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鬼月光11到14章(1 / 1)
11 深夜重上钟楼
“哎,警醒点儿,一会儿,我猜她肯定还梦游,咱们一起跟着看看到底能发生什么事好不好?”杨雪压低了嗓音,神色紧张。她原来不是神经质的女孩子,不过在学院里沸沸扬扬的死人事件影响下,不得不把自己那些女孩子特有的敏感神经末梢调动起来。
杜薇点头,和衣躺下,拉过毛毯盖上。那根解开的绳索,扔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她没再去注意。几天来,一直困扰的绳结难题解开,她的精神十分放松,只躺了不到三分钟,便缓缓进入了梦乡。
她第一个梦见的是舅舅司徒,满身是血,躺在古床上。空气里,到处是血腥气,浓烈刺鼻。
“舅舅——”她大叫。她知道舅舅已经死了,当然不会答应自己。
“西门——”她又叫,西门不在,她慌乱的去找自己的电话,摸遍了口袋,也没找到。
一阵风卷过,古床前出现了一个瘦高的男人,穿着件古怪的灰色长袍,晃晃荡荡的。看不到他的脸,却看见有条乌油油的长辫子垂在他肩后,辫梢上,系着个碧玉雕刻成的蝴蝶,栩栩如生,展翅欲飞。
“是古代人?那么长的大辫子——”直觉上,她感觉到那男人强壮而凶悍,而且对方手里抓着一条皮带,向司徒脖子上勒过去,残忍凶猛,一下子就把司徒拖了起来,拖下床,向门外头也不回地走。
恍惚中,司徒一下子变成了林凯,手里举着一个硕大的信封,向半空无力挥舞着。
“林凯——”她不敢再看,林凯的眼珠跟舌头正在奇怪地向外突起。她好像又看见了孔东,在半空可怜兮兮地漂浮着,舌头同样伸在嘴唇外面。
刷啦——
她的耳朵里传来这种声音,神智同时恢复,从稀奇古怪的噩梦里醒来。她并没有睁眼,感觉到有阵风正从自己床前经过。宿舍的门开了,风卷出去,无声无息。她睁开眼,正看到门边地上,一点点正在消失的裙裾。
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她已经做出反应:“那是苏蜜的睡袍一角,不过——这件睡袍虽然长,穿在苏蜜身上,只到脚踝,绝不能拖在地上。唯一的解释,苏蜜突然变矮了或者……”她从床上弹起来,*嚓的闪出一道寒光。
杨雪也像只轻手轻脚的小猫一样起床,低声提示:“小苏带走了绳索,我看是进了水房。”
门仍旧开着一条细缝,走廊里的灯光照进来。只要有光,杜薇就不怎么害怕,轻轻拉开门,蹑足踏上走廊,向水房里张望。出乎意料的是,水房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
杨雪一愣,几步走到洗手间前,也没有人。
“怎么?没人?”杨雪有些迟疑,按照她的分析,苏蜜应该就在这两处地方。
远处,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杜薇无意识地向走廊尽头一望,一个模糊的身影正踏进电梯里,似乎就是苏蜜。
“追——”她叫着,发足狂奔,撞开电梯间的玻璃门,指示灯显示,电梯正在高速降落,目标为一楼大厅。女生楼只有一部电梯,她只犹豫了一秒钟,马上扑向步行梯,急速奔跑下去。杨雪跟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小苏要去哪里?你能猜到吗?”杨雪急促喘着气,有好几次拐弯时收不住脚,直撞在墙上。她们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引起阵阵回声,特别是两人此起彼伏的急促喘息声,听来更是恐怖。
“不……不知道,追上再说——”杜薇忘掉了一切。潜意识里,她知道那个人是苏蜜,但又有某些地方,跟苏蜜不同,比如那件拖曳在地的睡袍。
她们跑到二楼拐角,已经听到电梯门“叮”的打开的声音。等到下到大厅,远远看见,苏蜜直挺挺的身影已经在楼左面十几米处,并且正急速转折,向楼后走去。大厅里冷冷清清,传达室的看门大妈也睡了,毫无人声。
“她要……她要去哪里?”杨雪扶着楼梯,停下脚步,大口喘气。
“不知道,走吧!快走——”杜薇冲出厅门,借着路灯的光,遥望三十米外的苏蜜,越发觉得,她的背影看上去更像自己印象中的另外一个人,是谁呢?急切中,她只觉得背影有些面熟,却想不到是谁。
苏蜜一路向北,睡袍一直拖在地上,行云流水一般向前走,上身挺直,一动不动。
“她是不是被鬼附身了?”杨雪偷偷嘀咕着,这个钟点,校园里一片沉寂,看不到半个人影。看苏蜜走去的方向,应该是直向钟楼,杜薇心里忍不住一阵阵发慌,急忙取出手机,拨西门的号码。不过,手机开始低电报警,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没电了。
十分钟以后,苏蜜已经走到钟楼门口,身子一闪,直接进了大厅。
杜薇跟杨雪藏身在一棵大雪松树后,钟楼里黑乎乎的,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怎么办?要不,咱们退回去?跟保卫科报告?”杨雪准备打退堂鼓。
杜薇摇摇头,她想再看看,到底苏蜜要搞什么。就在此时,前面突然亮起了灯光,是杜薇最熟悉不过的白纸灯笼,三盏,分上、中、下排列着,泛着幽幽的白光。灯笼光芒照亮了三楼外墙的大钟,那根孤零零的时针向天挺立,如同一柄出鞘的宝剑,不过,却是锈迹斑斑,只是一块毫无价值的废铜烂铁。
“啊——啊……天,薇,你看那个时针上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杨雪一下子叫起来,无法控制失态,从树后跳出来,用力向钟楼顶上指着。其实,不用她指,杜薇也看见了。正像苏蜜讲过的梦境一样,时针上穿着一个人,一个披散头发的女人。
“嘀嗒、嘀嗒……”她们听到水珠跌落的声音,钟楼前的地面上,汪着一大滩血。那种声音,就是女人身上的血跌落发出来的。
一瞬间,天空突然出现了一轮满月,白花花的月光照在那个女人身上,能看得出,她正在缓慢地挣扎,手脚都在不停抽搐。她的头发倒垂下来,像一株古怪植物的根须。
“今天……初几?”直接中,杜薇知道今天绝非十五满月之夜,因为刚刚过了鬼节没有几天。
杨雪犹豫了一下:“应该是……月底,要不就是初一,反正不会是十五和十六。你看,月亮怎么会这么圆,而且月光那么亮,是不是……啊,鬼月光!我记起来了,是那本书,《鬼月光》——”
那本书上,蹩脚的故事里,每次被害死的鬼魂出来寻找仇家,天上就一定会有圆月,有最明亮的月光。
杜薇看看自己的衣服,在月光里一片洁白,她不知道该不该害怕,因为此刻所有的思想都趋于麻木。她看到三楼的窗户打开了,苏蜜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伸手去够女人的后背。对了,那女人是被反绑着的,两手背在后面,姿势非常别扭。苏蜜大半个身子都探出来,终于抓到了女人的手,开始解绳子。
“她一定是在给女人解绳索,对不对?”她问,听不到杨雪的回答,扭头看的时候,杨雪跌坐在地上,无力地垂着头,双手揪住地面上的杂草,两腿不住地筛糠似的哆嗦。
“杨雪,你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她蹲下身,去拉杨雪的胳膊。
杨雪突然抬头,头发披散在额前,发出阵阵阴冷的怪笑:“对,对啊,她就是要给那贱女人解绳索。你呢?你要不要去帮忙?嘿嘿嘿嘿,这贱女人嫁给老头子,本来为的就是他的钱——”一边说,一边不住地伸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这个动作,让杜薇浑身冷汗直冒,不由自主重重地后退了一大步。因为她知道,只有满腮胡须的男人才会下意识地做这个动作,也就是“捋胡须”的动作。此刻,杨雪相貌没变,但神态动作,已经换成了一个男人。
