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五十一章 西北小镇(1 / 1)
第五十一章西北小镇
这日,一辆外形普通的马车驶进了西北方向的一个小镇里。任天凝好奇地掀开帘子往外看,小镇的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摊贩用西北地方的口音吆喝着拉客,四处都有三三两两的武林人士聚在那儿,颇有些热闹。扫了几眼之后,任天凝皱起眉,方才,她似乎看到了江南水寨的莫清风,也看到了崆峒派之类的江湖门派,这个普普通通的小镇上为何会聚起这么多江湖人士?
一只手抚上她的眉头,抚平了微皱的秀眉。云焕将帘子放下,淡淡地说了一句:“别吹风。”
任天凝撒娇似地靠过去,云焕接住她,将她按在怀里,细心地理了理她披在背后的发丝。到了一家小小的客栈门口,两人带上笠帽,手牵手下了车。大堂里摆着几张桌子,挤满了客人,好多客人身上佩有刀剑。
小二迎上来,云焕问,楼上可有空房。
“不巧啊,客官,这几日来的人多,好像没有单独的空房了。”
云焕拉着任天凝,就打算重找一家客栈,那小二急忙跑上去说:“哪里都是一样,镇上只有两家客栈。另外一家也是人满为患哪!”
云焕看了看任天凝,轻声问:“凝儿,我们继续赶路如何?”
任天凝问那小二:“离下一个城镇有多少路?天黑前能赶到吗?”
小二摇头说:“不是我要做你们的生意,再往西边去,要有十几里路,才能见到人家。你们二位,打个商量行不行,我们店里有一间屋子很大,可以睡三个人,你们就凑合着住一晚得了。”
“这怎么行,先来的房客不会有意见麽?”任天凝问。
“没有意见,没有意见!”小二忙不迭地应道,“都是跑江湖的,没那么多讲究。那人睡地铺,你们正好可以睡床。”
两人随小二上楼,进屋子里一看,外间的地上果真打了个地铺,里间的床上有干干净净的被褥,床和地铺之间隔了一道拱形门,门上挂着厚厚的布帘子。
“你们到里面去休息吧!”小二说,“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一声。”
云焕守在外间,让任天凝先洗个澡。等她出来后,又让小二换水,云焕便进去沐浴了。任天凝好奇心强,拉住小二问道:“镇上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哪儿来的这么多人?”
小二眼珠子一转,神秘兮兮地凑上前说:“不瞒客官,前两天,武林盟主带着八大门派赶到我们镇里,打算围剿天山一派的门人。具体是天山哪个门派的,我可不知。”
“围剿天山派的人,为何不去天山,要来这儿?”
“这个说来话长。简单地说,就是因为天山派的人在我们镇上活动,叫人瞧见了,武林盟主才带人过来。”
“天山派的人做了什么坏事,竟然会引得八大门派齐聚一堂?这次他们能逃过一劫麽?”
“哎哟,小姑娘,你千万别为那些歹人叫屈。”小二说,“我听人家议论,天山派的门众为非作歹,已经害死不少武林中人了。据说是为了抢走人家的宝贝,抢人家的金银财宝和地盘。”
沐浴完毕,任天凝坐在床边默记七情剑谱的心法,千心澜说现在这种状况不适合练习内功,所以,她只是在脑子里默背了一遍心法口诀,以免生疏。云焕换了一身干净衣袍,关上窗子,也坐到床边。她拍了拍身边的床板,笑嘻嘻地说道:“唉,只有一张床。怎么分啊?”
那小二大概是将他们当做夫妻了。云焕握住她的手,认真回道:“我睡地铺就行了,晚上正好守着你,你不会介意吧?毕竟,还未成亲,就贸然住在一起,总是会影响闺誉的……”
“呵呵,情有可原嘛,不必介意。”她随意地往后一倒,仰面躺在床上,拨了拨枕头,留出一个空位,“云焕过来,我们说会儿话。”
云焕依旧坐着不动,无奈道:“你家人虽未阻挠,但是我们……”
“唉!管那么多做甚么,不就靠在一块儿说说话麽。又不会让人瞧见。”
“凝儿,你不知道太子早就派人跟着你麽?”
她思索片刻,说:“景莲那人也不坏。本姑娘和他算是有过命的交情,我对他无意,他应该知道的。云焕啊,反正以后要……要在一起的,你别把景莲当假想敌哦!”
