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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越上次离开天墉来琴川的,沁儿还只会跌跌撞撞的在院子里四处走动,如今再来琴川,连谨行都已是沁儿当初的模样。两三杯清茶下肚,不由和兰生感慨起岁月如梭来。
方老爷斜靠着窗户而坐,玉做的手指拈着杯盖,在茶杯边沿轻轻一磕,意外的沉默了片刻。等陵越不解的看过来,他才微微抬起眼睛,沉声道:“……前些日子,我收到了晴雪的来信。”
陵越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颤,片刻后轻轻吐出一口气:“……有不好的消息?”
方兰生抿了抿嘴:“瞧大哥说的,木头脸那样……还能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晴雪也很辛苦,就是……没什么消息,她在信里有些失落,倒还在安慰我,让我觉得,实是难为了她。”
当年的人们,晴雪远走,襄铃归乡,红玉返回了天墉城,少恭、千觞还有屠苏……他平常连想也不愿意想。方兰生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林木,心里却荒芜一物。
但他身边还有月言,还有沁儿和谨行,日子慢慢过下去,过去的伤痛,也在慢慢痊愈。曾经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如今想来,竟也是恍如隔世一般。
可是陵越呢?他看了看身边的兄长,抬手拍了拍他微凉的手背。时光如梭,他不再是当年天真烂漫的方家小少爷,他比起昔日的沉稳的天墉城大弟子,又多了几分严谨自律,如今看来,倒是坐实了苦修之名。
“别担心,大哥,木头脸……木头脸做了那么多好事,帮了那么多人,上天有好生之德,定会让晴雪寻得解救之法的。”
“找得到最好,找不到……也是师弟的命数,只可惜了风姑娘一番辛苦。”陵越点点头,正待说话,却听见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抬眼一看,却是孙月言带着沁儿,背后跟着抱着谨行的孙奶娘走了进来。
“大伯。”方夫人笑颜如花,福了福身子。“请恕月言失礼,实是沁儿太过烦人,吵着要见你,不得不领她来。”
“我哪有烦人啊。”方沁儿松开娘亲的手,蹦蹦跳跳的走过去拉住兰生和陵越的手,对后者撒娇道。“大伯,你都好久没来了,沁儿好想你。”又指了指背后埋头玩着小木船的弟弟。“看谨行,还不认识你呢!”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方谨行抬起头,眨了眨眼睛,拍着手叫了声叔叔。
“是伯伯。”月言捏了捏他圆润的脸蛋,笑着感叹。“说起来,谨行的名字还是大伯取的,再怎么,也该让他给你磕个头才是。”
被他们这么一打扰,刚才的沉凝气氛一扫而光。两兄弟对视了一眼,方兰生笑着附和。“很是很是。奶娘,把谨行抱过来吧。”
“诶,不可,谨行还小呢,我也不在意这些虚礼。”陵越抬手拦住他,只摸了摸靠过来的方谨行的头。小不点睁着深黑色的大眼睛看着他,裂开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陵越想起一年多前,兰生写信告诉他得了长子,还让他为这个孩子取个名字。陵越踟蹰了好几天,还是给了他“谨行”这个中规中矩的名字,兰生也不反对,倒是回信赞誉了一番,说是希望儿子长大,谨言慎行,平安顺遂就好。
他并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到了自己,虽然年轻时的胆大经历,如今想来仍觉历历在目,但心里的满目疮痍,也实难为外人所说。
“好啦。大伯难得来一次琴川,我已吩咐人去做好了酒宴,不如转到花厅,让我们好好为大伯接风洗尘。”孙月言温言笑道,做了个请的手势。“夫君,你来为大伯领路吧,顺便把沁儿和谨行也带过去,我再去厨房看看。”
“也好,大哥,跟我来吧。”方兰生站起身,随手抱过一边的方谨行。“沁儿,你也一起。”
“好的爹爹!”沁儿甜甜一笑,死死地抱着陵越的手臂,边走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大伯大伯,我爹爹说你住在很高很高的山上,是不是真的?所以你才很少来看沁儿?还有还有,书上说,那些很高很高的山上,一般都住着有仙人,大伯住的山上也有吗?还有还有……”
童言稚语随风远去。方夫人扶门望去,忍不住扑哧一笑。“这沁儿,果然和她爹爹一样,年纪小小,却已经是个小话唠了。”
“夫人,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女儿的。”护短的奶娘不乐意了。“老爷如今不也是踏踏实实一个人吗?等小姐长大,自然就会好的。”
“是啊……倒难得今日,夫君如此高兴。”那眉目间透露出的深切喜意,让她的心也跟着开心起来。
若是大伯能在琴川多留一些日子,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