“杨雪,别吓我好吗?咱们快走!”她扭身要走,杨雪已经闪电般抓住她的左手,力气大得惊人。
杜薇挥动*,向杨雪迎面刺过去。在她的印象中,杨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乖乖女,所以自己这一刀根本就是虚晃,生怕伤了对方。没想到,杨雪另一只手轻轻一扭,便把*夺在手里。
“给我来吧!让你们看看,这背叛了主人的贱女人到底是什么下场!”杨雪抓住杜薇的肩头,推搡着向钟楼走过去。
苏蜜一直在解绳索,她距离那女人的身体比较远,伸手非常吃力,不过她已经尽了全力,头发全部披散开。
“苏蜜,当心!”杜薇叫起来。这真的是个噩梦,因为突然之间,自己的两个好朋友同时牵扯在里面,让她根本无法相信。
杨雪哈哈大笑:“解吧解吧,我再给你一天一夜的时间,谅你也解不开,哈哈哈哈,我当初之所以系得这么紧,就是故意让贱女人难受,永远都解不开,永远都做我的狗……”
杜薇气急了,向前跑了几步,大声向上面喊:“苏蜜,快下来,快去找人帮忙——”苏蜜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只是手忙脚乱地解那绳索。突然间,一滴水珠落在杜薇脸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她伸手去抹,掌心一片血红。
她抬头向天上看,女人挣扎着抬头:“我……好……苦……啊……”声音凄惨,听来让人头皮发麻,汗毛倒竖。隔着**米的距离,杜薇看见了她的脸,如在水房里遇到的一样,她的眼睛是两个黑乎乎的大洞,表情古怪冷漠。她的手和脚都在缓缓挣扎蠕动着,像水底蛙人的慢动作一样。
“你看,那根表针很长,足够容纳三个人同时穿在上面,对不对?请吧杜小姐,你可以选择是穿在苏蜜上面还是下面。哦,对了,钟楼上面很凉快的,我想你会很快适应习惯。”杨雪笑得像个十足的恶棍,但她身体里具备的巨大力量,肯定是杜薇无法对抗的。
“你到底是谁?学校里的杀人事件都是你做的?”杜薇问,她想死个明白。
杨雪哈哈大笑:“是、是,是我做的,几个多管闲事的学生,一个偷拆别人信件的老婆子,还有你舅舅,一个自作聪明的茅山道士——知道吗?我最不喜欢别人来管我的闲事,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无论在人间还是鬼界,我都要做钟楼的主宰,千秋万代流传下去……”
她在杜薇肩膀上用力推了一把,杜薇踩进血泊里,脚下黏黏的,头顶,女人身上的血一直向下滴着,落在她头发上、肩膀上、衣服上。她一直试图保持镇定,试图找出摆脱困境的方法。她最后悔的是,竟然没早一点检查手机电池情况,在最关键的时候,连通知西门都没法做到。
“如果舅舅在这里,他会怎么办?”
“如果我是西门,又会怎么办?”她假装顺从,缩着脖子站在血泊里。苏蜜一直都在解绳子,对下面发生的事置若罔闻。
“上楼吧,上楼!你那个又蠢又笨的同学,还在解绳子。贱女人还知道出去找帮手回来?哈哈,在这里,我才是老大,谁能动得了我?你那个蠢舅舅就是榜样——”
一提到舅舅,杜薇心里腾的燃起一股怒火,连害怕都忘了。
她踏进大厅,机械地抬腿上楼,杨雪跟在后面,不停地神经质地大笑着。
这是她第二次进钟楼,每上一级台阶,她心里都会“咯噔”响一下,因为在没有外援帮助的情况下,要想摆脱困境,无疑非常困难。
“请问,你是谁?你肯定不是杨雪,那么杨雪在哪里?死了吗?”她扭过头,故作轻松。单看后面这人的相貌、发型、衣着,都肯定是同宿舍两年的杨雪无疑。
“我是……孙桥,嘿嘿,听说过吧?”
杜薇摇摇头,故作迷惘,其实她早就想到,孙桥正是《鬼月光》那个故事里的管家,为了得到穆老爷的女儿,动手杀人,除了貂禅姑娘外,没留一个活口。
杨雪龇牙咧嘴地笑起来:“别装蒜,贱女人给你那本书,不就是要告诉你这个故事吗?我是孙桥,她是貂禅,嘿嘿,我杀了她全家,目的当然是得到她。你看,能够穿在那根表针上,永远跟时间同步,永远都不会老,这样不好吗?”
杜薇已经走上二楼,再向上去,看到二楼、三楼之间的拐角处,那块被小刀划去的墙皮,竟然已经复原。她略停了停,那地方画的是《鬼月光》的封面,不过最下面不是一张床,而是一句长长的咒语。咒语,她很熟悉,就是林凯练习簿上暗藏下的词句。
“你看,那个无聊的男生,为了这句咒语送了命。我早知道,红颜祸水,贱女人一直都在企图吸引别人来救她,嘿嘿,她用什么吸引人家,不过是被我玩腻了的身体而已。我没法消除这咒语,所以只能日夜警醒地看守,谁知道它,谁就得死——”
杜薇回想起林凯的死,心里也有隐隐的抱歉。如果自己没在麦当劳逼他说出秘密,或许他不会死。
“快走!等会儿没了月光,杀人也没劲了!今晚上,大家可以糖葫芦一样穿起来,我想这足以警告那些无聊的人,别再来管我的闲事了吧?哈哈哈哈……”杨雪又狂妄地大笑,此刻,她们已经站在三楼上。
苏蜜大半身已经在窗户外面,拚命给那女人解绳索。
杜薇知道,就算凭自己的智慧,解开这绳索也必须得费四十八小时以上的时间,更别提苏蜜自己了。
杨雪一步跃上去,抓住苏蜜的小腿,向外一送,大声咆哮:“去死吧——”
苏蜜啊的大叫一声,整个人都翻出窗外。尖利的时针是笔直向上的,她这样跌下去,很可能之间被刺中前胸,跟那女人一样被穿在针尖上。杜薇迅速滑步,从杨雪腋下伸出手,抓在苏蜜另一只脚上,死死抓着,向回拽。
“你想救她?嘿嘿,为什么不想想自己还能活几分钟?”近在咫尺,杨雪的脸白得惊人,眼珠子更是直勾勾的,泛着一片幽幽的碧绿色,像只被激怒了的野猫。她身上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像什么动物的内脏变了质一般。
杜薇扭过头,胃里翻腾着要吐出来,但苏蜜情况危急,让她根本没有时间管自己的胃。
“愚蠢的人啊!总是飞蛾扑火一样,就是不懂先保全自己?好吧好吧,我送你们三个一起下去——”杨雪伸手,一下子抓在杜薇肩膀上,凌空向外一甩。杜薇仍旧紧抓住苏蜜的小腿不放,此刻苏蜜的双手死死抱住大钟时针,两个人相连着挂在时针上,岌岌可危。
这种状态下,杜薇的脸几乎跟那被刺中的女人的脸并排靠在一起。月光明明白白地照亮了女人的脸,那两个黑洞突兀呈现,并且洞里似乎还有什么虫子在不甘寂寞地蠕动。
“我……苦……啊……”女人拖长了声音哀号着,充满了悲恸、郁闷,声音凄厉之极。随着她的嘴唇翕动,眼眶里那些虫子受了刺激般,扭动摇摆起来。
“呕——呕……”杜薇终于忍不住,张口大吐特吐,把胃里所有的液体全部吐出来,同时极力控制住已经崩溃的情绪,避免自己一时忍不住,松手跳楼而死。
“怎么样?挂在表针上的感觉还不错吧?现在,你们乖乖把自己穿在表针上吧,或许还能自由选择个舒服的姿势,别磨蹭了,快点儿……”杨雪又在叫,声音沙哑粗鲁,十足是个市井男人的动静。
12 女鬼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被我杀——或者自杀!”另一个声音响起来,杜薇一阵欢欣鼓舞,因为那是西门的声音,冷漠无情,声调不高却自然具备另一种威严。
杨雪愣在窗口,就在对面不到四米处,西门倒提着一柄波斯弯刀从暗处闪了出来,眼神冷漠,刀贴在自己肘后,严阵以待。
“哈哈哈哈,我一直以为你是我最终的对手,我果然没看错。西门,茅山派西字辈最年轻的弟子?大家不妨坐下来谈谈条件,任何?”杨雪把一只手摁在苏蜜头上,死死抓住,咬着白森森的牙,恶狠狠的眼神对准西门。
西门向侧面跨了一步,好整以暇:“好吧,说说看!我们茅山派求道的人最讲修身养性,总认为凡事好商量,总有解决之道,朋友请说吧!”
