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爱如山沉(1 / 1)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风梓霏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一阵风从身后旋过,掀起乌黑的发丝轻轻拍打着后背。
风梓霏揉了揉眼,“哥哥,刚才是什么东西窜到窗外去了?”
“哦,是只大老鼠。”
风梓霏看看桌上盘子里的食物残渣,再看看哥哥,“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二哥,这硕鼠偷你的粮吃,咱们弄点药来药死它。”
马昇气得脸都白了,真想使力拧一把熊孩子的脸。
实际上,风梓霏的脸正红肿着。
风梓霁爱怜地拿过一只冰袋去敷霏儿红肿的小脸,“二叔又打你了?”
“嗯。”霏儿嗲着声音,委屈得很,“霏儿练不好二伯教的动作!”
风梓霁心疼,却又无耐,风家的男儿,都是自五岁起便被送进上善轩里去磨炼,有能耐的风家子孙,凭借自己的本事,打出上善轩,被委以重任。没能耐的,可能终其此生都只能呆在上善轩内,受尽歧视与侮辱。
只有他是例外,爹爹顶着风家长辈们施加的重重压力,硬是展开羽翼,护着他,不但不让他进上善轩受苦,还总是纵着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任何事情。
“二哥,爹爹什么时候回来看霏儿啊,他是不是不要霏儿了?”风梓霏轻晃哥哥的胳膊。
风梓霁抱住弟弟:“霏儿这么乖,三叔怎么舍得不要你呢?三叔很快就会回来看霏儿了。”
风梓霏的生母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去世,他一岁的时候,三叔风陵渊奉命戍边,已经有近七年没有回家了,所以他从小就跟着大伯,由大伯母洛汐抚养长大。
小家伙对自己的爹爹几乎没有印象,但是,他心中牵挂,常常依照大伯的样子,描摹出一个威武英俊,又疼爱他的爹爹的形象。他对爹爹有着无限的向往,总觉得爹爹会抱着他上街,给他买好吃的果脯,而且,爹爹一定舍不得打他。
眼看着日头已斜,风梓霏眨巴着眼睛,把眼眶中晶莹的泪珠咽了回去,虽然极不情愿,还是乖乖站好,依依不舍地跟哥哥道了别,这才继续回去练武。
风梓霁叹了口气,一个孩子这么乖,另一个孩子就……
果然,马昇从窗外跳了进来,气呼呼地在屋内转了两个圈子,飘飞的长袖扫倒了两篮子草药,“那个熊孩子,心太黑,居然想拿药来药我,下次抓住他,定要打烂他的屁股。”
“哦,这么说来你承认自己是硕鼠了?”
“我哪有……不公平,不公平,我也是你弟弟,你只管抱他哄他,却把我当做硕鼠来撵得四处乱窜。”
风梓霁无语,这家伙每次来找他都很自觉地把他的住处扯成乱麻一团,没有受罚便是好事,还好意思让他来哄,“谁撵你了?你现在就是神农谷的一个无名药童。是你自己做贼心虚。”
“对啊,我又忘了。”马昇一拍脑门,将脸凑过去,“嘿嘿,我是贼,那你就是贼王。”
这马昇惯会蹬鼻子上脸,风梓霁干脆不理他。
风雷的冰石密室内,独孤鸿从寒冰石上撑起身子,这已经是他三天之内挨的第十七个十记了,臀上黑紫肿胀,疼痛难忍。
风陵川对他,可谓吹毛求疵。早了迟了要罚,武功招式不到位要罚,书背错了要罚,战术分析有误要罚……
他现在一看到那玉萧就害怕,耐何好不容易可以靠在墙角休息一下的时候,风陵川居然手持玉萧吹起了曲子。
曲声悠扬婉转,只是,他无心欣赏这“凶器”所带来的听觉盛宴。
风陵川给他布置的功课太多,几乎没有时间休息,现在真是站着都能睡着。
子时,独孤回到石室,臀上肿胀烧灼着疼,坐也不是,立也不是。
魏明阳拿来伤药要给他上,可是,他说什么也不愿让魏明阳帮忙上药。那个地方,即使是父母给上药,也会觉得害羞,更何况是外人。
魏明阳安慰他,“鸿少爷,你别怕,伤处要及时上药才好得快。风雷死士受罚那可是家常便饭。”
“受罚都是打那里么?”
