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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鬼月光1到3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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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恐怖系列:卷一鬼月光 1 噩梦

作者:水晶

章节列表:

1 噩梦

2 接二连三的死亡事件

3 茅山派传人

4 亲临凶地

5 钟楼里的发现

6 古床

7 鬼奴

8 猛鬼猖狂

9 女生楼吓人事件

10 有秘密的苏蜜

11 深夜重上钟楼

12 女鬼

13 恶灵中伏

14 结束是新的开始

1 噩梦

这条路很熟悉,对,就是学院后面那条林荫路,两边有矮矮的绿色灌木,几棵半枯的桂花树淡淡飘香。

杜薇喜欢桂花树的香味,尤其喜爱中秋节的桂花馅月饼,酱紫色的馅料,加上冰糖跟青红丝,吃起来没够。现在应该是中国古历的七月份,她抬头看看天,明月高悬,又圆又亮,像个巨大的银盘。

“嗯?已经是十五了吗?”她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这种忐忑的由来,因为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在小路上行走罢了,目标是前面拐过钟楼后再直走一百米的十三号女生宿舍楼。她怀里抱着一本书,硬硬的封面上,写的是“鬼月光”三个字,那是部恐怖小说,她的最爱。

她推推金丝边眼镜,加快脚步,独自一个人在这种寂静的小路上行走,毕竟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四面极静,草丛里,纺织娘在孤单地唱歌。她努力向前望,林荫小路上原先亮着的路灯今晚竟全部熄灭了,只有明晃晃的月光当空照耀,所有一切都蒙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银光。

“唔,宿舍楼停电了吗?”她的视野里,钟楼跟宿舍楼都黑魆魆一片,没有一丝亮光。钟楼也就罢了,已经废弃了很久,但此刻宿舍楼应该是亮着灯的,校方规定的熄灯时间是十二点——

莫名其妙的,她心里的忐忑加重,怀里的书也变得沉甸甸的。

前面就是钟楼,老式的西洋建筑,外墙由巨大的青石砌成,共有三层,高耸在这所学校的最后面,像一个被遗弃的古代战士。三楼的外墙,是钟楼西洋式的表盘,十二个紫铜镶嵌的罗马数字都已经蒙上了斑驳的锈迹,时针没有了,只有尖利细长的分针孤零零停着,竖直向上,指向零点的位置。

杜薇曾无数次路过钟楼,有一次,一个调皮的男生还偷偷爬过钟楼的铁栅栏门,跑上三楼参观过。

“上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连个蜘蛛网都没有。嗯,好奇怪,比每天打扫的教学楼都干净——”他说。记得那是白天,沉静矗立的钟楼在阳光下显得异样清冷。

“好冷!”他又说,拉下卷着的运动服袖子。

杜薇从来不觉得钟楼有什么古怪,在学校图书馆里,她几乎已经把所有能借到的中外恐怖小说看了个遍,神经训练得坚强如铁,刀枪不入。

“天!所有的恐怖小说都像幼儿园的有声读物,幼稚之极,让人提不起兴趣!”那是最令她头疼的,无书可看,烦躁之极。

“鬼月光?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呢?”她低头看看书的封面。封面上除了那三个血红色的字,只有满纸银白色的月光,月亮是绘在封面的最上方,只剩一半,另一半已经被裁剪掉了。

“哦?竟然没有作者名字?”她忍不住笑起来,如果出版社方面把作者名字都漏掉了的话,可见出版质量之粗糙,比之盗版读物有过之而无不及。

“唉,看来我的阅读取向越来越低劣了,或许我该转移兴趣,跟室友们一样,多看些唧唧歪歪的浪漫言情小说?”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快速前进。

猛然间,纺织娘的叫声停了,四面一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死——”她脑子里转过这个字眼,下意识地掩住自己的嘴,赶紧“呸呸”了两声。

“噗通、噗通——”她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因为这条接近二百米长的林荫道,此刻没有一个人影。她回头看看,远处本该辉煌闪烁的都市霓虹也都熄灭了。

“该不是全市大停电吧?”她自嘲地苦笑,这种情况几乎根本不可能出现。

她张开嘴,想大声唱歌来壮胆,这是小时候妈妈教给她的:“大声唱,有什么妖魔鬼怪也会给吓跑——”想到“妖魔鬼怪”四个字,从前看过的各种各样的血肉模糊的猛鬼恶灵的情节纷纷扬扬涌上来,冷汗一下子冒出,她的腿肚子也开始颤抖。不过,最令她感到惊骇的,并非只是思想方面的,而是视线里,突然冒出的一盏白色灯笼。

“呵——那是……灯笼?”