此刻钟楼外墙上,情况十分诡异。一个穿在表针上的滴血的女人,两个悬挂着的女生,地面上是一大滩触目惊心的鲜血,背景则是后面广阔无垠的S学院校舍和操场,一片宁静。
楼内相持的两个,一个是茅山道士,一个是孤魂猛鬼,针锋相对。
“你带她们两个走,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别踏进钟楼一步,怎么样?”杨雪靠在窗台上,目光森冷地向西门望着。
“可以,不过,S学院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办?记在谁头上?”西门冷笑,从窗户向下望,形势的确万分危急,因为苏蜜的两手拖着两个人的身体重量,肯定坚持不了太久。此刻,杜薇距离地面大概有七米多高,跌下去的话,轻则粉碎性骨折,重则终身残疾甚至有生命危险。
杨雪放肆地大笑:“记在谁头上?世界上那么多冤死屈死的鬼,又记在谁账上?别以为我怕了你茅山派的大名,实话告诉你,三秒钟内,我随时可以纠结七百恶鬼前来,你以为,一个人对七百个,有几成胜算?”她的指甲又尖又长,几乎要抓进苏蜜头皮里去。
苏蜜突然清醒了,如果说刚才她一直是处于一种半梦游半催眠的状态下的话,此刻,她是真的醒了,惊恐地大叫:“救命!救命——天哪,我怎么会在这里?喂,有人吗?救命……”她用力踢腿,要把杜薇甩开。
杜薇全部身体重量都在苏蜜的小腿上,摇摇欲坠,只能更用力地抓紧,同时大喊:“苏蜜,别慌!西门在上面,他一定能救咱们的,别乱动!”她向下看看,坚硬的青石地面泛着幽幽寒光,这样子跌下去,只怕要受重伤。她更怕苏蜜坚持不住而脱手,两个人会同时遇险。
“好吧——算我棋差一招,我认输。不过,告诉我,我师侄司徒的伤能不能复原?或者你在他身体里下没下其它剧毒?”西门记挂着司徒,因为他对西空子的道术并不完全放心。他也看得出,若司徒真的没救了,对杜薇的伤害肯定巨大无比。
“下毒?没有。我知道茅山道术里有一种叫做‘大道归一、生生不息’的功夫,据说可以护着心脉,断气后的九九八十一日内,都能借助同门外力,令其还阳?真的吗?我倒想看看贵师兄西空子有什么本事把那个只会个三脚猫把式的司徒救活,哈哈哈……”
西门无奈,向前跨了一大步,低声说:“算了,把她们交给我,你走吧……”突然间,单手一扯衬衫的衣襟,嗤啦一声,衣襟撕裂,露出胸口肌肤上绘着的四道完完全全的血色符咒。他的胸肌十分发达,手臂挥动时,胸肌跟着跳动,令那四条符咒活了一般跃动起来。
“茅山杀鬼令,中——”西门肘底的弯刀唰地斩了出去,直奔杨雪心窝。茅山道士是永远不可能跟冥界鬼魂谈条件、拉生意的,他所说的一切,不过是缓兵之计。
杨雪急速后退,西门扑近开口,噗的吐出一口血雾,把杨雪上半身笼罩住。
杨雪的身体沾了血雾,立刻行动迟缓踉跄,并且面色十分慌张,早就把按住苏蜜脑袋的手放开。
“茅山伏魔令,杀——”西门掷出弯刀,嗤的一声从杨雪心口穿过,插入对面墙壁,直没至刀柄。杨雪惨叫一声,捂住心口,摇摇晃晃着指着西门:“你,阴险、阴险……”她的伤口里根本没有一滴血淌下来,只是开了一条恐怖的窄缝,恰好的能容弯刀通过的尺寸。
“茅山派从来都不受要挟,你最好记住。”西门已经占据了窗口的有利位置,将杨雪逼退。“七百恶鬼?哈哈,快让他们来吧,我到S市来,为的就是捉鬼除妖。大家一起来,免得多费手脚……”他的手探出窗户,扣在苏蜜手上。
两个女孩子加起来,足有二百斤重,他只用一只手,就把他们轻轻提起,从窗户里缓缓抱回来,放在地上。
他背对杨雪,这是个最疏于防范的时机。
杨雪嚎叫一声,扬起十指,弹射过来,嗤的一声,同时插入西门的后背。
“嘿嘿嘿嘿,这一次,看你还怎么施法,茅山道术不过如此,嘿嘿……”杨雪仰面大笑,她的两只手都没到手腕,也就是说,已经穿透西门的身体,从胸口上露出来了。
“你们还好吗?”西门的笑容依旧柔和。
杜薇还算镇静,跳起来,隔着西门的身体,指向杨雪:“呔,我们跟你有什么仇恨?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人?还有,下面这女人到底做了什么,要忍受这样的酷刑?”
