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明日黄花(1 / 1)
蒙阴城,皇宫的一处正殿里,景天帝坐在龙案后,看着手里的奏章,青鼎炉里飘着淡淡的龙涎香。天色渐晚,他瞟了一眼殿门那里,一个侍从正站在那儿,犹犹豫豫的。
景天帝挥手让他过来,那侍从忙小跑着走近,低声说,皇后带人过来了。
景天帝蹙了蹙眉头,放下手里的奏章,让那侍从去宣护卫统领和石小侯爷来觐见。那侍从前脚刚走,一个盛装打扮的贵妇就带着一群侍女进来了。景天帝头也未抬,继续看他的奏章。
皇后抹着脂粉,擦了香露,身上隐隐传来一股香气,景天帝闻着,就觉得头晕,他伸手拿起杯盏,想喝口茶水清醒清醒。皇后刚刚见了礼,站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看。
“妾身听说皇上最近在为西汜国大军压境的事烦心,不知能否为皇上分忧?”
景天帝放下杯盏,有些疲惫地挥挥手说:“不用,你自去忙你的吧。”
“是麽?皇上何必跟妾身客气啊。”皇后朱唇一抿,顿了一顿,说:“太师好歹也是我娘舅,边疆上调兵的事可费去了皇上不少心神吧?”
景天帝抬眼看向她,眼神一冷,皇后唇边挂着虚假的笑容,有些张狂,又有些阴测测的,他压低声音回道:“皇后这是想教朕做事麽?朕虽然年老体乏,却还是看得清的,皇后得空倒不如去走走亲戚,给他们提提醒,千万别栽在你这个无知妇人身上。”
皇后脸上的笑隐去了,也不含糊,就眯起眼,一步步地围着龙案走着,边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妾身与皇上相守多年,皇上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恻隐之心?还是,皇上看得上看不上的人,只要逆了龙意,早晚都会被连根拔起,就跟当年的如姬一样。”
景天帝垂下眼,呷了口茶,冰凉的茶水滋润着喉咙,他才觉得好受一些。皇后看好戏似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临死前拼命挣扎一样。
“你想什么,朕可不清楚,放心,朕会对你有情有义的。你统率六宫这么多年,难道不是朕给你的权力麽?”
“嗯,说得对。看来是妾身多虑。”皇后抬起手,指尖上的护甲五彩缤纷,衬得她的脸愈发明艳。她以袖遮面,向景天帝郑重地行了一礼。景天帝可没兴趣看,这张脸他看了很多年,也恨了很多年,却也拿她没办法。
“皇上,记不记得你说过,要给皇儿指婚。”皇后起身说道,声音有些冷。
景天帝随意地拿起案上的一本奏章,垂着眼,不做声,就听皇后继续说道:“皇儿最近已经在筹备婚事了,就待皇上你下旨,听你的近侍说,旨都拟好了,就等着去宣了,是也不是?”
“哪个近侍说的?”景天帝慢悠悠地回道:“煜文他已经有妃子了,何必急着再给他找一个管家婆,不如催他们快些生个孙子,才是正题。”
皇后眼神也冷下来,说道:“皇上向来一言九鼎,依妾身看,还是赶紧下旨为好。皇儿心急,外面已经传开了,说他马上要娶慰雪山庄的任小姐为妻。”
“哦?有这个事?”景天帝不紧不慢地翻了张纸页,“是煜文鲁莽了,你回去教教他,没有确信的事,千万别四处宣扬,免得丢了皇家的脸面。”
皇后心头火起,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怒气:“皇上这才是不留情面罢?那任小姐上次已经去过皇儿的府上,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只是不明说,现在若不下旨,恐怕会有损皇上你自己的威名。况且,皇上不知道麽,前些天太师也去了任大人府上,他会力保这桩姻缘成功。”
景天帝微微叹息一声,说:“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麽,虽然那任小姐是天命之女,但也只是相士的一面之词,你这么着急,莫非是要煜文跟你一起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皇后哑然,好一会儿才回道:“妾身还以为皇上有容人之量,不会拿所谓的天命之说出来唬人,现在想来,却是妾身高估了皇儿在他父皇心目中的分量。”
“你休要拿煜文来说事,这么多年,我就是看着煜文从一个不经世事的孩子长成现在这样不择手段、荒淫无度,你这个好母亲,除了会用儿子换取荣华富贵,还会甚么!”