一盏只有在老式古装剧里才可能出现的灯笼,竹篾扎制,外面用白纸或者是白绢糊成,大概跟个西瓜差不多大小,挑在一根黑乎乎的细瘦竹竿上。没有风,灯笼静静地挑着,她能看见灯笼里面突突跳跃着的火苗。

灯笼是纯白的,没有字迹,像个刚从作坊生产线上拿下来的半成品,上面最起码应该写着“孝”或者是“奠”才对——杜薇被自己的思想活动惊呆了,因为写着那种字迹的白灯笼只有在办丧事的场景里才看得到。

她吓得猛然蹦起来,臂弯里揽着的书差点脱手扔掉。

“谁——谁在那里?”她大叫,声音颤抖,以为是熟识的男同学的恶作剧。的确,学校里都知道十三号女生楼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杜薇,敢对任何恐怖小说嗤之以鼻,胆子比好些男同学还大,所以好几个调皮男生曾经合起伙来要吓唬她。

“是……是孔东?还是丁暮?要不就是顾星?出来,我看到你了,出来!”杜薇的声音穿过空旷的草地,带着回声飘了出去。不过,灯笼依旧静静挑着,没有任何反应。

杜薇猛的吸了口气,慢慢地、慢慢地分三次吐出来,这种方法是舅舅教她的,可以让愤怒或者惊恐中的人迅速冷静下来。她从牛仔裤的插袋里缓缓摸出一把小刀,按动刀柄上的一个凸起的按钮,嚓的一声,刀刃从侧面弹出,闪闪放光。

刀也是舅舅给的,美国原装进口的蝴蝶跳刀,锋利无比。

有刀在手,她的胆子大了些,站稳脚跟,第二次大叫:“不管你是谁?再恶作剧下去,我可不客气了——”从舅舅那里,她学到一部分中国武术,尽管只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却已经给宿舍里的伙伴封了个“十三楼侠女”的雅号。

依旧没人答应,她刚刚要迈步上前,把灯笼砍个稀巴烂。她不相信世间有鬼神妖怪这回事,那些东西,应该只出现在低级恐怖小说上或者是某些粗劣的民间故事中。她的*砍竹竿可算是小菜一碟,那次在去南方旅游的时候,一刀把碗口粗的毛竹都砍断了半边,把几个乡民惊得错愕万分。

她只迈了一步,骤然停住,因为第二盏灯笼又亮起来,相同的白纸灯笼,却是悬在空中。

“啊——”

这次她看清了,其实第一盏灯笼是挑在钟楼门口的,看样子应该是插在铁栅栏门边的墙缝里。第二盏是在二楼的铁窗上,她记得那扇窗户已经从里面被钉死了,外墙没有攀爬之处,灯笼是如何**上的呢?

接着是第三盏,悬在更高处,正好能照亮钟楼表盘上仅存的分针。月光跟灯光的共同映射下,那根分针像一柄直指天空的利剑,带着不可阻挡的锐利杀气。钟楼的外墙,这个季节本该枝繁叶茂的爬山虎都死掉了,只剩下干枯的褐色枯枝残叶,锲而不舍地趴伏在墙壁上,像巨大古怪生物的触须,似乎随时都会活起来,择人而噬。

“跑——”那是杜薇心头闪过的唯一念头,瞬间便传达到腿脚,利索地后转,撒腿狂奔。

“我……好……苦……呵……”有个古怪而凄厉的女声响了起来,就在杜薇脖子后面,她甚至感到有股阴森森的凉气正吹在自己后颈上,浑身皮肤骤然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她满脑子只剩下“奔跑”两个字,同时各种各样披头散发的女鬼形象一瞬间都浮现在眼前,惨不忍睹。

肺部空气急速进入,杜薇感觉自己的呼吸功能正在衰竭,只有两条腿机械地交替向前。

大概有三分钟吧,她已经奔到了林荫道的尽头,向右一拐,跳到学校后面的东西大街。忽然之间,满街霓虹闪亮起来,喧闹的市声迎面扑进她的耳朵,刚才的恐怖灯笼、女鬼叫声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满头冷汗和手里的书、刀。

“什么?你说自己在狂奔的时候,始终抱着那本书,不可能吧?”

说话的是杨雪,一个眼睛细长,戴金丝边眼睛的女生,她是杜薇的死党,一直对杜薇的大胆佩服到极点。她手里抓着一瓶可口可乐,嘴边咬着吸管,习惯性地瞪大眼睛。每次,她听杜薇转述恐怖小说,都会有这种表情。

“对,一直抱着书,拚命跑拚命跑,那个女鬼——我猜应该是女鬼,就在我脖子后面喷着凉气,咝咝咝咝……”她摸摸自己的脖子,那种感觉令她极不舒服,仿佛有什么很讨厌的东西,已经粘在脖子后面,怎么擦都擦不掉。

“嘿,只是一个噩梦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可能是你小说看多了,才会做噩梦!听我的,明天把那些神神鬼鬼的烂书都去图书馆还掉,借几本最新网络言情小说来看,换换脑子,自然就不想那些东西了!”这次说话的是宿舍里第三个成员苏蜜,一个长相甜美,眼睛大大、睫毛长长的女孩子。她有蜜一样的健康肤色,性情温柔,是学校里男生追捧的对象。

她们三个同居一室,杜薇的大胆、杨雪的夸张、苏蜜的温柔都是十三号楼女生里最引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不错,那是杜薇的一个梦。

“今天什么日子?”她起身推开窗户,还没到熄灯时间,校园里几座教学楼、宿舍楼、办公楼都亮着灯,几百个窗户里灯光通明。

她伸开双臂,用力伸了个懒腰,感叹道:“光明真是个好东西,它让鬼怪妖魔无所遁形,只能藉由黑暗来遮掩自己丑陋的躯体——”