苏蜜早就吓呆了,瘫软在地,用力抱住杜薇的小腿,好像溺水的人捞到救命稻草一般,颤抖不停,刚才拚命给那女人解绳索的劲头一点都找不到了。
杜薇叫完了,才发现西门中招的恐怖情况。西门现在是她们的唯一救星,连他都死了的话,刚刚爬出险境,可马上又重新落在恶鬼手里了。
“西门,你有没有事?”她几乎是泪流满面地叫出这一句的。
“两手插在胸膛里,摘心捏肺,你说有没有事?”杨雪得意地忘乎所以,并不急于把手拔出来,她要看到西门痛苦挣扎的样子。
“对,有事,不过,不是我,而是你!”西门伸了个懒腰,横着跨步出去。
大家同时发现,杨雪的两只手不过是插在一块青色方砖上。这种砖,钟楼里遍地都有,坚硬无比。杨雪的两手竟然一下子就把青砖穿了十个手指粗的小孔,看上去,杀机惊人。
“好功夫,幸好你刺破的是青砖,否则,哪还有我命在?”西门脱下衬衫,后背已经破了两个大窟窿,看上去像一块撕烂了的抹布。
杜薇高兴得跳起来:“耶,西门,你真棒!比我舅舅强多了,掌声鼓励!”她得意忘形地开始鼓掌,完全忘记了楼外那指针上还穿着一个无辜的女人。
“这一次,你赢了,不过,钟楼和S学院永远都是我的天下,是我的地盘,你奈何不了我的,最好死了这条心。”杨雪扭动手指,青砖碎裂,啪啦啪啦地落在地面上。她向窗外的月亮看了一眼,满脸沮丧,似乎为没能一举杀了在场的所有人而遗憾,突然间扭身,嗖的跃向楼梯,三秒钟之内,已经出现在钟楼门前的青石地面上,接着一路向南,奔向十三号楼。
西门急促地叫道:“你们小心,我去追——”一个青龙出水的姿势,从窗户里跃出去,不等落地,已经踏在一棵手臂粗的石榴树顶上,借力向前弹跃,扑奔杨雪的背影。
三楼上只剩下杜薇跟苏蜜,还有楼外那个女人的挣扎喘息声。
“小苏,有事情干吗不说出来?自己一个人偷跑出来,多危险啊?”杜薇靠在窗户上,她比苏蜜高一些,解绳索应该不算费力,但她还是不明白苏蜜的梦游跟解救女人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我做完那个梦后,觉得她好可怜,几天来脑子里总是想着这件事,根本放不下。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只知道眼前好黑,有盏白纸灯笼,一直引领着我,到了这个窗户前,毫不犹豫地开始给她解绳索。那是我的任务,我总觉得应该解她下来,悬挂在这里,太残忍太残忍了……”苏蜜泣不成声,一半是因为害怕,另一半是因为同情恻隐之心。
“好……苦……啊,救救……我……吧……”楼外的女人又开始哭号。
杜薇扶在窗台上,仔细观察了一遍,就算把绳索解开,女人要想脱困,还得把身体从时针上退出来,这个过程也很复杂难办,弄不好会在她身上形成新的巨大伤口。
“我们把绳索解了,你就有办法脱困?”杜薇抱着一线希望。
“对,对……对……”
“那,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被穿在这个地方?还有,你跟邓氏古旧家具店的古床有什么关系?还有,我舅舅的死,到底是谁下的毒手……”杜薇有一连串的问题要问,就像女子手腕这绑着的这一长串奇怪的绳扣。
以下是女鬼的哭诉——
“我叫貂禅,穆老爷的独女,家境富足,百里内首屈一指。爹是做香料生意的,最后一次出门回来,带来了一个名叫孙桥的年轻人。爹对孙桥非常欣赏,很快他就成了穆家的总管,所有关于穆家生意的大小事情,全由他来一手操办。孙桥是做生意的天才,穆家的产业在三年内就翻了五倍。”
这是《鬼月光》上的故事,杜薇已经看过好几遍。一边解绳索,一边听女鬼缓慢诉说着过去,她感觉自己根本就是站在一部老电影的片场里,所有的一切,钟楼、女鬼、时针、鲜血都只不过是临时组装起来的道具。
“爹说过,穆家所有的生意最后都会转移到孙桥身上,因为……因为他要把我许配给孙桥,大家亲上加亲。对,我喜欢孙桥,像他那样聪明能干、积极上进的年轻人不多。我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归宿,并且在爹向他挑明婚事的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把自己的一切全部交给了他——”
月光明晃晃的,杜薇是第一次在农历初一的晚上,看到这么清亮的月光,所以,那种老电影的布景感觉又一次强烈地浮上来。
苏蜜缓过气来,扶着窗框问:“后来呢?像书上说的,你发现他跟穆老爷的小妾如意有**,被他们合伙杀死,然后穆家败落,财产都被盗匪劫走?”那种老掉牙的桥段,苏蜜随手写写,也会比那本书精彩得多。
“对,我窥见了他们的**。奇怪了,也是个月光很好的晚上,我看见如意白花花的身子,给孙桥压着,两个人像求偶的蛇,纠缠在一起。如意曾经是爹最疼爱的女人,从扬州妓院里赎身出来,一直带在身边。我忍不住,踢开门进去,狠狠地咒骂他们,用尽了我能想到的所有恶毒的词汇……”
“孙桥一直跪在我面前,恳求我的原谅。那母狗一般**着身子的无耻女人,那绳子勒住我的脖子,我立刻喘不过气来。绳子,就是现在我手上绑着的这根,是爹从南方给她买最好的杭州丝绸时捆绑整匹绸缎用的。”
“我听见如意说‘杀了她吧’,孙桥沉默不语,然后狠狠掐我的喉咙,我昏过去了。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箱子里,满鼻子都是脂粉香气。我判断出,自己是被装进了如意房间里那张大床的暗格里。我身边放着几个缎子小包,那该都是如意攒下的首饰私房钱,都是爹赏给她的。”
“我的手绑得很紧,牛筋索在干燥的环境里渐渐收紧,我的手解不开,嘴被破布堵着,大概是九天之后,我死了,死在一个永远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我变成鬼,算计着要去投胎,还要永远留住记忆,转世来生之后,再回到穆家来,报仇雪恨……”
“我的灵魂经过钟楼时,正好是七月十五晚上十二点,中国人传说中的鬼节。钟楼是爹建成的,他希望自己的产业能像钟楼一样坚固长久,流芳百世。我很累,跃过钟楼上空上,突然从半空坠落,穿在时针上,就这样,一直到现在……我解不开绳子,那些扣子太奇怪了。这么多年,我想尽了各种办法,引诱很多人来救我,却没有一个能解开它们。甚至,有几个动用了最锋利的剪刀、刮刀,仍旧无济于事。绳索已经陷在肉里,要脱困,除非把两只胳膊都砍掉……”
“我期待着,既然孙桥能系这么多绳结来禁锢我,世界上就肯定会有另外的人能解得开。所以,我一直没有失去信心,直到你们到来……”
最终的结果,其实第一个发现貂禅求救信的是林凯,他以为自己必定能搞定这件事,即使没有大笔金钱的报酬,至少他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唉,要是林凯早些告诉我就好了,至少孔东不必死、金大妈不必死……”
“杀人的,是刚刚你们看到的孙桥。他告诉过我,把我绑好放进暗格后,如意勾结的盗匪就杀进来。他也死了,是误杀抑或是早坠入了如意的**圈套……”
一个很老套的故事,杜薇在貂禅的叙述里,一直这么认为,她顺利地解开了前面三十几个死结,苏蜜已经拿了那柄*过来。杨雪遁逃时,刀子丢在了墙角。
“可以用刀子割开吗?”杜薇问,因为在貂禅的叙述里,很多人曾经试过用刀子割断牛筋绳索,却没奏效。
“以前有人试过,根本割不断,包括你那位同学林凯,也试过。”
出乎杜薇的预料,在*的锯割下,绳索很快迎刃而解。
“啊……我终于自由了……自由了……”一阵风卷过之后,时针上穿着的女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楼大厅的另一个窗户前,多了个宽袍大袖的女子,头发披散下来,遮挡住大半边脸。
看着这个被自己亲手解救出来的女鬼,杜薇忘记了恐惧。
“谢谢你们——还记得林凯记下的咒语吗?请千万记住到月圆之夜来用咒语解救我,你们一定会得到那笔报酬,一笔很大很大的财富,记住……记住……”她挥动着长袖,烟一样从窗户里飞了出去,在月光里像一只飘飘荡荡的巨大蝙蝠。
“故事结束了,我们成功地解脱了一只女鬼,对不对?”杜薇跟苏蜜相视而笑。这种恐怖怪异的经历并非人人都能遇到,或许这将成为她们一生中最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
“初一,真的也会出现这么清亮的月光吗?跟十五一样?”杜薇仍旧感到怀疑,因为按照现代天文学的知识,月圆月缺,都是按照天体运行的轨迹次序出现的,根本不可能被一只可怜的女鬼改变。
苏蜜有些恍恍惚惚地笑着:“或许吧?毕竟你看,窗外明明就是圆月当头,不相信又有什么办法?”她指向窗外那轮亮得惊人的圆月,忽然大彻大悟:“鬼月光、鬼月光!指的不就是专门为各种各样不屈服的鬼魂照亮夜空的月光?”