她扯了扯云焕的手,云焕乖乖地躺下了,两人依偎在一起,他断断续续地说了些在塞外游荡时的见闻,声音低沉而感性。她闻着枕边人身上清香恬淡的气息,很快,上下眼皮打架,就睡着了。
云焕在她唇上轻轻地一吻,下床去打了个地铺。
夜深人静,隐隐能听到更夫打更的锣声。云焕是浅眠,所以听到了外间传来的脚步声,大概是先前那个房客回来了,身后好像还带着一个人。他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那房客小声说:“事情都办妥了?”
“妥了,宫主不知道。我们插了人手在她身边,她最近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待主子一声令下,我们就去捉住那妖女,将她碎尸万段,好报一报众位兄弟被杀被辱的仇!”
“干得好,明日继续撒播消息,就说宫主派人害死了铁家庄一百四十五条人命,我们安排人去挑衅齐乾,打他个措手不及,然后随机应变,看那齐乾怎么说……”
外面那两个疑似江湖人士的人低声商议了一阵,云焕听得心惊,若是让那两人得知里间还有人在睡着,且听到了他们的秘密,岂不是要杀人灭口?
云焕一边担忧,一边起身看了看睡得安稳的任天凝,他不能让凝儿有危险。
这时,外面那房客说了一句:“怎么回事,里间好像有人。”
那人掀开帘子,大步走进来,就见床上躺着两个人,两人似乎都在熟睡当中,浅浅的呼吸声在静夜里听起来分外祥和。后面的同伙举着灯进来照了照,说:“乖乖,这对夫妇好看得紧哪。”
“嘘——别吵了他们。”先前进来的那个房客拉住同伙,往外走去,“我倒是忘了,小二跟我提起过,说是要跟别人同住一晚。”
“那,我们的计划?”
“不碍事,这两人不是什么走江湖的,哪儿知道其中原委?就算他们出去说了,谁会相信他们?”
“可是,以防万一麽,还是清理掉比较稳妥。”
“这你就不知道了,齐乾就住在这客栈里,我们不宜惹事,万一让他查出来,那才叫麻烦……”
云焕暗暗松了口气,原来,齐堡主也在,幸亏有他在啊,否则自己和凝儿难逃一劫。他望着床顶若有所思,忽然身旁有只手伸来,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他听到任天凝在他耳边悄声说:“别担心,那些人不是普通的贼寇,不会轻易杀人越货的。”
第二日清早,小二敲门进来,送上热水。外间那个睡地铺的人并不在房里。两人洗漱了一番,就下楼用早点。在大堂的角落里坐着,任天凝喝了碗银耳粥,吃了个汤包,吃饱了,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忽然,就听到大堂里一阵喧哗,那些客人齐刷刷地盯着楼梯。任天凝转眼一看,那不是齐乾麽?
齐乾站在楼梯上,一袭靛蓝色的丝锦长袍,乌发以玉冠束起,俊眉朗目,仪态威严。他身后跟着两个擎天堡的侍卫,门口涌进来几个武林门派的掌门和大弟子,那些掌门和弟子齐齐向盟主施了一礼,然后,齐乾就领着众人出去了。
旁边桌子上的客人感慨说:“盟主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亲自率人去和天山的人评理呢!”
另外一个客人嗤笑道:“评什么理啊,是打架去了,昨晚上又死人了。都是天山派的人干的。”
这时,一个声音□□来说:“天山派也分好与坏。现在当家的是天山灵鹫宫,那里面的人十恶不赦,坏事做绝,确实该死!”
“你是何人,如何得知?”
“嘁——我家老爷就是为灵鹫宫的人所害,他们抢走了老爷珍藏的西域猫儿眼,那颗宝石价值连城,就是皇宫里也找不出第二颗……”
大堂里一时议论纷纷。
云焕放下碗,问任天凝说:“是不是打算跟过去一看究竟?”
任天凝楞了楞,腼腆地一笑:“还是你知我心意。不过,我不会多管闲事的。放心好啦。”
云焕点点头,补充了一句:“你自己说好的,可不许耍赖。”
两人结了帐,起身往外走去。这时,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凝姐姐!”
两人回过头一看,是林落薇!她提着裙子从楼梯上小跑了过来。多日不见,这林落薇气色红润,眼角眉梢流露出一股安闲适意的气质。她捉住任天凝的手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和云公子啊!真是巧了!”
“你呢?不在擎天堡呆着,跟到这儿来啦?”任天凝打趣道,“怎么一个人?齐乾把你留下来了?”