“杜薇,那是你写的新诗吗?”杨雪夸张地叫起来,把可乐吸得滋滋作响。

杜薇的文学课是最棒的,无论是散文还是新诗,次次都能受到导师的嘉奖,一直都惋惜她这样的才女不去中文系实在可惜。

她们三个是化学系,最常做的功课就是每天跟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分子式、化学元素打交道,还得填各种各样的化学实验报告。

杜薇回头一笑:“不,只是人生偶尔发出的感慨。哦,对了,改天我得去找找林凯,他爬进过钟楼,我得问问他里面到底什么样子!”她有些心事重重。

“算了吧杜薇,把那该死的什么钟楼忘了吧!”苏蜜在上网,对杜薇的小题大做不屑一顾。

“林凯?哎,听说他最近一直泡在图书馆里死拚恐怖小说,不会是想向你看齐、向你靠拢吧?”杨雪又夸张地叫着。她刚刚换了本学年第六个男朋友,正处于新鲜阶段,对任何男女同学恋爱的小道消息津津乐道。

杜薇长叹:“算了算了!二十五岁之前,绝对不谈恋爱,这是我妈妈给我下的死规定,否则切断一切经济来源,自生自灭!从踏进这学校大门开始,我就压根儿没仔细看过系里的男生长什么样子,再说了,学校化学系的男生是全校出名的青蛙王子,我根本没兴趣!”

她起身去洗手间,在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看着自己年轻的脸。眉目清秀、鼻子嘴唇的弧线优美,牙齿洁白整齐,腮上两个又大又深的酒窝,应该算得上是美女,当然不是苏蜜那样巧克力一般甜腻的类型。

“生在古代,杜薇一定是令天下英雄折腰的侠女,就像吕四娘那样的,连太子都被吸引住——”那时候杨雪在读明清武侠小说,经常把杜薇跟古代侠女胡乱联系。

杜薇在镜子里摇头,她可不想当什么侠女,而且那个噩梦让她心神大乱,自己根本不像学校里传的那样坚定勇敢。

第二天下午,实验课结束后,她第一时间赶到图书馆。

“鬼月光?好像没有这本书啊美女!请稍等,我给你查查——”勤工俭学的男生管理员对杜薇时常献殷勤,并且好几次还把约她看电影的纸条夹在书页里给她。每次,杜薇都会很有礼貌地把纸条抽出来,大庭广众下还给他:“同学,纸条一定是别人落在书里的,请还给失主——”

她不想谈恋爱,到目前为之,还没有哪一个男生能打动她的心。

她无聊地在柜台前的转椅上坐下,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着。旁边,两个数学系的女生正叽叽喳喳翻阅着图书目录卡片,似乎是在讨论目前网络上最流行的一部都市爱情小说。再向右去,是图书馆的自动贩卖机,两个满头大汗刚刚跑进来的男生正把硬币投进去,再取出两罐可乐,砰的开了盖子痛饮。

杜薇收回目光,鼻子里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油墨香气。她最爱闻新书的油墨香,从前上学的时候,每学期发下新书都舍不得翻,总想把那种清香气保留得更长久一些。

“美女,没找到,连下午刚到的新书也翻了一遍,没有你说的那个书名。鬼月光?听起来蛮浪漫的名字哦?”男生不分时宜地乱献殷勤,马屁恰好拍在马掌子上。

杜薇脸色一沉:“对不起,这是本恐怖小说,反映的是战争年代**裸的屠杀,然后是厉鬼群起复仇,把侵略者全部杀得一干二净的故事。”她故意胡编乱造,打击男生的热情。果然,男生吃了苦瓜一样皱起了眉,因为他早就知道杜薇对战争题材的小说没兴趣。

“哦,你看过这小说?或者真的有本小说叫这个名字?”一个男生从埋头阅读中抬起头,正是皮肤黝黑的林凯,瘦瘦的,眼睛不大,却是光芒熠熠。他合上手里正在翻看的一本流行杂志,绕过几张桌子,走到杜薇面前。

“喂,刚刚要去找你呢!在这里碰见你,太巧了!”她跳下转椅,重重地在林凯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兴高采烈的态度,直看得管理员男生心神俱碎,如丧考妣。

学校里最适合交谈的地点仍旧是麦当劳,杜薇要了两杯可乐,开门见山:“林凯,说说上次你进钟楼的事,我做了个怪梦,而且不止一次地做,总觉得那个地方有些古怪。快说,我需要知道你那次看到的所有情况——”

阳光很好,外面操场上,一群男生在踢足球,大呼小叫着。女士们则在林荫下三三两两地散步,有些用功的,坐在草地上捧着英语书,旁若无人地大声朗读。S校是个学习气氛很浓的地方,在这个城市大学圈子里颇为有名。

“为什么要谈这个?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林凯神色疲倦,并且表现得对这个话题特别敏感。

“我想知道——钟楼里有没有怪异之处,因为我怀疑……怀疑里面有鬼怪存在!”杜薇半开玩笑的语气,她不相信鬼神,这几句话不过是危言耸听,想引起林凯的兴趣。

林凯摇摇头,晃动杯子,冰块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怎么?奇货可居?要知道,那道铁栅栏门防君子不防小人,我随时都可以自己上去看个究竟,不过那样一来,咱们纯洁伟大的友谊可就彻底完蛋啦?”