也就在她手指落下的一刹那,四面的月光突然消失了,黑漆漆一片。
“啊!”苏蜜一声尖叫,向杜薇怀里扑过来。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们眼前金星乱冒,无所适从。黑暗里,似乎有无穷无尽张牙舞爪的鬼魂正悄悄掩杀过来,杜薇握紧*,拖着苏蜜的手臂,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冲出钟楼。
楼前那片青石地面上,干净、干爽,根本没有半滴血在上面。
没有月亮、没有月光、没有血,抬头看时,时针依旧孤独地指向天空,杜薇苦笑着说:“你说得很对,有鬼的地方才会有那么皎洁的月光,现在,鬼离开了,月光也没有了……”
13 猛鬼
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西门成了女生楼的新闻焦点人物,因为据昨天晚上值班的传达室大妈讲:“他光着上身,胸口上画得乱七八糟的跟鬼画符一样,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还一直从楼梯跑进715室去。我跟着上去,唉,房间里只有一个女生在睡觉,幸亏我到得早,要不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位大妈姓唐,天生不怕鬼不信神,这才会有胆量在金大妈离奇死亡后,接替这个岗位。
在学院的保卫科办公室里,杜薇见到了哭笑不得的西门和满脸沮丧的罗臣。
“那大妈够负责任的,硬拖着我下楼,然后保卫科的人跟警察同时到了——不过,杨雪已经没事,附在她身体上的猛鬼早就逃掉了。唯一令人头疼的是,我知道自己的法力可能只跟这猛鬼持平,所以根本不可能将他擒住。”
他胸口的符咒已经洗掉,换了罗臣带给他的一件又肥又大的衬衫。
罗臣长吁短叹:“市长大人已经是第三次召见我了,学院的事没有结果,幸好我没把司徒的死亡事件一起并案过来。西门,能不能尽快给我个能让市长满意的答复,要我做什么都行,磕头作揖、请客吃饭,随你挑……”他摘下帽子,用力挠头,最近因为学院闹鬼的事烦心,脱发越来越厉害,这样下去,不到四十岁,头发就很快掉光了。
杜薇把自己跟苏蜜做的事也讲述了一遍,等说到那段咒语的时候,罗臣听得聚精会神,插嘴问:“十五之夜?还有两周时间。嗯,这段时间里,猛鬼们不会再闹事吧?市长要跟常驻本市的外商搞一个中秋佳节联欢晚会,西门,你用点心,千万别再搞出什么事来了!”
西门无奈地苦笑,走出保卫科。鬼闹不闹事,他说了不算。
“要不,咱们把钟楼炸了,掘地三尺,再请和尚道士做个水陆道场,念经超度?”罗臣是在拿死马当活马医。这样的意见,市长的女秘书也神神秘秘地向他建议过。既然钟楼是猛鬼的盘踞地,不如连根端掉,看猛鬼还在哪儿藏身?
西门摇头:“不必了,猛鬼发怒起来,还不知道会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会再联络师兄,让他邀集同门师兄弟,同时过来,一定收服猛鬼孙桥。”
杜薇跟在他身后,明显觉得西门有些信心不足。
他们两个出了办公楼,奔女生楼去。
“女鬼解救出来,总算渡过一劫,下一步,单看猛鬼会不会再生事。最重要的,如果孙桥刻意禁锢貂禅的话,月圆之夜你们再去钟楼,必定有生命危险,你们考虑过吗?”这是在715室里,西门面对杜薇、苏蜜、杨雪说的一番话。
杨雪显得非常狼狈,因为在不知不觉中,本来要帮助好朋友的她,成了猛鬼的帮凶。听苏蜜跟杜薇讲了昨晚在钟楼上的事,她既后怕又惭愧。
“可是,那个叫貂禅的女孩子太可怜了。已经死了,还被悬挂在钟楼上,永世不能超生。就算不为她的酬金,我们也得走一趟。危险?不是还有你吗?茅山派最厉害的道长?”苏蜜大胆地跟西门开玩笑,她对这年轻帅气的男人很有好感。
有西门在,三个女孩子胆子都壮了,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样子,大义凛然,敢为正义献身。
“孙桥肯定不会走远,就在S学院里。从现在到十五这段时间,大家最好小心些,这些玉牌——”他从口袋里取出三面玉牌,翠绿色,中间镌刻着两柄交叉的宝剑。宝剑下方,是一个风骨遒劲的“道”字,染得通红,十分醒目。
‘这是茅山派的护身符,每人戴上一个,猛鬼总会看在茅山派的名头上不敢胡来。”
三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地接过玉牌戴上,玉牌很别致,比市面上卖的地摊货要强得多。
“杜小姐,我要去新加坡一次,有些事跟大师兄西空子商量,而且司徒的事不知道进行到什么地步了。我不在的时候,大家晚上尽量不要出去,而且我会贴几张符咒在这里,猛鬼见了,自然趋避。”
他并起剑指,沾着桌子上的半杯喝剩的水,在宿舍的木门上横竖划了十几道,嘴里念念有词。做这些的时候,他的神情严肃紧张,没有一点笑意。
“好了——”他收了功,把杯子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最后看了杜薇一眼,微笑着走出去。
杜薇有些茫然若失,此刻她感觉自己是孤身一人逗留S市,从前舅舅在,自己觉得有倚靠。舅舅离开,有西门在,她也觉得有倚靠。现在,西门都走了,她只剩孤零零一个人,心情略微有些惆怅。
“嘿,薇,不会爱上这茅山道士吧?”杨雪恢复了热情活泼的本性。
杜薇摇头,自己肯定不会爱上西门,刚刚的表现不过是青春期的迷惘和无助罢了。
苏蜜在窗户前,看着西门发动汽车,熟练地转弯向着学校南门冲去,忽而长叹一声:“薇,如果你对他没那个意思,我可要横刀夺爱啦?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得已经爱上他了——”
苏蜜近乎开玩笑的坦诚,让杜薇跟杨雪笑成一片。
“昨晚害大家差点丧命,我请客,向两位美女道歉——”杨雪笑着叫着,很快把昨晚的恐怖丢在一边。
西门去了十天,重新出现在杜薇面前时,脸色非常憔悴,并且两只手腕上都缠着绷带,似乎受过外伤。
“怎么了?西门,又跟恶鬼动手了?”杜薇惊讶地跳起来。
苏蜜飞快地端来一杯水,又在水里加了桂花蜂蜜,搅匀了,递给西门。
杨雪早咋呼起来:“什么?恶鬼跟着你去了新加坡,大家又火拼了一场,胜负如何?恶鬼应该给干掉了吧?”她的新男友听说过钟楼闹鬼的事后,马上逃之夭夭,生怕被她化身恶鬼吞噬。这几天,她心情也坏到了极点,西门的到来,总算让她有松口气的感觉。
“不是,手腕上不算是伤,我跟师兄动用了茅山派‘中西合璧心法’,希望能让司徒彻底还原,而且向他嘴里灌进我们两个人的鲜血,不过,行法仍旧失败。司徒已经醒了,但功力下降为零,十几年的修炼一朝毁灭,茅山派也少了一个慧根独具的弟子,每次想起这件事,我都很惭愧。杜小姐,司徒是在我身边受的伤,如果你怨恨我,就请痛痛快快骂我一顿吧!”
