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梦靥(1 / 1)
与上次一样,路吟白能清晰地感觉出这是个梦,从感官上来说,这是个非常真实的梦,阳光透过低矮的窗柩照射进来,给这个阴暗潮湿的空间带来一丝难得生气。路吟白没有来过这个地方,看这堆满半个屋子的柴火,应该是个柴房,晨星岛还用着很原始的火灶,这样的柴房每家都有。
耳边响起些许声响,路吟白把目光转向门口,就看见唐岙鬼鬼祟祟地蹲在那里紧贴门板不知道在干什么。
“唐岙?”路吟白喊了他一声。
唐岙恍若未闻,双手动来动去在门上不停地弄着什么,路吟白疑惑地走过去蹲在他旁边,只见他拿着一根细铁丝从门缝中穿出去,正费劲地挑动横在柴门外头的门栓。这小子打小就调皮捣蛋,没少被关柴房,久而久之练就了一手从里面开门的本事。
“你的技术退步了啊。”路吟白调笑着说。
要是在平时唐岙早气急败坏地扑上来堵他的嘴了,可今天的唐岙尤为安静,他眯着眼睛盯着门缝,四周安静地只剩下他紧张的呼吸声。路吟白怔了怔,他伸出手,想想摸摸唐岙的脸,手却从唐岙的脸上穿透了过去。
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路吟白骤然缩回手,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跟上次不同,这次的梦更像在看一场电影,而唐岙不过是投射到电影荧幕上一道虚幻的光线。面前的唐岙穿着两年前路吟白给他买的那身衣服,柴房?路吟白想起唐婶说过唐岙被关在柴房里,这难道是两年前唐岙失踪的那一天?
门外的门栓啪一声掉在地上,柴门打开了,路吟白跟在唐岙身后出去,唐岙重新栓上门,快速地跑回自己的房间,门外已是夕阳西下,在地里忙活的唐叔唐婶很快就要回来了,唐岙快速跑回自己的房间,胡乱地收拾了东西,接着拿了纸笔,路吟白就站在他的身侧,看见他写下‘今夜后山见’,还画了个蠢兮兮的卖萌符号,但他显然很紧张,笔画都歪歪扭扭的。
唐岙折好纸条,背着行李跑到路吟白家后门的墙边,紧接着后退了两步,助跑起跳,几下就翻过了后墙,路吟白就不需要翻墙了,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好像一场幻影,他往前走了两步,轻松地穿过了墙壁。
墙后是路吟白房间后的小院子,斜长的槐树下面长满了杂草,路吟白看到了槐树下的坑,很明显的一处坑,顶多没过膝盖,但唐岙说昨天摔里头摔懵了?
不过是一时的发呆,他跟唐岙之间已经拉开一段距离了,路吟白急急忙忙跟上去,唐岙熟门熟路地摸到路吟白的房前,为了防止路吟白逃跑,路启在房门上落了一个大锁,两边的窗户早被木板封了起来,唐岙叹了口气,又绕回房间侧面的窗子,敲了敲窗户,压低声音喊道:“阿白,阿白……”
晨星岛上经常收不到手机信号,在路吟白被关起来的那一个月里,唐岙就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与路吟白联系,然而今天房间里却没有响应,可能是又被路母叫去批评教育了,唐岙没有时间等路吟白回来,他在这里待的越久就越可能被发现,最后只得咬了咬牙,把纸条从窗户的缝隙里塞了进去。
唐岙很清楚地记得路吟白的房间构造,侧边窗户下面是一张书桌,路吟白从门口走进来应该就能发现他扔的纸条,做完这一切,他按原路返回,路吟白就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路过那棵槐树时,突然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除了唐岙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路吟白缓缓地回过头去,看到身后的那个人,当即像有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冰冷的感觉从头顶蔓延至脚底,路吟白整个人都僵硬了,他看到路启站在那边,目光阴沉地注视着唐岙离去的方向,手里捏着唐岙留下的纸条,然后从兜里摸出火柴,就地把纸条烧毁,像是坚定了什么,他握了握拳头,转身离开了。