林凯疲惫地一笑,不理会杜薇的锋芒,转换话题:“刚才我听你说过一本书的名字,鬼月光,你真的看过?”

杜薇摇头:“没,随便说说唬人的,不过我梦里真的看见这样一本书——”她冷静下来,把自己的梦原原本本说出来。林凯听得入了神,面前的可乐一口都没喝,半张着嘴听杜薇的讲述。

“你以为那些灯笼是恶作剧?真的这么以为?”听完了,他急急忙忙地追问。

杜薇想了想,不置可否地敲敲桌子,笑嘻嘻地:“这个问题,我希望能从你的讲述里得到印证解释。我已经讲完了自己的事,该你了——”

她料不到林凯竟然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话:“上面什么都没有,我已经说了,什么都没有。”他端起可乐啜吸,手掌微微颤抖,杜薇能看得出他心里的紧张。

“不说?那算了!”杜薇冷笑。

林凯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反正,距离吃晚饭还有时间,等会儿,我直接去钟楼看看就好了,省得叫你为难——”

林凯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身子前倾,嘶哑着喉咙打断她:“别去!千万别去,听我说,千万别去,真的……”麦当劳里人不多,十几个人的目光都被林凯吸引过来,有几个男生显出厌恶的样子,不过看在漂亮的杜薇面上,勉强忍住恶语相向。

“为什么?告诉我!”杜薇追问。

林凯稳了稳神,身子重新向椅背上仰去,嗫嚅着:“学校里曾经有规定,任何人不能进入钟楼,否则一切责任自负,严重者还会被扣学分,影响到毕业成绩……”

这个解释自然不能令杜薇满意,她几乎是弹跳起来,抓起自己的背包,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2 接二连三的死亡事件

回到女生楼,她们是宿舍在七楼,715室。

杜薇对林凯的表现很不满意,她一直拿他当自己的哥们儿,是男同学里关系最密切的一个。

“哼!不说,还故作恐怖!”现在是白天,那个噩梦带给她的恐吓程度极其微小,她甚至真的想独自一个人去钟楼看看。

“不过是一个废置多年的破房子罢了!能有什么古怪?”记得以前看过很多发生在类似于废置的古堡、老宅的恐怖小说,她也渐渐怀疑是不是自己看书太多,在心里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所致。

杨雪跟苏蜜都不在,她拿了个脸盆出门,走进对面的公用水房。

S校的住宿条件不算太好,还没到每宿舍都有单独卫生间的地步。她在一个水槽前放下盆子,拧开水龙头,水声立刻哗哗响起来。她在墙上的大镜子里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系里的男生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冷美人”。

她无声地笑起来,露出左边嘴角一颗尖利的虎牙。她不喜欢这个外号,自古红颜多薄命,越漂亮的女孩子越没有好结局。

蓦的,一阵冷风从脖子后面吹过来,凉飕飕的,她觉得脖子上的皮肤都给激得马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种感觉,跟梦里自己拚命逃走时,脖子后面感觉到的一模一样。她嗖地回身,右手已经在裤袋里抓住*的刀柄。

身后并没有人,她应该能想得到,因为她刚才一直对着镜子,如果身后有人的话,镜子里自然能看到。水房里没有人,只有她自己。这个时候,女生们大部分在教师里温习功课,或者已经去校外的步行街散步淘街去了,整个七楼空荡荡一片,没有人声。

“哦,自己吓自己一跳!”水房的后窗开着,风自然是从那里刮进来的。

她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自嘲地一笑:“怪不得图书馆里的恐怖小说老是蒙着层土,看来大家对这种读物都是敬而远之,生怕做噩梦!”

她把手浸在凉水里,兜起凉水,扑在脸上,顿时清醒了许多。

那个噩梦,她已经连续做了三晚,情节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是,她仰面看天上的月亮时,一天比一天完整,似乎这梦跟时间也是有关的。

“哗啦——”墙角一大片废纸给风卷起来,不安地兜着圈子。水房里固有的阴森潮湿气无时无刻不在,带给她心里很不踏实的感觉。

杜薇走到后窗前,向外俯瞰,视线正对的就是沉默的钟楼檐顶。楼顶是用中式青瓦覆盖而成的,青瓦缝隙里已经长起密密的杂草,看上去一片葱茏郁郁。从这个角度看,钟楼的分针越发像一柄锐不可当的宝剑,直刺天空。

“里面到底会有什么呢?”林凯的表情很真实,不像是文艺腔男生们故作高深的伎俩。可他怎么会不告诉自己?”

夕阳就要下山,杨雪跟苏蜜还没回来,她的手机猛然响起来,吓得她浑身一炸,几乎把手里的盆子脱手扔掉。

“杜薇?我是孔东,天,你快来!出大事啦……”声音惶急如丧家之犬。

胖乎乎的孔东是林凯的铁哥们儿,亦是杜薇的朋友。

杜薇大笑:“孔东,搞什么鬼?不会是又要拿毛毛虫吓唬我吧?”她提着盆子,出了水房,站在走廊上,一边信手甩着盆子里的水。毛毛虫的把戏,孔东玩过三四次。杜薇天生对小虫子免疫,所以,再丑陋的毛毛虫也吓不倒她。

“不不、不是,大事!大事——林凯死了,自杀!”他的语气更气急败坏,电话那头杂音此起彼伏,甚至还有警车警笛呼啸的声音。

杜薇长吸了一口气,水盆落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着。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林凯死了?”杜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孔东声音哭丧:“是!林凯死了,在宿舍里,自杀死的,警察都来了,你也快来吧!”