说着,就见后面一个侍卫跟过来,那侍卫说:“林姑娘,堡主命我保护你。”
林落薇心中欢喜,却还是不满地撅了撅嘴,对任天凝说:“他不让我跟着,我偏偏要跟过来,刚才,他留我一个人在房里,说是要出去抓武林祸害。武林祸害诶!肯定很有意思!凝姐姐,要一起去吗?”
任天凝拉住她出了客栈的门,左右看了看说:“你跟我们一道躲在后面,别让齐乾分心。”
林落薇自告奋勇地要领路,说:“灵鹫宫的人给他传了信,大概会在镇子东面的树林里相见。”
于是,几个人骑着马到了镇子东面的枫叶林里。
寒潮来袭,枫叶都落了。林子里,枝桠光秃秃的,颇为萧索。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齐乾站在树底下,身后是各大武林门派的门众,那些武林门派大多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参与此事的门众统共有上百个之多。在齐乾对面,立着三十来个佩有刀剑的天山弟子。天山弟子中有个领头的,正在和对方争执、
林子里有个小亭子,大概是观景用的。任天凝他们下了马,停在亭子边上。任天凝远远地就听到有人在嚷:“什么武林正道,狗屁!自诩为正道,却六识蒙垢、不辨是非,将脏水往我灵鹫宫身上泼!”
对方有人接道:“证据确凿,确是你们灵鹫宫杀了人,夺了宝贝,人证物证俱在,你们天山派敢做不敢当!”
“什么证据,你倒是拿出来看看!光凭一块破牌子就认定是我们杀了人?可笑!”
“信口狡辩!这牌子是玄铁打造而成,上面有灵鹫宫的密文,其他人如何伪造?听说,你们宫主治下甚严,一般的弟子还拿不到这种令牌!”
“无耻,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栽赃陷害,你们不信就算!天山派的人可不会畏首畏尾!要上就一起上,别在那儿假惺惺的装好人!”
那些武林门派的门众个个摩拳擦掌,就差一个口令下去,便要涌上去为自家人报仇。齐乾摆手止住他们,说:“给灵鹫宫的人一个机会,将事情说明了,才不会冤枉无辜之人。”
那天山派的头领骂道:“齐盟主在那儿说什么风凉话,我看你就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打着为武林除害的旗号,四处行不义之事……”
听着听着,任天凝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微笑,对林落薇说:“看来,灵鹫宫的人不是第一次被陷害了,他们手下确实有为非作歹之徒,但是其中瓜葛,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个领头的,有意要激化矛盾!”
林落薇正在为齐乾打炮不平,眉头紧紧锁着:“乾哥哥是好心好意,去被那些人当成了驴肝肺,还有那些名门正派,一心只想着报仇,哪里会乖乖听从盟主的命令。”
任天凝看着不远处那些群情激愤的江湖人,暗道,江湖,果然水深!
天山派的人不知做了些什么,就见两边对峙的人冲到一起,开始群殴。云焕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忽然拉住任天凝说:“凝儿,那些人定是提前做了手脚,好像放了一种毒!”
云焕使劲闻了闻,继续说:“这种气味可以使人失去理智。”
林落薇惊讶地瞪着云焕说:“云公子鼻子好灵,我才感觉到,脑子里的确有异动,好像不听使唤了。”
话音未落,任天凝拉起二人往林子外边躲去,因为离得远了些,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是那种毒气会随风弥散开来,他们或多或少还是嗅进去了一点点。
在林子外边站定,任天凝他们做了几个深呼吸,用水囊里的水冲了冲脸,脑子里还是有些混沌。任天凝说:“这毒气无影无形,像是五毒门门主令夕仇的手笔!”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不是像,确实就是!”
林落薇惊喜地掉过头,扑了过去,齐乾无奈地往旁边让了让,说:“你不在屋里好好呆着,跑到这儿来干嘛,刀枪无眼,你有几条命可以丢?”
“我是九命猫!不会有事的啦!”林落薇调皮地朝他做了个鬼脸。
齐乾摇摇头,走到任天凝身边,问:“好些了没有?那种毒气提炼自一种花粉,混合着蛇毒,可以唤起人心中的愤怒,让人变得盲目。”
“所以,他们就对灵鹫宫的人大打出手了?”