景天帝一边说着,一边“啪”地丢下了手里的奏章,吓得皇后一跳,连忙退后几步。她身后不远处的几个侍女立即凝神看向这边。景天帝怒气冲冲地喊道:“来人!”就有一个侍卫跑上来。
“带皇后回凤仪宫。”景天帝忍住怒气,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那侍卫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怔了一怔,冷笑道:“皇上糊涂了,妾身什么时候需要人送回去。”
“你打算做甚么?”景天帝也冷笑,到底夫妻多年,笑容有几分相像。
“皇上不宣旨,皇儿就会遭人说笑,所以妾身来劝皇上一句……”
“够了,这个事容后再说。”
“要多久?”皇后不依不饶,“难道说皇上已经有了其他打算?”
景天帝看向她,目中露出况味难明的光芒:“皇后这是在质问朕麽?你可知,这是犯上之罪。”
“那就治妾身的罪好了。”皇后无谓地回道,“反正皇上身边的女人都不长命。”
话音刚落,迎面一块玉石飞来,皇后急忙躲开,一看,原来是景天帝丢了一块镇纸的玉石过来。
“给朕滚出去。”景天帝也不瞧她,这时,外面有侍从禀告,说是护卫统领和石小侯爷求见。
皇后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临走前不忘丢下一句“皇上还是看紧自己的宝贝一点”,说得意犹未尽。景天帝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气,抬眼就见护卫统领站在他跟前,后面是他钦赐的石小侯爷。这护卫统领就是先前被贬的六皇子,因为景天帝有事常常召他,召他时往往会将副统领的副字略去,所以那侍从就将六皇子叫来了。
看着两个生气勃勃的年轻人,景天帝心里好受了些,脸色也缓了过来。
凤仪宫中,皇后脸上阴沉沉的,有气没处撒,便将红木桌上的果盘、花瓶都扫到地上,那几个侍女默契地一起呆在外头,正紧张着,就见不远处的□□上走来一个身着宫装的少女。
几个侍女顿时放松了脸色,那少女正是景念初。她一个人漫不经心地走着,走到宫殿门前,一个侍女上前低声说道:“公主殿下,娘娘今天去了皇上那里,回来后就发脾气,你去劝一劝吧。”
景念初抬眼看了看那说话的侍女,淡淡吩咐道:“知道了,一会儿你们进去收拾收拾。”
进去后,果然见到一地狼藉。
皇后正半躺在榻上,闭着眼,眉头舒展,并无不妥。
景念初缓缓踱步过去,就听皇后低声笑道:“哈哈,真是个不长眼的老家伙,等那贱人的儿子死了,看你拿什么跟我斗。”景念初一愣,皇后又自语道:“唉,不亲眼看着他死,真是不畅快。”
景念初心中一紧,暗自蹙眉。皇后半睁开眼,脸上有些怔忪,问道:“是念初来了吗?”
皇后拍了拍身畔宽大的贵妃榻,说:“过来,陪娘坐坐。”
景念初以为她有些迷迷糊糊的,走近一看,皇后生气后眼角露出来的皱纹和嘴角的疲态无论用什么名贵的香粉也掩饰不了,一头洒在榻上的长发里也隐隐有了银丝。景念初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掩面,坐下了。
“念初,怎么了?”皇后有些不解,娇柔的声音里也带了一丝沧桑。
景念初连忙抹了抹眼角,说:“没事,母后,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没事别烦心,不然会老的。”
“已经老了。”皇后无奈地摸了摸她的手臂,“你最近也不来走动走动,母后很寂寞的。”
“嗯,以后我会多来陪陪你。”景念初依偎着皇后,有些撒娇似地说道。
“听说你去参加百花会,没有接受小侯爷的花?”不知何时,皇后眼中恢复了精明,摸着女儿的手问道。
景念初楞了一愣,咬了咬唇,说:“母后,你不要为难他。”
“谁见了小侯爷不说他好的,我为什么要为难他?倒是念初,你要着紧了。你父皇那个人不讲信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你指给那些外族的王子。我可不忍心将你远嫁到外地去。”皇后轻声说道。
“母后,父皇不会那样做的。”
“你信他还是信我?”皇后略有些不悦,抬了抬秀眉:“娘是为你好。他现在惯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翻脸无情,这种事太多了,我跟他这么多年了,他心里想什么,我可清楚得很!”
