还没走,恨怎么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