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父子母子(1 / 1)
风陵川闻言一愣。
宋清平迅速闪人,跑得比兔子还快,瞬间便无影无踪。
宋大军师把风大元帅看得通透:偷令牌者,最轻的惩罚都是八十军棍。这家伙护犊子,铁定舍不得宝贝儿子受重责,若是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以他的性子,定会自己一力扛下来。这事,还是让他们父子二人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为佳。
风陵川穿好衣衫,在屋子里踱了两个圈子,也没想好要拿霁儿怎么办。
霁儿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眼睫毛一颤一颤地,可见心中很是害怕。由于皮肤白皙,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犹为显眼,这孩子,守着那个诺言,整整三个晚上没有睡觉了。
罚他,有些不忍心,不罚他,于理又说不过去,这死孩子居然胆大妄为到敢偷令牌。
又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提了铜制的剑柄起来,觉得太沉,上面的纹路有些膈应手。拿了马鞭看看,也觉得不合适,这东西鞭鞭见血。最后,从柜子顶端抽出一根鸡毛掸子来。
点了点条案,呵令儿子,“起来,趴上去。”
风梓霁看着父亲手中的鸡毛掸子,没有动,只是张口轻轻唤了一声,“爹爹。”
“什么时候学来的偷偷摸摸的坏毛病,自己说,该不该挨打!”风陵川并不退让。
风梓霁脸一红,他并非要逃避责罚,只是,他不想父亲用这个打他,感觉像是在教训几岁的小顽童。
一掸子抽到手臂上,“不许磨蹭。”
风梓霁揉了揉火辣辣的手臂,无耐之下,只得起来,走到条案边。
抽掉汗巾,褪下裤子,刚露出两个臀瓣,便已经连耳根子都羞红了。
见儿子乖乖趴好,风陵川扯了裤头往下拉了拉,这才扬起掸子抽了下去。
啪,啪,啪,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回响。
一记就是一条红肿起来的肉檩子,臀肉随着起伏的掸子颤动,疼痛由表及里,扩散开来。
风梓霁紧紧地拽住桌沿,告诫自己不要乱动。
疼爱归疼爱,可是收拾孩子,风陵川绝不手软。
虽然只是一根掸子,风陵川手上使力,还是打得风梓霁痛不欲生,眼泪止都止不住地往下淌。
见儿子又咬紧下唇强忍,风陵川狠抽了一记之后,呵问道,“可知道错了?”
霁儿松开下唇,被紧随而来的一记抽得低声呜咽起来,一边憋住抽泣,一边大声回答,“霁儿知错。”
又抽了几记,“以后还敢不敢再犯?”
“不敢了。”
风陵川见儿子的屁股上布满横七竖八的红杠子,有些地方抽得重些,已经开始淤青了。
一时心疼,丢了掸子,拉儿子起来,用衣袖帮他擦掉眼泪,“告诉爹爹,你错在哪里?”
“霁儿不该偷爹爹的令牌。爹爹英明神武,一定能救哥哥,霁儿不该不与爹爹商良,自作主张。”
风陵川被儿子真心实意的一句“英明神武”夸得头冒冷汗。战场上风云变幻,此次一战,其实也是孤注一掷,连他都没有必胜的把握,霁儿却对爹爹信心十足。这单纯的孩子,叫他怎么忍心让他亲身经历这残酷的战争?
“你的确不该偷拿令牌,霁儿,好好记住,以后要想什么东西,不要偷偷拿,跟爹直说,若你不想说原因,爹也不会问。但凡你想要的东西,只要爹有,就一定会给你。”
风梓霁鼻子一酸,眨巴着眼睛,侧过小脸,轻轻靠在爹爹宽敞坚实的胸膛上,仔细聆听着爹爹的心跳声,爹爹曾说,他的心,只为霁儿而跳。
回到自己的房间,风梓霁抱住膝盖,将自己蜷缩在床角。
心中说不出的彷徨与无助。
爹爹这么信任他,把心都交给他了。可是他却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一直都不能,也不敢告诉爹爹。
他好害怕,日后爹爹若是知道了这个秘密,得震惊难过成什么样子,而他又将怎样面对父亲?
独孤鸿醒来的时候,似乎闻到了小树林清新的味道。
费力地睁开眼睛四下打量,他居然没有在军奴房里,也没有在旗杆之上,而是躺在一个低矮的小木房中,透过旁边那扇支开的小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这是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那一日,他举目遥望如血的残阳渐渐西沉下去,身子慢慢地冰冷麻木到没有一丝温度,恍惚中,只感觉自己正一脚踏入鬼门关中。
悄悄在心中对弟弟说了无数次对不起,哥哥坚持不下去了。念着念着,就昏了过去……
伸手摸了摸胸口,那两条鞭痕,已经上过药了,可是强烈的刺痛,仍旧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也是在提醒着他,他并没有死,而是活下来了。
屋内,只有他一个人,桌上,放着一只水壶。
口好干,嘴唇上全是裂开的口子,勉强伸手去够那水壶,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稍稍探起身来,牵扯到伤口,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一阵阵发黑。
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喘了息了好半天,才起身去提起水壶,壶是空的。
心中说不出地失望,只得扶着木墙推门出去。
母亲独自坐在小屋外的石凳子上,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了,只看到绸纱的裙裾被树林里潮湿的泥土地,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气。
鸿儿的脑海中,满是那日他被吊在旗杆上,母亲望着他泪光盈盈的样子。
本以为自己听到了父母那番对话,早已心如死灰。可是母亲这落寞的样子,却更惹得他心疼。
独孤鸿轻轻转身,去到厨房。
黑漆漆的小厨房内,有一方小灶台,灶上,静静地躺着两只鸡蛋,此外,再无其他可以吃的东西了。
默默地蹲在低矮的灶旁,在灶内搭起树枝,开始生火。
膝盖顶着胸口,鞭伤又裂开了,疼得鸿儿一头冷汗,心烦意乱。
鸿儿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想着,没什么大不了的,疼习惯就好了。
灶膛里燃起了忽明忽暗的柴火,映照地鸿儿苍白的脸也似乎有了一丝血色。
水开始在锅中欢快地翻腾,鸿儿将蛋打了进去,用小火慢煮。娘亲只爱吃七成熟的糖心蛋,鸿儿小心地控制着火候。
端了冒着热气的荷包蛋放在石桌上。鸿儿半蹲下去,“娘,外面湿气太重,坐久了伤身,您先吃点东西吧!”
独孤蓝并不看儿子,随手端起碗来便往地上倒。
独孤鸿惊呼一声,伸手去挡,手被滚烫的水烫得通红。可是,却没能挽救得了那两只可怜的荷包蛋,直至落在地上,溅出里面嫩嫩的蛋黄。
一丝雾气浮上深棕色的眸子,急忙垂下长长的眼睫遮挡,可是他的小动作,又哪里逃得过母亲的眼睛?
独孤蓝看着儿子,冷冷地哼了一声:“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