景念初低着头不语,秀雅的侧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有些落寞,还有些忧伤。
“念初,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后疑惑道,“年纪轻轻的,就想不开了?”
景念初忙抬起头,回道:“没有啊,我好好的。”
“哼!你一张脸上写满心思,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皇后心中火气又上来了。
“真的没事,不信你问问翠儿她们。”
“那几个丫头知道什么。”皇后盯着她,过了片刻,见景念初委屈地缩到贵妃榻的边上,她扶了扶自己的脑袋,低喃道:“唉,是母后不好,整天疑神疑鬼。算了,没事你回去歇着吧。”
景念初起身跪安,到了外头,就招那几个侍女进去收拾房间。
皇后坐在榻上,动也不动,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阴冷无比,进来收拾的那个侍女吓了一跳,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花瓶碎片,皇后回过神,让那侍女上前来,“啪”地扇了侍女一个巴掌,怒骂道:“贱人,勾引我女儿!”
那侍女捂着脸,跪在地上,也不敢动弹。皇后招手,让她去将主事的贴身侍女唤来。
贴身侍女很快就跑进屋来,立在皇后身侧,问道:“娘娘,出什么事了?”
“你说,百花会上公主殿下一直跟着云家的那个小公子?”
“是真的,我们的人回来禀告的,千真万确。”
皇后气得脸色发青,说话也有些歇斯底里:“上次半扇门的人怎么就失手了?都是饭桶,你们怎么办事的,这回,一定要找人将他解决了,决不能像上次一样出纰漏。”
那贴身侍女犹豫地回道:“娘娘也知道,他现在受慰雪山庄庇护。要动手,可不容易。”
“我倒忘了,他跟那如姬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皇后下了榻,原地转了两圈,一拍脑袋,“不管怎样,这次你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本宫会找人相助……”
午后,任府后院,云焕坐在房里,拿着一卷青纣野史在看,服侍他的那个丫鬟敲门进来,说门房那里有人请他过去一趟。云焕放下书卷,起身到了门房那儿,原来是前不久见过的魏侍郎府上的管家,那管家作了一揖,说是魏大人邀请他到府上一叙。
云焕也没怀疑什么,跟身后的丫鬟说了一声,便随那管家离去了。
到了熟悉的折柳巷里,那管家敲开魏府的大门,就将云焕引到花厅里,花厅外站着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一看就是个侍卫,云焕瞄了那侍卫一眼,心中一凛。花厅里,魏长卿正在沏茶,见云焕来了,便热络地上前招待他。
云焕落了座,也不喝茶,沉默地看着魏长卿。魏长卿微微笑着,将矮几上的棋盘收了。
“方才下了一盘棋。”魏长卿说,“你猜我是输了,还是赢了?”
云焕低下头,拂了拂衣袖,说:“大人棋艺如何?”
“不敢相瞒,棋艺甚佳。”
“额,那就是平局吧。”
魏长卿乐呵呵地问道:“为何是平局?下棋不就讲究个战术,杀出个我强你弱麽?不然的话,一盘盘和下去,有违棋品,你说是不是?”
云焕浅浅一笑,回道:“我只是猜测而已,人在棋盘上的性子兴许和原本的性子并不一定相同。”
“看来,在云公子心中,本官也是个知难而退的人。唉!”
“魏大人,不知是谁要见我,你不妨直说。”
魏长卿收住笑容,面露无奈之色:“云公子果真心思细致啊。皇上只是顺道到我府上来坐了片刻,请本官邀你前来一叙,倒没有其他的事,你不会怪我吧?”