“这么一闹,灵鹫宫的人难咎其责,那些武林正道都会说他们包藏祸心,以后的形势对他们大大不利。”
“你记不记得在梓州林府时,我们夜里遇到过几个灵鹫宫的门人?我和你还一起去追了。”
“记得。他们亲口说自己是灵鹫宫的人,反而不足为信,更有嫁祸于人的嫌疑。”
“嗯!”任天凝点头,那时候她身上有故人交托的虎符和皇上御赐的玉佩,那些人敢对她动手,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你打算怎么办,去天山老巢围剿灵鹫宫?”
“那样的话,我这个盟主岂不是颠倒黑白、为虎作伥了!”
“可是,人家手里有证据,都指着灵鹫宫呢。再说,灵鹫宫并非正道,而是邪门哪!”
“见机行事吧。”齐乾摆了摆手,身后跟上来几个侍卫,其中一个侍卫拿出一袋子解药,递给任天凝他们。林落薇不满道:“乾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拿解药出来啊?”
云焕淡淡地说了一句:“盟主有先见之明。”
齐乾这才注意到任天凝身后这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男子,他瞄了一眼,说:“云公子过奖了。”
云焕眯了眯眼,沉默不语。任天凝插了进来说:“你为什么不随身带着落薇啊?怕她惹是生非吗?她很听话的。是不是啊,落薇?”
林落薇赶紧点头,任天凝又瞟了眼齐乾腰间挂着的荷包,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手艺不错麽,小红教你的吧?不是鸳鸯戏水就是龙凤呈祥……”
“凝姐姐,你看错了。”林落薇有些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其实是喜鹊登梅,寓意是求吉祈福。”
任天凝凑到齐乾跟前,小声说:“佳人在怀,感觉如何啊?”齐乾一脸坦然,回道:“林姑娘的确心灵手巧,不是某些人的粗枝大叶可以相与比拟的。”
任天凝也不生气,“嘿嘿”笑道:“哎哟,还没过门呢,就说自家媳妇儿好了!”
齐乾无语,望天。林落薇也凑上来好奇地问道:“凝姐姐,乾哥他说我什么坏话了。”
“没有啊。”
“骗人!”
“唉,真的没有!”
“我知道他嫌弃我,只是不说而已。”
林落薇嘟着嘴轻声嘀咕了一句,内力深厚的齐乾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忽然抬眼看向林落薇说:“逍遥楼主已经取消了婚约。你可以放心了。回梓州,或者……到我堡中做客,以后,无需借口。”
借口?林落薇神情耷拉下来,有些可怜巴巴地回道:“你……不喜欢我去打搅你,对吗?”
“什么时候取消婚约的?”任天凝□□来说,“你爹会同意麽?我觉得可能性很小啊。”
“是泫夜亲自登门要求的。”齐乾回头朝林子里走去。
“太好啦!”听到自己被男方解除了婚约,林落薇不气也不恼,反倒一下子变得喜气洋洋,“凝姐姐,我可以正大光明地追寻自己的幸福了。”
“为什么?”任天凝看着她脸上不停变换的表情,有些不解。
“不需要背负未婚妻的名义了啊。凝姐姐,青纣的风俗,你不知道吗?定了婚约,就要学礼仪规矩,不得与无关的人亲近哦!”
任天凝下意识地看了看不远处的云焕,云焕牵着马,走过来,问:“凝儿,怎么了?”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眼前这个男人为自己牺牲了很多,明明是个端方如玉的君子,却一心陪着自己,不顾世俗礼节做了很多出格的事。云焕将马缰绳递到她手里,淡然道:“若是无关情爱,什么都说不通了。是吧?”
任天凝一听,笑意盈盈地与他对视,心里涌动着别样的情潮,对他们来说,情感有时候就是一种甜蜜的负担。也许在世人眼里,他们都在犯错,可是,因为爱情,他们都是无辜的!
两人上了马,就要与林落薇等人作别,林落薇自然是万分地不舍,说:“你们真的要去天山吗?天山那一带是灵鹫宫的密地,没有令牌的人不能擅闯。”
“到时候再说吧!”任天凝看到齐乾从林子里出来,那边的对战大概已经结束了,他给那些受伤的武林人士分发了一些解药。任天凝看着直摇头,这人,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狡猾!
“落薇,你可要仔细些,当心被齐乾扮猪吃老虎!”
丢下这句话,任天凝便骑马跟云焕往西边去了。林落薇呆在原地哑然,只好挥挥手算作告别,而刚刚走出林子的齐乾蹙起眉头,无奈地瞪了一眼那个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