杜薇迅速跑进宿舍,奔向前窗。果然,前面那栋十二号男生楼下停着三辆警车,有七八个身手利索的警察正跳下车,急速向楼里跑。林凯的宿舍在那栋楼的714,跟杜薇的房间窗户正对。

她看见了孔东正趴在窗台上,用力向这边挥手,嘴长得很大,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杜薇——杜薇,快来!快来……”

杜薇咬着牙,连做了四次深呼吸,转身向电梯跑,连宿舍门都顾不得锁了。

电梯没来,她推开步行梯的门向下连蹦带跳地冲过去。从七楼下到校园,再从平地跑上七楼,她的嗓子干得要冒火,手里一直抓着电话,根本没来得及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林凯死了”这四个字。

警察比她早到了三分钟,已经拉起绳索隔离开现场。

714门口围着很多看热闹的男生,此刻已经鸦雀无声。孔东在窗台前回头,无言地向着杜薇傻笑,脸色蜡黄,嘴唇一个劲哆嗦着。

林凯坐在侧面电脑桌前的转椅上,仰着头,脸向着天花板,神色平静,不过已经没了呼吸。他仍旧穿着杜薇刚刚见过他时穿的衣服,背包扔在转椅脚下。电脑开着,屏幕保护已经启动,很多恐怖小说的封面飞来飞去,各种各样的恐怖镜头一一闪过。

杜薇喘匀了,大声叫:“孔东……孔东,这是怎么……回事?林凯到底怎么啦?”

几个警察警觉地回头看她的脸,其中一个黑着脸说:“别吵,别耽误警察办案!”同时推搡着几个企图进宿舍门的男生,大声嚷着:“走开走开,别破坏了现场!”

孔东手里仍旧抓着电话,浑身打颤:“我进来……林凯就这样了……我还以为他在跟我闹着玩,结果、结果我一推他,就仰在椅子上不动弹了。

杜薇捂住自己的嘴,看着林凯线条明朗的侧面半边脸,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宁愿相信这是梦,一场噩梦。半小时前,她还跟林凯对坐在麦当劳里聊天。半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检查现场的结果令人失望:“林凯自然死亡,无明显死因,并且现场更没有凶杀、搏斗的痕迹,初步推断,林凯有家族遗传的奇怪病史,会在某种情况下突然暴毙。”

对这样的结论,杜薇无法相信。林凯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同时热衷于足球、羽毛球、乒乓球的训练,是校运动会为系里拿分的关键人物,不会无缘无故死亡。

“没理由啊!半小时前我们还在一起——”杜薇在警察询问证人时,根本不相信他们想当然的所谓调查报告。

孔东也不信,从他的眼神里杜薇就能看得出。

警车离开之后,杜薇马上接近孔东,拉着他上了电梯,一路爬上十二层的天台。

夕阳西下,暮色四沉。学校西面不远处是一片起伏连绵的山丘,校区环境清静优美,绿意满眼。

“孔东,你不相信林凯是自然死亡?”杜薇开门见山。他们都是林凯的朋友,出了这档子事,谁心里都不好过。

孔东胖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没头没脑地说:“是他杀,给人勒死的。”

杜薇跳起来大喝:“刚才你怎么不跟警察说?”

孔东无可奈何地:“我想说,可当时的情况说出来,警察能信吗?连我都不太相信,别说是人家。我说出来,不但警察不信,还在系里落下个大笑话,多没劲!”他把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满脸苦笑。

“那——现在你准备说吗?能对我说吗?”

“能!你是林凯唯一喜欢的女孩子,他的任何事你都有权知道。”

杜薇心里一热,做在天台边缘的护栏上,盯着孔东的脸。

下面,是孔东的叙述——

孔东进门,林凯正在用电脑,手里抓着鼠标。他从脚步声里就知道是孔东,根本头都没回,就问:“回来啦?今晚的足球比赛还——”

就说了这么多,随即双手抠向喉咙,肩膀用力挣扎摇晃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死死勒住他的脖颈。他哑着喉咙叫:“救……命,救……”

孔东跳过去,抱住他的肩膀。他的脖子被一根“皮带”勒出一条两指宽的印痕……

“两指宽——”孔东伸出食指、中指比划着,接着又苦笑:“不过,我看不到皮带的具体样子,因为他脖子上根本没有皮带,只有似乎是虚拟的一根皮带在勒他。结果,他就翻着白眼死了,我抓不到皮带,只是感觉当时的情况,是有‘皮带’在勒他……”

在孔东红着脸语无伦次的解释下,杜薇明白了:“你是说有个看不见的人在用一根看不见的皮带勒住了林凯的脖子,把他置于死地?”

