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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的家宴虽然算不上热闹,却也温馨动人。孙月言执壶方兰生把酒,小沁儿可劲的给自家大伯夹菜,连小小的方谨行也被爹爹抱着给陵越拱手作揖,憨态可拘的小模样哄得大人们俱是笑出声来。
看着兰生妻子温婉,儿女双全,陵越的心也算彻底定了下来。他已经没了师弟,这个失而复得的弟弟就显得比什么都重要。尽管往日里,他们一个仙山苦修,一个人世安稳,但在这样的时刻,他也是很乐意同弟弟共享阖家团聚的喜悦的。
但离别并不会因为幸福而消失。以陵越的性格,也不可能完全放心交到芙渠和陵肃两位长老手中的天墉城。在琴川小住了一个月,他便同兰生辞行,准备返回昆仑了。
方老爷并没有挽留他,倒是承诺会好好安慰沁儿,免得她会哭鼻子。
似乎自从经历了那场最刻苦铭心的离别之后,再也没有离别能将他击溃。
偏他这样好似看透一切的淡然,才是最让陵越担心的地方。那些过去,他至今仍觉历历在目,方兰生比他更敏感记事,难道真的这么容易放下?然而因为幼时那一段往事,他对待这个弟弟从来是温柔多于严苛,和玉泱一样,总归是怕他怕了他。然而这样一来,遇到一些事情,他却也不好开口了。
不过没等他起身,孙月言却趁着方兰生不在家时找上门来。方夫人连孙奶娘也没带,只带了两个低眉顺眼的小丫头,和陵越一起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开口先是告罪。“大伯见怪,有些话,实在没法当着夫君的面说,偏偏大伯马上要离开,这些话……我总得和您说一说才行。”
陵越心里疑惑,不知道这位温婉的大家小姐想和他说些什么,却还是温柔的宽慰她。“弟妹有话,但说无妨,只要是大哥我能做到的,自然义不容辞。”
月言抿嘴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除了大哥你,我也不知道该说给谁听。”
她看着不远处枝头打着花苞的报春花,深粉浅紫簇拥成层层叠叠的长河,下意识的拢了拢绣着兰草的衣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说道。“怀着谨行的时候,我和夫君一起在夜市上买了四盏花灯,分别是给我们一家三口还有您,乞求平安喜乐,然后夫君又买了一盏,说是要给二姐,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也能过得很好。”
“那个时候,真是快乐啊……嫁给他之后的每一天,我都这样快乐,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说来也不怕您笑话,虽然以前……我也等了他一段时间,但心里一直觉得他其实不会回来,就好像他曾经放弃过我一次,我什么办法都没有,除了等待还是——”
“弟妹说笑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兰生也不会随便离你而去的。”陵越心里一紧,不急不缓的打断她。他有些担心这是贺文君的灵魂影响了她,虽然那也是个可怜的姑娘,但是逝者已逝,还是不要再打扰活人的生活的好。
孙月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偏了偏头:“让大伯见笑了,我知道这些都是我胡思乱想。”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我知道,你们经历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夫君他、他——他其实,没有自己认为的那样看得开……”
陵越温言:“只要有你,有沁儿,有谨行在,他总会彻底走出来的。弟妹不要担心,兰生已经是大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只是担心……”孙月言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一叹。“总之,若是以后,夫君有什么不得已的地方,还望大伯,多多帮衬。全都……仰仗大伯了。”说罢一脸认真的和他对视。
“兰生是我的弟弟,无论他遇到什么,我都会帮他的。”虽然不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但陵越还是不急不缓的再三承诺。直到孙月言似乎安下心来,起身告辞,他起身相送后站在门口,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