西门的情绪非常沉痛,茅山派这几年人才凋零,司徒是师兄西空子最看好的、可以接管衣钵的弟子,偏偏在自己眼皮底下被猛鬼伤了。
杜薇摇头:“西门,别自责。以前常听舅舅说,茅山派的主旨就是除妖救人,必要时可以以身殉道,跟鬼怪同归于尽。功力没了,可以从头开始,我们永远支持茅山派的捉鬼勇士……”这是她的意思,也是三个女孩子共同的意思。
十天里,她们共同翻阅过无数次那本《鬼月光》,一本没有结尾的蹩脚恐怖小说。正因为貂禅说那是她自己的真实经历,三个人才有耐心读到结尾。
结尾是这样的——
貂禅死了,孙桥跟如意携带大笔财产,远走高飞,据说已经躲避到东海某个偏僻的岛国上,再没有人见得过他们。
“这样的结尾,根本毫无悬念,让读者看了,恨不得揪出作者狠扁一顿,没劲透了,有时间我拿来改一下,来个锦上添花——”杨雪兴致勃勃,觉得这种纪实体的小说还算有些意思。如果她能跟高鄂续《红楼梦》那样做出精彩的结尾,必定能给小说增色不少。
“哈哈,锦上添花就不必了,千万别狗尾续貂才好啊!”苏蜜打趣她,因为杨雪最擅长的并非写小说,而是写情书。
杜薇更关心司徒的伤势,幸好这一点西门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再过两天,师兄会送司徒回来,他的身体全部复原,除了功力被废掉之外,其它跟以前一模一样。
八月十五那天上午,三个女孩子特意请了假没去上课。她们已经记熟了那一连串咒语,当然,这次行动,她们更多地倚靠西门的帮助。
钟楼那边没什么动静,只不过受了闹鬼的传闻影响,那边更寂静冷清,根本看不到人影,无论白天还是夜里。
下午四点钟,有人敲门。
杜薇开门,马上兴奋地大叫:“舅舅,舅舅,是你——”
的确是司徒,满面红光,似乎身体比受伤前更健壮了。一同进来的是司徒的师父西空子,一个长衫礼帽的中年人,完全是一副复古的中式打扮,满脸笑容,像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完全是和气生财的样子。
西门跟在最后,仍旧是衬衫加牛仔裤,嘴里还嚼着口香糖,轻松愉快。
杜薇上上下下检查过之后,才确信司徒真的复原如初,身上的伤口全部消失掉了这下子,她对茅山派的道术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当时在东城司徒的家里,任何现代化的医学设备都会判定司徒已经是个失去呼吸的死人,应该直接拉到殡仪馆火化才对。
“其实,茅山派道术里有很多无法用物理科学解释的东西,师父、师祖乃至每一代阴阳师都是口传心授,将这么多祛邪杀鬼的法门穿下来,我们每一个茅山派弟子都有责任将之发扬光大……”谈到这些东西,西空子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只有深深的遗憾。
司徒满脸平静:“师父,您常教育弟子,除魔卫道,奋不顾死。就像佛家所说,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我受伤,或许就能令西门师叔窥到猛鬼的弱点,一击必杀,那么我受的伤,也有价值了,不是吗?”
西门无奈地眨眨眼睛,尴尬无比,因为他并没有从司徒受伤的这个回合里找到猛鬼的破绽,反而更觉得一筹莫展。
只有爽直的杨雪大大咧咧地说:“嘿嘿,经过那一晚的战斗,或许猛鬼怕了茅山道士,再不敢露面了也未可知。反正,今晚咱们念咒语彻底救了貂禅之后,大家以后谁也别去钟楼,看他有什么办法——”
中秋节是中国人最看重的节日之一,所以,今晚的S学院校园里比较冷清,因为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回家去跟家人团圆。留在学校里的,也都忙着跟同乡开联欢会,吃吃喝喝,根本没时间在校园里走动。
十一点钟时,一行人下了女生楼,一直向北去。
“这样去,会不会有危险?”司徒也担心这个问题,他在邓氏古旧家具店跟猛鬼交手只一招,便被妖法迷惑,神志不清,直到在师父的内力挽救下,才保留住这条命。
三个女孩子却不管这些,有西门在,而且还有他的师兄在,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钟楼一如既往地寂静清幽,外墙上那些已经干枯的爬山虎藤蔓像老婆子脸上的皱纹一样,固执地紧贴在墙面上,任风吹日晒,分毫不掉。
杜薇长叹:“这样的墙面,灯笼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呢?”她仰面向那根巨大的时针望着,锈迹斑斑的铁针笔直向上,似乎是这古老的钟楼最忠实的守护者。
苏蜜吐了吐舌头:“喂,西门道长,你说猛鬼跟貂禅是不是都在钟楼里——某个看不见的角落?”一句话说罢,周围突然起了一阵阴风,树叶簌簌乱响,纷纷飘落。
杨雪“哇”了一声,大声告诫她:“别乱说话引了鬼来啊老大——”她看着自己腕子上的雷达表,时针指向十二,再有几分钟就到整点了。月亮像个银盘似的,已经悬挂在头顶,杜薇看到月光满地时,无法不想起初一那晚的恐怖情景。
她伸出手,月光铺满手掌,很多事,越不敢想,便越要浮上脑海里,比如那个女鬼黑窟窿一样的两只眼,还有那些蜿蜒蠕动的小虫——她的胃里一阵抽搐,捂着脸,不敢再想下去。这些东西,恐怕会成为她一生的顽固记忆了。
十二点整,月光把时针的影子投射下来,正好落在进入一楼大厅前的地面上,形成一个古怪的箭头形状。
杨雪跑上去,兴奋地指着影子落下的地方:“就是这里了!下面肯定会有所谓的‘血书’,大家快来挖!”
六个人围着这阴影站好,地面是四四方方的青石,干净平整,每块都有两尺见方的样子。
“如果大家都确定在这里的话——我来挖。”西门取出弯刀,在手里掂了掂,不放心地向四周看了看。他一直都在小心提防猛鬼的突然出现,上次交手,多亏他出其不意地发动进攻,才取得胜利,这次后果如何,谁都不能预料了。
每一个八月十五的月亮都是相同的,又大又圆又亮,杜薇喜欢这样有月亮的时候,但这一次,她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咚咚咚咚——好像肚子里藏着一个看不见的怪兽一般,亟待突围而出。她向舅舅靠了靠,虽然司徒已经失去了全部功力,跟平常人无异,但杜薇已经习惯了把他当作自己的依靠。
“我——要挖了?”西门长吸了一口气,把弯刀插入青石缝隙里,撬动时针阴影压着的那块石头,双手发力,青石晃了晃,略有所动。他耐心地将青石撬松了一圈,把弯刀插得深一些,再撬了两下,把这块青石板翻了起来。
石板厚度不太到一尺,那个坑穴里放着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白缎子手帕。
杨雪心急,伸手去拿。西门弯刀一横,阻止住她:“别慌,小心为妙。”他用弯刀挑起手帕,平放在石板上,再细心地用刀尖把手帕摊开,上面竟是用金色的丝线绣成的一个美丽仕女。在银白色的月光下,那仕女明眸皓齿,端庄秀丽,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
杜薇跟苏蜜几乎同时叫起来:“是貂禅!这是悬挂在时针上的那个女鬼!”女孩子是最注意其她人的身段体型的,正是基于这一点,她们做出了一致的判断。
西空子凝神看着手帕,忽然向西门问:“师弟,你看到了什么?”