“对、对、对,就是这样!啊还有,我之所以这么猜测,还有一个原因,林凯被勒住时,他脖子上的肌肉出现了一行字,字是反着的。警察到的时候,字慢慢消失了——”他从裤袋里摸出半张纸,是从练习簿上随便撕下的。上面是铅笔潦草写下的九个字,只有简单笔画,而且根本不是正常的华语汉字。

杜薇皱了皱眉,孔东赶紧解释:“字是我一边看一边描下来的,那种情况,又急又害怕,手也在抖,已经是我能发挥的极限了——”

杜薇耸耸肩膀,放开了紧皱的眉,的确,孔东能做到这一点,已经算得上镇定了,换了自己除了撒腿就跑,做不出其它任何动作。她能认出其中三个字,是“日、月、年”,只有这三个字最清楚——“这是‘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对不对?”

孔东点头:“对,我的第一猜测也是这样!”

天渐渐黑了,杜薇不免黯然。林凯离奇死亡,线索只有这半张纸,那么,他的死会不会跟钟楼有关呢?

“哎,孔东,林凯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进钟楼的事?”她问,跳下护栏,风很大,吹得衬衫乱飘。操场边的路灯亮了,吃完晚饭的同学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向校外走,大部分人走的是校园的南大门,直接通向S城的灯光夜市。

他们站立的天台要比女生楼高两层,所以,目光可以直接越过女生楼,看到暮色里的钟楼。钟楼黑漆漆的,每一个窗口都像一张恶狠狠张着的大嘴。事实上,几乎没人选择走经过钟楼的那条路进出学校,那条路在夜色里显得非常冷清。

一想起自己的噩梦,杜薇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用力抱紧了胳膊,喃喃地自问:“到底那钟楼里有什么?让林凯这么紧张?”这时候,她并没有把林凯的死跟钟楼联系起来,即使从孔东嘴里听到他的死因竟然如此奇怪。

听不到孔东的回答,她扭头向孔东看去,见孔东的目光也一直向钟楼方向望着,不过姿势非常奇怪。因为他的身子是向着南边,钟楼却是在正北方向,也就是说,他正把自己的脖子扭动一百八十度向北。

一刹那间,震惊传遍杜薇的全身,嘴巴大张着,竟发不出一点声音。

孔东的脖子因过度扭曲而青筋暴跳,只看见他的侧面,脸色青白,眼睛眉毛绞成一团。

“孔东……孔东——”杜薇猛然叫出声来,像被噩梦压住了,手半举着,双脚却像给钉在地上一般。

“我……我……我……快叫警……叫警察……”孔东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比从牙缝里挤出来更艰难。他的手狠狠抓着栏杆上裸露的一截钢筋,手背因过度用力而青筋毕露。

杜薇一下子拔出了刀,因为她感觉孔东此刻似乎正跟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努力抗争,而那股力量的目的就是要把他凌空拽到栏杆外面去。这是十二层天台,下面是操场边的水泥路面,掉下去,肯定是摔成肉饼。

越来越沉重的暮色笼罩着这时的天台,孔洞的眼珠凸了出来,像是他最擅长的滑稽表演一样。一瞬间,杜薇有种不现实的感觉:“这是梦,一定是梦!是噩梦!天哪,谁来叫醒我?快来叫醒我……或者只要闹钟一响,梦就结束……啊,闹钟怎么还不响?”

“谁——谁?是谁?”刀刃弹出,杜薇跳上两步,一手去抓孔东的衣襟,一手握刀在孔东脖子上挥舞。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注意他的脖子,或许是听了孔东转述林凯死亡时的情况吧!

刀挥出,空气里什么都没有。

“叫……警……察……”孔东用尽力气说了这三个字,手一下子脱开了栏杆,整个人翻出栏杆之外,挂在半空。他的手用力抓住脖子,像要抓住一条绳索似的,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诡谲的笑容,两腿吃力地乱蹬。

杜薇整个人都呆住,隔着两米远的距离,她够不到孔东的手,却明显看到孔东脖子上凸现出来的字迹。九个字,全部是反着的,其中有“年、月、日”三个清晰可辨。

“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那里?”她带着哭音大叫,眼泪不听话地涌出来,噗通跪倒,用力拍打着栏杆:“天哪!不管是神仙还是妖怪,饶了他吧!求求你饶了他吧——”她此刻的思想比在噩梦里更混乱。

一阵风,缓缓地从栏杆外吹过来,冷森森的,绕着她的身体转了一圈,又停在她脸前。

杜薇能感觉到那阵风就在脸前半米远的地方,漂浮变换着,像恐怖小说里失去身体的会飞的人头。

“求求你,饶了他吧!饶了他——”

“杜薇,叫警——察……”这次,孔东的声音顺畅地大叫出来,但紧接着,他的身体急速下坠,突然消失在杜薇的视线里。

杜薇一刹那间蒙住了,视线里一片空洞,只有越来越黑的天色。

十秒钟后,她清醒过来,几乎是弹射起来,扑到栏杆边。她看到了孔东落地前最后一幕——手脚奇怪地伸展着,像一只刚刚解剖完成的青蛙,平铺着落地。落地的一瞬间,他的鞋子猛然飞了出去,落在路旁的花坛里。

“孔东——”杜薇撕心裂肺地大叫,跟着飞奔下楼。

孔东倒在很多人包围之下,有个穿成花蝴蝶一样的女生心有余悸地在大喊大叫:“天!我刚出门,这个人从天而降,啪嗒就落在我脚尖前头,咖啡都洒了——”她手里端着一个纸杯,咖啡全部洒在孔东背上。