所以路吟白根本没有收到唐岙所说的字条,是因为字条被路启烧掉了?不,路吟白摇了摇头,在温暖的阳光照射下,他的身体逐渐恢复知觉,这只是个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现在所梦到的场景,都是别人跟他复述过的,因而产生相同的梦境也不足为奇。
等他猛吸一口气恢复平静的时候,唐岙早已不知所踪,不过按照唐岙之前的叙述,路吟白很快就在后山的榕树下找到了他。这家伙坐在榕树延伸出来的根茎上,单手支着脑袋,他的另一只手里捏着一枚玉片,很劣质的玉片,是路吟白小时候从家里拿出来玩腻了之后随手给了唐岙的,结果唐岙一直留着,还非要强调是定情信物。
唐岙时不时地站起来去看看山下小路的情况,只要是小小的动静,他都满脸希翼地跑过去看,再失望地回来坐好。
“我就在你身边啊蠢货。”路吟白笑着说,一边揉了揉酸酸的眼睛。
但是唐岙哪里听得见,他一边又一边地重复着站起坐下的动作,太阳落下又升起,东方的天空渲染了半片金黄,晨曦的微光笼罩着村庄,山下的公鸡开始啼鸣。
小路上再一次响起了动静,唐岙再一次抬起头,这次确实来了一个人,只是那人不是路吟白,是路鸣。
唐岙一下站了起来,把脚边的行李袋踢到树后,“五叔,早啊。”他傻兮兮地笑着,企图掩盖他刚才的行为。
两年前的路鸣精神状态比现在好很多,体格也壮硕许多,他指了指唐岙藏在树后面的行李袋,说:“拿上,然后跟我走。”
唐岙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愣愣地站着。
“如果你想找吟白,那就跟我来。”路鸣的语气不容置喙,与平时的随和不同,此时的路鸣十分严肃,那张跟路启相似的脸上也带上了刻板的神情,甚至还有一点……阴沉。
路吟白有十分不好的预感,“别去,唐岙别去。”他着急地喊着,试图拦着唐岙,只是无论他如何叫喊,如何挥动手臂,所出现的不过是眼前画面的一丝波动。
唐岙仅仅是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听从路鸣的吩咐背上行李往山下走去,“阿白是不是不方便出来?还是跑出来的时候被抓回去了?路叔叔有没有对他怎么样?”
他喋喋不休地问着,路鸣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太阳已渐渐升起,有几家门内发出响动,他带着唐岙绕了点远路进入路家,却没有带唐岙去路吟白的房间,那扇只有在祭礼前夕才会打开的厚重木门竟然打开了,暗房里点着蜡烛,朦胧的纸窗上映出几个扭曲的人影。
路鸣推开门,路启就在暗房里,另外还有路家的几位长辈,围绕着暗房的石床站好,石床上放着一把精美的隐刀。
梦境就在此时戛然而止,路吟白的头隐隐作痛,他直起身揉了揉太阳穴,身上披着的毛毯顺势掉了下来。
“学长你醒啦。”一旁的苏隐秀轻声说。
路吟白头疼地不想说话,只是哼哼了两声,路鸣已经离开了,苏隐秀大概是为了陪他,就在石桌上整理刚才从路鸣那里听来的笔记。
苏隐秀看着他皱眉的样子,又问:“这里风大,学长可能着凉了,要不要喝碗姜汤?”
路吟白摇摇头,“我先送你回房,我要去找林越商量点事。”
因为路母的嘱咐,路吟白也不放心把苏隐秀一个人扔在外头,所以每回都要亲自送她回房,再叮嘱她不要乱跑,才放心离开。
要找林越很容易,下午的时间他铁定在祭场里跟着几位长辈忙活,路吟白把他拉到角落,从他上衣口袋里拿出烟,点燃抽了几口。
林越僵硬地扯了扯嘴,夺过烟塞到裤子口袋里,“大少爷你找我就是为了抽烟?就不能有点正经事,哈?”
“这次你可说错了,我还真有正经事找你。”路吟白神秘兮兮地说。
林越看他一脸欲说还休的表情,心里阵阵发毛,“我先说,我做人可是非常有尊严的,丧权辱国的事我可不做!”
路吟白靠着墙,青色的烟雾迷糊了他的脸,他掸了掸烟灰,用沉重的语气说:“林同志,组织叫我来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林越满脸戒备,毕竟路吟白花花肠子多,他不谨慎一点就会被带坑里去。
路吟白看了看周围没人,凑到林越耳朵边问:“我听我爸说最近要出岛采购祭礼所需的东西,负责开船的是不是你?”
林越点点头,“是我,不过你想坐我的船出去是没门了,因为路叔要跟我一起出去,我可没有胆量在他眼皮底下把你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