“怨气!凶悍无比的怨气,对吗师兄?”西门的刀紧压住仕女的脖子,精神看上去无比紧张但同时又迷惑不解:“哪里来的怨气呢?是貂禅小姐要报仇的怨气?不过,我觉得猛鬼跟悬挂在时针上的那个女人,姑且称呼她貂禅小姐吧,他们之间有种非常奇特的关联,绝非普通的男女关系,应该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纠葛……”
“可以开始了吗?”杨雪耐不住了。
西门笑了笑,放开弯刀。
西空子忽然又道:“师弟,在来S市之前,新加坡某小镇上发生了一起奇怪的招灵案。一家富豪为了招回自己女儿的灵魂,大摆道场,不料解救出来的,竟是个杀人如麻的嗜血凶徒,结果整个小镇,四百多人全部横尸于野。我想咱们在解救女鬼之前,最好能再慎重考虑一下,好不好?”
鬼魂的怨气,相当于杀手流露出来的杀气。越是穷凶极恶的猛鬼,其怨气越表露无疑。西门担心的是大家呼唤貂禅的名字,万一解救出来的,是比猛鬼更凶残的女怨灵,整个S市只怕就都要遭殃了。
“可是,很快就会错过咒语里交代的时间了啊?”苏蜜完全相信那女鬼的话,同情之极,所以极力主张马上呼叫名字救人。
杨雪比她莽撞,已经开口大叫:“貂禅、貂禅、貂禅……”
杜薇忙不迭去捂她的嘴,刹那间,钟楼顶上电光一闪,时针上又出现了那个女鬼,仍旧是头向下穿在时针上,情况奇惨无比。
“女鬼?”西空子、西门同时向上瞪起了眼睛,四道浅碧色的目光向上射出。
“救……救我……救……”女鬼的声音很虚弱,血又开始滴了,就落在掀去石板的土坑里。
六个人同时后退,杨雪大声在叫:“貂禅、貂禅、貂禅……”声音似乎又开始不受控制。在众人的错愕里,她叫够了五百五十遍,接着面向东南,又不停口地叫了五十遍。喊叫的次数够了,她停下嘴,用力向女鬼望着:“喂,咒语念完了,你感觉怎么样?”
“咔——嚓!”时针突然断裂,那女鬼直跌下来,半空一个优美的翻身,从时针上撤出身子,稳稳落地,时针像把断剑似的,嗤地插入土坑。
“你活了?哇,终于把你给救出来了——”杨雪气喘吁吁,口干舌燥。
女鬼洒脱地转身,扬起袖子挡住半边脸,淡淡地冷笑:“好,我说过,救了我会得到财宝,说,你要什么?”
“如意、如意、如意——”司徒突然叫起来,满脸狂喜,挣脱西空子的拉扯,径直走到女鬼面前。不过,他叫的是“如意”,而不是貂禅。
“哼,现在知道我是如意啦?前几天,你不还是对我爱搭不理的?贱女人长贱女人短,现在呢?是不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了?”
14 结束是新的开始
司徒的话把大家弄愣了,因为他现在的神情像一个久旷的鳏夫,突然遇到了梦中情人一样。如果这女人是如意,那么所谓的穆家女儿貂禅又去了哪里?
“如意,你能出来太好了,咱们从此可以驾船出海,找个安安静静、没人打扰的海岛,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
如意大笑:“我既然已经出来,还可能跟你在一起吗?就像当年,明明是我勾结山贼,拿你当大头鬼耍着玩,却把所有罪名推在你身上一样。算了,我没兴趣跟你在一起,大家各奔东西吧!你在这个小小的S学院有什么大发展?大不了还是跟从前在穆家一样做个小管家,我才不稀罕跟你在一起。”
她扬起头发,露出五官秀气的脸,当然,眼睛不再是黑洞洞的窟窿,而是柳叶眉、杏核眼,标准的古典美人,不过眼神中流露出的妖邪之气,蓬勃沉郁,让杜薇看了,心里一阵阵惊恐不已。
她还想叫司徒的名字,西门挥手将她制止。
“你是猛鬼孙桥?现在又侵入了司徒的身体?”西门冷静地向司徒问,接着转向女鬼:“这位呢?自然是穆老爷最疼爱的小妾如意。我知道,当年,孙桥以为跟如意情投意合,才会囚禁貂禅,勾结山贼杀入穆家,全家灭门。不过,你肯定没想到,如意要连你也一起杀了,她根本就瞧不上你这条穆家的看门狗,只是一直都在利用你——”
如意掠着额前的乱发,嘻嘻笑道:“小道士,你算得倒是挺准,比这个蠢笨的看门狗强多了。可惜,他要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也不至于害得老娘也给山贼杀掉。到我闭眼的时候才明白,山贼是不需要爱情的,他们只要钱,有了钱,到处都能买到花枝招展的女人……”
杨雪大笑三声:“你编的那本《鬼月光》的故事蹩脚之极,都没有你现在说的情节精彩。嗯,我可以免费帮你改一下,等拿到出版社那边,如果通过审核出版的话,稿费我帮你收,咱们二一添作五好不好?”
“当然好了——”如意陡然一探身子,张开白森森的牙齿向杨雪脖子上咬过来,带起一阵剧烈的腥气。杨雪躲避不及,几乎是毫无抵抗地被咬中。
“啊——”一声惨叫,不过并非杨雪,而是女鬼如意。她向后急退,利齿喀吧喀吧碎了好几枚,随即吐在地上,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青光。
“五行天雷玉牌?好啊,西门,你把茅山派的镇派之宝都带出来了?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如意怒吼着,头发披散,面目狰狞。她刚才已经咬中杨雪的脖子,却被那面玉牌上的法力猛的击退,已经受伤。
“还有什么?当然,为了收伏你,茅山派的五雷轰天五行大法已经布置好了,否则,又怎么肯轻易念动咒语把你放出来?”西空子冷笑,招手示意,杜薇、杨雪、苏蜜、西门四个人脚下缓缓移动,把如意困在中间。
如意恶狠狠地大笑:“就凭你们?茅山派的法术我还没有放在眼里,而且你们忘了,我还有个帮手,就是——”她指着司徒的脸。司徒的眼神空洞迷惘,愣在那里,如同梦游一般。
呼的一声,如意脚下突然冒起了一团碧火,将她全身笼罩在里面,衣衫随即着火,熊熊燃烧。西门、西空子双掌合十,向火光内念念有词,神情*肃穆。杜薇胸前的玉牌嗖的弹了起来,两柄交叉的宝剑上射出一道雪亮的星芒,直指火焰中的女鬼。
杨雪、苏蜜身上的玉牌,也同时发挥作用,在三道星芒的攻击下,女鬼连声惨叫:“孙桥,你个天杀的,还不过来救我!快来救我!”声音凄厉,她的衣服已经燃尽,火光里只剩一付枯骨在挣扎跳舞。灰白色的头骨一开一合地鬼叫着,这种情景让杜薇看了胆战心惊。
她们在看那《鬼月光》的书时,对貂禅充满同情,才会下定决心不顾一切把女鬼救出来,没想到会发展到这种结局。
半小时后,枯骨才被烧化殆尽,空气里充满了焚烧垃圾的味道。
“好了,现在开始对付下一个!”西空子如释重负,抹去额头的冷汗。西门则是唰的拔刀,架在司徒脖子上,然后大喝一声:“茅山金光急急如律令,开——”
司徒似乎从梦里醒来一般,眼珠子转了转,一眼看见已经化为骨灰的如意,神情黯淡无光。
“孙桥,这件事应该结束了,赶快进冥界转世投胎去吧?”西空子无限哀伤地说。作为茅山派的传人,他一直以为对于亡魂恶灵,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走毁灭它们这条路。只有生生不息的六道轮回转生,才是亡灵殊途同归的天下大势。
司徒笑着摇头:“她没有了,我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当年,我把全部心思都押在她身上,结果被山贼所杀。这么多年,我怨灵不散,化为猛鬼,又把她抓来,穿在时针上,日夜受风吹雨打、日晒雪淋之苦,已经报复够了。她没了,我也要走,在S学院杀了那么多人,自我毁灭才是我唯一的归宿,不过,在临死前,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
众人凝神静听,他的手臂刷啦一转,便箍住了杜薇的脖子,目露凶光:“我拿她陪葬吧,好不好?嘿嘿嘿嘿……”他的五指叉开,轻易扣住杜薇的脖子,瞬间收紧,众人完全能清晰听到杜薇脖子上的骨骼被掐得嘎吱嘎吱作响的声音。
他曾经是杜薇最敬佩的好舅舅,但此刻,孙桥的恶灵侵入了他的头脑,他已经被孙桥控制,成了孙桥杀人的武器。特别是他的眼睛,变成恐怖的惨绿色,或者说更像乱葬岗上撕咬人尸的野狼,吃的人多了,自己也就具备了狼的眼神和凶性。
形势突变,西门跟西空子都不敢动用法术向司徒展开进攻,眼睁睁看着杜薇无助地倒了下去,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哈哈,她死了,也许,某一天,她也会被挂在这个钟楼上——什么茅山派道术?都是虚招骗人来的……哈哈……”司徒高举拳头,仰天大笑,神态疯狂到极点。
到了现在,西门反而沉静下来,冷漠地问:“孙桥,单为了如意对你的欺骗,你就丧心病狂地把自己化为阴魂不散的猛鬼,为害S学院?你有没有想过,林凯、孔东还有传达室的大妈,再有,倒在你面前的杜薇——他们死了,如果都像你一样,化为怨灵猛鬼,你又怎么样应对?如意欺骗了你不假,这么多年,她被悬挂在钟楼上,日夜不得安息,她受的苦足够抵销你心里的恨意了吧?”