“哪里。既然如此,见一见也无妨。”云焕淡淡回道。
魏长卿眼神一闪,低声说了一句“放心,皇上是微服出巡”,便起身出去了。不多时,那人便迈着大步走进来。
高高的个子,泛白的须发,挺直的腰背,略有些沧桑的身影,无形中有一股贵气,往那儿一站,便很容易地让人瞧出此人身份不凡。云焕瞄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起身行礼。
景天帝急忙扶住他,目中满是慈祥,说道:“是焕儿吧,别拘礼。”云焕听到那句“焕儿”,暗自皱眉,心中不太舒服,景天帝自然是不知,上下打量云焕几眼,掩饰住激动之情,感慨道:“长大了,果然!宫中无岁月,一眨眼,朕也老了,现在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云焕站在一侧,垂着眼,有些恍恍惚惚,不知想些什么。
景天帝招手让他入座,云焕摇头道:“圣上尊贵,怎能与草民平座?”
“你坐就是了,今日我与你一样,都是客,客随主便,跟魏大人不用讲究那么多。”
云焕应声坐下,景天帝见他一脸冷淡,丝毫没有其他神情,有些不是滋味。过往种种,浮上心头。
“焕儿一定还在为过去的事而怪朕,朕年轻时做了不少傻事,现在想来,确实好笑。也不求你原谅,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朕也放心了。”景天帝继续感慨道,“不知为何,最近特别想见你一面,许是朕老了,愈发念旧。”
顿了一顿,又说:“有些事麽,过去就过去了,不值一提。朕手下亡魂无数,报应轮回,也不知是真是假。”
云焕不做声,玉白的手指紧紧扣着膝盖,不知是紧张还是愤恨,这景天帝果然还像当年一年,刚愎自用,丝毫不把臣子百姓的命当回事。
“皇上今日前来,就为了说这些麽?”云焕冷声说道,“在下乃一介贱民,实在无旧可叙。有不到之处,还请皇上谅解。”
“焕儿,你果真还是在怪我。”
景天帝初见到云焕,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这少年清雅如芝兰,与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如姬何其相像!心中不觉就有了亲近之意,可惜,云焕瞧也不瞧他一眼,微微垂着头,语气平平淡淡,回起话来也毫不客气。
景天帝知道如姬的死和自己脱不开干系,而当年云府被满门抄斩,更是自己亲下的旨意,其实,按照常理说来,云焕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景天帝自己却认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该死就是该死,不应该存在什么仇恨之类。当年,他为如姬付出那么多,只为讨佳人欢心,结果佳人却心属自己的臣子,他百般阻挠,最后如姬还是一意孤行地嫁给了别人,说起来,真正该恨的应该是他才对。
云焕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似的,抬眼微微一笑,说:“皇上有遗憾就好了,至少能做个念想。世事无常,我早就看开,并没有怪皇上的意思。”
景天帝叹息,转了个话题说:“你还记得麽,小时候你常常跟你母亲进宫,宫里的嬷嬷都喜欢逗你,你一生气就会躲到芙蕖院去。那时,你跟小九走得最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最喜欢吃果子蜜饯,但是你母亲说太甜,不让你吃,你总会到朕面前来告状……”
云焕听了一会儿,抬头悠悠说道:“其实我已经不记得了,皇上,你不是知道的麽,我娘也许并不希望我快乐无忧地活着。人就是这样,往往记不住欢乐,对那些痛苦的东西却记忆深刻。想忘也忘不了。”
云焕知道这个皇帝毫无悔过之心,虽然年纪大了,也许已经从激流变成了宽坦的大江,但某些秉性是不会变的。
景天帝楞了一愣,回道:“焕儿,这些年我一直在照顾你。”
景天帝是矛盾的,一方面他真心实意地喜欢如姬,顺带着也喜欢她的儿子,另一方面,渴求不到,只能觊觎,所以也带着一些世俗男子通常会有的嫉恨和不甘,这种不甘也顺延到了如姬的孩子身上。
景天帝想告诉云焕,其实这些年,他一直在这种矛盾中挣扎不已,一边冷眼看着如姬心爱的儿子身处奴籍、为人不齿,一边却又暗中保护他,让那些暗中加害他的人有去无回。
云焕回道:“我知道,是那个客栈老板严三。”他说得很随意,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景天帝果然又是一愣,说:“原来你早就知晓了。他原来是我的得力手下,一直派在梓州做暗探。”
云焕瞥了他一眼,没有做声,景天帝说:“你好几次死里逃生,都是有他在暗中帮助。”
“其实我无所谓,贱命一条,让老天收了去也好。”
景天帝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敲打着桌面,说:“她对你做了甚么?”