他的脸俯向地面,姿势古怪,鲜红的血正从身子底下汩汩躺出来。

“孔东——”杜薇又叫了一声,两手用力捂住脸。她蹲下身子,试探着要去摸孔东的脖子,那几个字给她的印象极其深刻,她像验证一下字迹是否还存在。

花蝴蝶女生尖声叫起来:“啊!别动他,保护现场——”

杜薇叹了口气,放弃了自己无意义的动作。她并没来得及描摹下孔东脖子上的字,事发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做任何事。

她仰起脸,望向楼顶。那阵风来得很奇怪,她有理由相信,就是那阵怪风夺走了孔东的生命。“那么,林凯呢?会不会也是死于怪风?怪风的目的是什么?自己有危险吗……”

有人已经报警,远远的,已经听见校外警笛的尖厉呼啸声。

3 茅山派传人

她继续深呼吸,压制住紧张的情绪,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传来的却是电话答录机的声音:“我是司徒,目前有很紧要的事闭关修炼,请留言,我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回复,谢谢。”

杜薇恨恨地挂了电话,踉跄着走了三四步,在花坛边坐下,无力地捧住自己的头。司徒是她舅舅,也是妈妈在出国前为她指定的唯一监护人。

“闭关修炼?天!他真的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茅山派神仙了,竟然堂而皇之地在电话留言里说这个?”她苦笑,要放在平时,这个题材够她笑一阵的,但现在,她的所有脑细胞都冻结了,只是看着孔东掉在花坛里露出一角的鞋子,后背一阵阵寒气直冒。

杜薇成了现场特殊的证人,因为整晚上,她接受了六个警察轮番的询问,最后竟然出动了警察在S市的最高侦缉长官罗臣督察。

“你看到,死者孔东从天台栏杆上翻出去,凌空悬挂着?”

“对。”

“没有绳索、没有支撑,死者一直凌空挂着,对不对?”

“对。”

“可能吗?这句话,杜小姐,你自己信吗?”高大挺拔的罗臣说完了这句话,嘴角情不自禁地也露出苦笑。S市以安宁和平在世界几大城市里颇有名气,他的上几任工作都非常勤奋,已经得到了更高职务的提升,他也想步前任的后尘。所以,他对S市发生的任何罪案都事必躬亲,非常重视。

“不信。”杜薇已经很疲倦,半夜没睡,墙上的表已经指向凌晨三点。

“那么,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把实际情况说出来——”罗臣循循善诱地微笑着。他希望得到一个能够自圆其说的答案,毕竟杜薇刚才的叙述完全像是三流恐怖小说里的桥段。

杜薇疲惫得挤不出笑容。

他们此刻是在学院的校长办公室,警察临时征用了这个房间。两个男生先后死亡,很快就会惊动S市的各大媒体,罗臣希望天亮前得到答案。

“可不可以给我一支烟?”杜薇提出自己的要求。

罗臣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递给杜薇,再帮她点燃,看着她笨拙地吸了一口,再吐出来。

“说吧,我想你一定看到了什么?”

杜薇给烟呛着了,拚命地咳嗽,眼睛里全都是血丝,狼狈之极。孔东临死时的怪异情景到现在,还盘踞在她脑海里。

“要我说什么?我说孔东是对学业前途失去信心,无奈跳楼自杀,你们信不信?或者,我跟他有仇,在天台上突然推他下去?算了,你们的调查报告爱怎么写都行,到时候我签字,现在,我只想回宿舍去,好好睡一觉……”她嚷起来,要站起来走。

罗臣有些恼火:“杜小姐,请你记住,按照目前警方掌握的情况,完全可以控告你谋杀罪成立!我劝你还是——”

一阵风卷过来,他的警服下摆呼啦一声飘了起来。

杜薇的眼睛立刻瞪得滚圆,指着罗臣的警服:“天!有风,我看到……肯定是杀死孔东的怪物又来了——”

风是无影无形的,但她能感受到,本能地去口袋里掏小刀,这才想起来,刀子早就给警察没收,现在就躺在桌子上的记录夹旁边,隔她有两米远。

“什么?”罗臣不明白她的话,更加恼火,低头看看警服,的确有风,不过这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他对杜薇的异常表现失望透顶,以为她神经有问题。

陡然之间,杜薇觉得有条皮带一下子勒住了自己的脖子,第一反应,她跌跌撞撞地向前,去抓自己的刀子,两只手同时向前伸。

罗臣反应敏捷,闪电般伸手,抓起刀子,同时冷笑:“杜小姐,我不管你搞什么鬼!想拿刀袭警吗?告诉你,我是警校散打冠军,曾经……”

那条皮带正在迅速收紧,杜薇身不由己地吐出舌头,眼珠上翻。她从来没给人勒过脖子,不过恐怖片里给吊死的人都是舌头伸出老长。她憋住气,把手缩回来,用力去抠那皮带,但皮带已经收紧,喘气都困难万分。她想叫救命,一个字都出不来,肺里的空气迅速耗尽——

“喂,你怎么样?”罗臣看得出她的不对,却联想不到其它,觉得她的样子跟突然性的癫痫发作患者差不多。

杜薇的眼珠上翻到极点,整个人都悬了起来,离开地面至少有二十厘米。她感觉自己正给那皮带吊起来,像屠宰场里已经上了架的可怜巴巴的动物。她的腿部被茶几挡住,罗臣虽然感到惊讶,却看不到她已经凌空离地的古怪现象。