事态急转直下,演化到目前这种无法收拾的地步,杨雪跟苏蜜都吓得呆若木鸡。
司徒把双手放在眼前,呆滞地笑着:“一个男人,一个有大好前途的男人,毁在一个虚情假意的女人手里,而且断送了主人一家三百多口的命。貂禅……貂禅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活生生憋死在古床暗格里——这个血海深仇,我能不报吗?而且上天给了我机会,如意的魂魄从我地盘上经过,哈哈,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我当然要抓住……没有人能救得了她,无论是谁,只要沾到钟楼的边,就得死。这贱女人,还敢写了那本破书,又把咒语划在墙壁上,引那个傻小子跟你们来救她……我说过了,谁敢救她,谁就得死——当年,我蘸着自己脖子上的血,把这个誓言写在钟楼的基石上,永远都会灵验,永远都会……”
风一点一点变冷了,中秋节过去,秋天便过了一半,深秋的寒意已经在今晚提前来临。
杨雪颤抖着声音问:“那么,貂禅呢?曾经那么爱你、把一切都交给你的貂禅呢?既然一切都是如意所为,写书、刻字、在女生楼游荡……貂禅苦大仇深的灵魂去了哪里?去了哪里?”她歇斯底里地叫着,每一个受骗后的人都会有她这么激动的表现,特别是目睹了好友杜薇的死。
“我不知道……但我感觉她就在我身边,不过,我看不到她,只能感觉她心里也充满了仇恨……”司徒捂住脸,由狂笑变为抽咽。
“司徒——司徒!”西空子陡然大喝,与西门从两侧扑上去,扣住司徒的肩膀,狠命别向背后,同时,西门手里亮出一根画着金色符咒的绳子,迅速将司徒的手腕绑住。司徒一下子清醒过来,瞪大双眼,用力咬住嘴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痛苦万状。
西门又亮出了弯刀,在司徒胸口晃了晃,实在没有勇气刺下去。
西空子冷着脸大喝:“快刺!他是猛鬼附体,没机会了!”
一瞬间,司徒脸上突然露出大义凛然的笑:“师父,你曾教诲我,茅山派的宗旨是除魔卫道。我知道,从开始修炼茅山术的第一天我就知道,生何欢?死何惧?只要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是正义的,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后悔。”他看着自己的胸口,胸口正一起一伏,动荡得厉害,像是那里储存着一个法力巨大的妖魔,正想脱困而出。
西门脸上开始冒汗,弯刀颤抖着,始终对准司徒的胸口。
西空子长吸了一口气:“让我来——”右手剑指突出,凌空划了七八个弯弯曲曲的符咒,大喝一声,刺入司徒的胸膛。一股紫黑的污血随着西空子手指抽出,哧的飞溅出来,像炸裂了的水管。
“你们……你们够狠……够……狠……”司徒无力地叫着,噗通坐倒,但随即又换了一种痛苦紧张的语气说:“师叔,快给我一刀,我支持不住了,支持……不住了……”
西门终于咬牙举起了弯刀,嗖的一声,劈了下来——
司徒的头被砍落,整个身体轰的一声发生大爆炸,血肉散成千万碎片四散飞溅出去。此刻,钟楼前已经一片狼藉。
“他死了吗?”杨雪问。
“当然!司徒用茅山术里的‘锁骨法’将孙桥的灵魂困住,然后自爆身躯,在碎裂自身的同时,把孙桥的灵魂也粉碎掉了。其实,这是我们一早商量好的计策,司徒的功力早就恢复——”
“可是,毕竟牺牲了一个茅山派的弟子,你们会后悔吗?”杨雪追问,目光空静。
西门、西空子同时摇头,他们既然决心入了茅山门下,就早已摒弃私心,只要能除魔杀鬼,不惜任何牺牲。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终于帮我报了仇……这么多年,心事已了,我该赶着去冥界投胎转世了,谢谢……”杨雪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起来,接着头顶浮起一个白衣如雪的幻影,缓缓飘向天空,声音越来越低沉幽远,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谁?”装死醒来的杜薇一边用力抹拭着自己的喉咙,一边指着那奇怪的影子。
“那是貂禅,穆家唯一还清醒着的灵魂。”杨雪恢复了正常,扬起手里的《鬼月光》,微笑着:“这本蹩脚的故事书,我希望能给它配上一个完美的结局,将来出版拿去出版,大家记得要来捧场哦?”
数月之后,《鬼月光》真的作为杨雪系列恐怖小说的主打篇章,得以出版,在S市引起了巨大的“恐怖小说”热。
“我要走了,还有很多事要做,有机会江湖再见……”西门向杜薇辞行时,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忧伤与不舍。作为茅山派门人,他们很少宣泄自己的情感,即使杜薇已经或多或少地表示过对他的挽留。
“对,江湖再见,如果有可能,到美国来吧,听说那边的闹市猛鬼最近传得很凶……噢,再见面,我请你喝咖啡——”
杜薇跟苏蜜一起下楼送西门,站在十三号楼前,他们看见钟楼方向,一群建筑工人正准备实施定向爆破,把这个沉寂了数十年的建筑物推倒,然后在此地建造一个巨大的音乐喷泉。
“结束了,一切噩梦都结束了,是吗西门?”苏蜜抛了个媚眼过去。
“对,是结束了,不过,一个结束,岂不正代表着新的开始?”西门微笑着跨上汽车,缓缓启动,驶向南门。
此刻,北面的爆炸声已经响起,轰的一声,那古老的三层建筑腾起一阵沸沸扬扬的烟尘。
杜薇充满活力地大笑起来:“对,结束正是新的开始,S学院新的一天,重新开始了……”
(完5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