云焕一怔,苦笑着淡淡回道:“没甚么。”
“你不肯说是不是?莫非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景天帝压低声音,有些沧桑地说道,“你母亲是有来历的,并不止宫廷舞姬那么简单。”
云焕摇摇头回道:“皇上,人死灯灭,何必追究那么多。”
“那你呢?真的想开了?”景天帝目中闪过一丝精光,“一点儿也不想知道真相?”
云焕不语,许久,景天帝就这样直直地望着他如玉的面容笼罩在淡淡的日光里,景天帝忽然说:“你对任小姐是真心的麽?如果我阻拦你们,你会怎么样?”
云焕听到“任小姐”三个字,俊眉微微蹙起,说:“你做不到的。”
从折柳巷出来,云焕拒绝了景天帝的好意,未让护卫送自己回去,但他知道,景天帝一定会暗中派人送他一程。临别时,谢长卿说,有空多来坐坐,别和他见外。
他回答,可以。
沿着大街走到一处拐角的地方,就见一个熟悉的男人的身影伫立在路旁。云焕一眼就认出,那是司徒镜鸢,他还是老样子,四处张望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云公子!老天有眼,又让我碰见你了!”那司徒镜鸢老远就开始嚷起来。
云焕心情有些恶劣,也不理会,径直地往前走,走到司徒镜鸢身旁,就被他拉住了。
“云公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如我们去喝酒怎么样?”司徒镜鸢照旧摇着他的折扇,笑眯眯的。
云焕一想,来蒙阴城这么多天,他在任府一直滴酒不沾,倒是有些怀念酒的滋味了,再说,心情不佳,一醉方休是个好主意麽,便破天荒地没有拒绝,跟随司徒镜鸢去找了家酒肆。司徒镜鸢自然是窃喜不已,带他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家隐藏在小巷子里的酒肆,让小二上两坛梨花白。
小二见是两个俊雅的公子,其中一个还是老客人司徒镜鸢,就送上一套青花瓷杯盏,杯盏有些小,精致得很。司徒镜鸢摆手说:“今日不用小杯子,来大点儿的。”
小二忙不迭地应了,去换了两只大口的酒盏。
司徒镜鸢满上酒,举杯对云焕说:“大醉一场,什么烦心的事都忘了。”
“原来你是个中老手?”云焕打趣道,“是什么让你这个潇洒公子也烦心呢?”
“你说呢?唉,往事休要重提!”
“红颜知己跟别人跑了?还是比武输了?你们凌鸢阁也是个神秘的地方,莫不是被别人发现秘密了?”
司徒镜鸢见他有心玩笑,颇有些惊奇,没料到有朝一日云焕会在自己面前这么放得开,果然,酒才是男人之间的秘密武器。云焕喝了一大口梨花白,嘴里啧啧赞道:“酒不错。”
“是啊,这店家是个酿酒高手,你喜欢的话,可以跟他学两手。”
“当真?”云焕来了兴趣,“你认识的吧?替我引见一下。”
“没问题!”司徒镜鸢高兴得不得了,这可是个好机会啊,“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喝了这两坛梨花白,就去跟店家说说,学点酿酒的技巧,怎样?”
“甚好。”云焕表示赞同。
两个人举着杯盏,大口喝酒,时不时地聊上两句,气氛倒也融洽。柜台那边的小二见了,偷偷跑去告诉掌柜,那司徒公子带了个人在店里喝酒,人家要偷师学艺!
掌柜正在酒窖里给几坛新酿的杏花春封口,一听,便来劲了:“是男子麽,都说司徒有断袖之癖,今个儿可让我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