“打哪里?”
独孤鸿脸一红,“依照风雷的规矩,死士犯错都会怎么罚。”
“一般是鞭背,或是脊杖……”话未讲完,又看到独孤鸿风一般,跑了出去。
魏明阳纳闷,怎么鸿少爷每次听他说不上两句话,就逃得飞快呢?
独孤鸿心中恼愤,赶着去临渊堂找风陵川理论。
风陵川坐在案前昏暗的油灯下,看着手上那些夸夸其谈的军报,正觉心中火气不顺,就看到鸿儿很英勇地跑来撞枪口了。
“父亲大人,您不能因为鸿儿不懂风雷的规矩,就随心所欲,欺负鸿儿。”
“为父怎么欺负你了?”
“风雷的规矩是脊杖或鞭背,您不能总是像责罚无知顽童一般,让鸿儿那样挨打。”
风陵川冷笑,“你怎知自己不是无知顽童。”
独孤鸿冷冷地顶回去,“鸿儿早就长大成人了,是可以保护我娘,保护弟弟的男子汉。”
“就算你是男子汉,可是连这风雷都是为父的,要怎么罚自然是由我说了算……你不来提醒,我到还忘了,风家的规矩,受罚是要去衣的,这几日都没有让你去衣,下次记得去衣受罚。”风陵川说完,继续埋头批阅公文。
独孤鸿气,半夜三更专程跑来找父亲理论,争来的却是去衣的“福利”。
风陵川处理了半天公文,抬头看见鸿儿还愤愤不平地立在那里没走,“怎么还不回去,是想现在就去衣挨一次板子吗?”
独孤鸿转身离开,临走之前,瞪了风陵川一眼。
没错,从风陵川的角度来看,这臭小子确实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回来。”风陵川叫道。
独孤鸿立定转身,桀骜不驯的表情。
风陵川起身踱步至鸿儿面前,盯着长得跟他差不多高、俊气英挺的儿子看了半晌,“鸿儿,爹并不想将你培养成没有感情、没有原则的死士,你有你的理想、你的抱负,你娘一直都喜欢英雄好男儿,相信鸿儿不会让你娘失望,虽然爹的心早已给了夫人,此生也只会给她一人,但是你娘总会因为有了鸿儿而深感不枉此生。
父亲难得一见的温和,让独孤鸿的心中涌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微张了张嘴,一声“爹爹”在喉头转了几转,最终还是喊不出口。
风陵川伸手拍了拍鸿儿的肩,这肩膀今后注定要担起更加沉重的担子。
每日卯时,独孤鸿准时来到冰石密室,风陵川给他布置了功课之后,便赶去上早朝。下朝回来,则一边处理公文,一边亲自教授武功兵法。
如此,两个多月过去,鸿儿在风陵川的严厉教导之下,将所学的知识融会贯通,武功学识都不止上了一个台阶。
身处风雷,充耳不闻窗外事,可是外面,却着实发生了两件大事。
六月初一,为大晋国戍边达七年之久的三老爷风陵渊蒙皇上恩准,特许回家省亲。
六月初二,有联名密折送达金銮殿,状告风陵川私通敌国。风陵川被抓入狱,关进死牢。
独孤鸿端立在冰石密室内,有些心慌与彷徨。
每次都比他早到一刻的父亲,今日居然迟迟未到。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转身跑出密室,差点跟一名急奔而至的死士撞了个满怀。
那名死士将手中的一册卷轴塞到独孤鸿的手中,“鸿少爷,风家出大事了,你带上这个,赶紧出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