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血刑祭旗(1 / 1)
看着鸿儿渐渐隐没在黑暗中的单薄身影,独孤蓝冷冷地说道,“风陵川,我告诉你,为什么我赌定你会输。你是唯一进了我们鬼方总坛,没有娶神女为妻,却还能活着出来的人。鬼方族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你,他们给嫁你为妻的女人下了蛊毒。”
风陵川扭头盯着独孤蓝,眼神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入了独孤蓝的心中。
独孤蓝冷哼一声,“洛汐到真是对你用情至深。她虽身中蛊毒,但是只需将毒素逼到胎儿体内,滑掉胎儿,便能尽解此毒。可是她居然用内力将蛊毒控制在自己体内,宁可日后受尽蛊毒加倍反噬之苦,也要为你生下孩子。只可惜,那孩子是个难有作为的病秧子,能保得小命多活几年,就不错了,根本没法继承你胸怀天下的大志。洛汐已经再无生育能力,若你还是铁了心的专情于洛汐,或是冷血无情,看着鸿儿去送死,那你就等着做断了风家香火传承的不孝子孙吧!”
早就觉察出夫人有些不对劲,实难想到那一个个避而不见的夜晚,不是对他的背叛做出的惩罚,而是独自去承受那剜心蚀骨的痛楚。风陵川掌心用力,一只杯子,被捏得粉碎。
日上三竿。
独孤鸿褪掉上衣,被高高地挂上旗杆。
带着倒刺的长鞭在空中一甩,发出嗡嗡地鸣响声。
“啪”地一声,击打在胸口,从肩至腰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撕心裂肺的痛,让鸿儿的眼前忽然一黑,心跳停止了半拍,然后,他开始深深地喘息,呼吸进肺部的空气,又闷又苦。
两鞭,打出两道交错的、深可见骨的血痕。
鲜血慢慢滑下,滴落在地上那张齐国的姜字大旗上。
鸿儿的眼前闪过一幅画面:小时候,他站在大街上,看着官兵们往一扇朱红色的大门上贴封条。从此,那扇被封的朱门里面,就成为了寸草不生的禁地。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鞭痕。
也许,他真的是个妖孽,正被这两道鲜红刺目的血痕,从此封印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莫名地,心中生出一丝恐惧。
他正在等死,不是立刻死去,而是明知牛头马面就在前方招手,他却无法止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灵魂被一丝丝地从体内抽离。
死了之后,就再也看不见这大好河山了,他甚至来不及驰骋沙场,为开创一个太平盛世,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等到伤口开始愈合,鲜血回流之际,施鞭之人又补上了两鞭,再次将肌肤撕裂。
独孤鸿疼得浑身颤抖,似乎还能看到鞭梢刮下的嫩肉,顺着鞭子的去向,落到下面的泥土地上。
微微眯眼,透过炫目的阳光,四下张望。
从他被挂上旗杆的那一刻起,便一直没有看到过父亲。
母亲被两名风雷死士“看护”着,站在房檐之下,静静地望着他,眼中泪光盈盈。
鸿儿扯开干裂的嘴唇微微一笑,那笑容纯净地就像刚出生的婴孩。
够了,足够了。
爹爹从未想过有他这个儿子,对他向来冷漠。
一直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期望,得不到,除了失落和遗憾,也不会伤心到绝望。
可是娘亲,怎么能说他的出生只是源于一场算计,说她从来都不爱他,说只是利用他来牵制父亲呢?
十六年来相依为命,点点滴滴的温情,他不相信那一切都是假的。
春日里,柳絮飘飞,花开遍野,娘亲采来野菜做了他最爱吃的春元,难道这不是爱?
夏日里,艳阳高照,酷暑难挡,娘亲亲自拿一方冰丝手帕为他擦汗,难道这不是爱?
秋日里,金风送爽,橙黄橘绿,娘亲用新鲜的水果换来鸡肉给他吃,难道这不是爱?
冬日里,漫天飞雪,寒风刺骨,娘亲递过来一双暖融融的皮毛手套,难道这不是爱?
娘亲,她一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白天,独孤鸿被赤阳烤得头晕眼花,汗流不止,汗水滑过伤口,盐份腌着嫩肉,疼得他浑身痉挛。可是,他又不能不喝水,不流汗,那样的话,很快,他就会被晒成一具干尸。
晚上,嗜血的蚊虫闻到血腥味,直往他身上扑,欢天喜地的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风梓霁将驱虫药草混在火把的焦油里,手持火把,整夜守在旗杆边。
鸿儿睁开模糊的双眼,看着一手拿着火把,一手不时捂嘴极力地压抑着咳嗽的弟弟,扯着干哑的嗓子,费力地说道,“霁儿,夜里风大……蚊虫太多,别……站在这里了,快回屋去睡觉。”
“哥哥,别担心,我无碍。我不能看着你就这样送死,爹爹一定能想到办法救你。千万不能放弃,我会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坚持下去,同生,共死……”
几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风梓霁的肩膀,在单薄的绸衫上晕染开来。
那是哥哥的眼泪。
淡淡的温度,激荡起他体内的血液迅速流转,他们之间,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无需太多话语,自可心领神会。
风梓霁挺了挺腰板,站得笔直,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神情坚定。
昨晚,爹爹来找过他。
爹爹第一次没有把他当成孩子来抱,而是像面对大人一般,拍了拍他的肩,“霁儿,哥哥要去给齐裕王祭旗,没有退路。这两天,你好好守着哥哥,鼓励他挺过去,不能让他出事,更不能让他死。给爹爹两天时间,别问为什么,只需乖乖陪哥哥等着爹爹就行。”
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两天时间,不眠不休,他定要全力守护好哥哥,等待爹爹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