他向前猛的迈了一大步,贴近杜薇,并且抓住了她的肩膀。

一瞬间,皮带消失了,杜薇落地,一下子歪倒在沙发上,用力抓住自己的喉咙。足足有半分钟,她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一大口酸水,总算喘过气来:“鬼……有鬼……勒我脖子,你看到了……你亲眼看到了这次,是鬼杀了林凯和孔东,是鬼!是鬼……”眼泪鼻涕同时躺下来,她浑身无力,而且后背发冷,只想找个安全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

她不懂,鬼为什么要找上林凯、孔东和自己?不过这种恐怖的体验,她绝不想再试第二次了。惊骇中,她一直抓住罗臣的手,指甲直陷进他手掌的肉里去。

罗臣抽回了自己的手,掂了掂那把*,不屑地笑着:“杜小姐,别再做拙劣的表演了!警方有能力找出事情的真相,任何隐瞒和掩饰,都只会让你吃苦头!”

他觉得,方才的一幕只是杜薇即兴的表演。

“有鬼,你不觉得吗?鬼刚才勒住了我脖子,你没看到?”杜薇歇斯底里,她不能相信,罗臣竟然对刚才的一幕视若无睹?

罗臣弹去了警服下摆上沾着的一点尘土,板着脸严肃之极地说:“杜小姐,现在你可以回去休息,不过,我希望你在一个月内不要离开S市,随时配合警方调查。”他在手心里把*抛起来两次,放在杜薇面前。

杜薇彻底失望,盯着房间一角的书柜。她知道,那阵风就停在书柜角落里,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第二次扑上来。她抓起刀子,嚓的弹出刀刃。

罗臣吓了一跳,喝道:“杜小姐,你做什么?”他的手迅速无比地握住了腰间的枪柄。他曾是S市警察比武中的三届射击冠军,枪法通神,完全有把握击落杜薇手里的刀子而不伤到她。

“我看见,鬼就在书柜旁边,就在那里!”杜薇指着书柜。那阵风跃上柜顶,跳跃着,充满了诡谲和邪恶。

“在哪里?”罗臣拔枪,指向书柜,但他什么都看不见。

杜薇举着刀子,慢慢向前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阵风。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能做什么,因为风只是空气,人是没法跟空气搏斗的。她一共向前走了十二步,已经离那阵风不到五米。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死孔东?还有,林凯也是你杀的,对不对……”她嗓子嘶哑,头发也披散下来,令罗臣顿时觉得房间里鬼气森森,因为杜薇现在看起来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女鬼。

那阵风跃起来,奔向窗户,钻进窗缝。

杜薇跟着跃过去,刀子直戳在窗户上,新式塑钢窗被锋利的*刺穿,发出嚓的一声。

罗臣的枪口对准杜薇:“放下刀子,杜小姐,我现在警告你,鉴于你一再露出暴力倾向,警方现在带你离开,做暂时性的拘禁。”

门外的警察冲进来,每个人手里都握着手枪,如临大敌。

杜薇颓然拔出刀子,收起刀刃,再放回口袋。

“我要见我舅舅,或者打电话给他——”

罗臣不再理会她的请求,带她离开学校,车子驶向警局。

这一晚,至少有五十名荷枪实弹的警察进入学院,彻夜巡逻防范,生怕再发生第三起命案。每座宿舍楼的灯全部亮着,每个人几乎都在瞪着眼睛,根本不敢入睡,学院沉浸在一片黑色恐怖之中。

杜薇在罗臣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一晚,门外有两名警察轮班看守,每隔两小时轮班。她虽然疲倦之极,却毫无睡意。一闭眼,就是椅子上仰面向天的林凯,或者是凌空吊着的孔东。她也梦见那阵奇怪的风,风变成女鬼,披头散发,白脸红眼,向她凄厉叫喊着:“还我命来……”

她不停地喊着:“舅舅、救命——救命……”潜意识中,她已经把杀死林凯、孔东的怪风跟自己的噩梦联系起来,觉得此刻S学院里肯定存在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并且穷凶极恶,残忍无比。

天亮时,罗臣带着满脸倦意推门进来。他是从S市政府来的,市长对学院发生的事极度震惊,这点会影响到最近几个世界级的投资集团对本市的投资意向。

市长已经给罗臣下了最严厉的通牒:“三天!三天时间破案,给我一个完整答复!”

罗臣不敢怠慢,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调集了S市十五个分局的精锐警力,开赴S学院现场办公,从每个最微小的细节查起。发生危机不是坏事,他希望在这件事上证明自己的能力,交出市长满意的答卷,作为以后自己升迁的垫脚石。

“杜小姐,情绪好些了吗?”

杜薇脸色灰白,情绪恶劣到极点,懒洋洋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罗先生,我要打电话。”她的手机也被收缴,就在罗臣的公文包里。现在,她口袋里只有那柄*,还是拚命请求,罗臣才答应给她留下的。

她拨通了舅舅的电话,这次接电话的是司徒本人。

“薇,怎么啦?声音怪怪的,是感冒了吗?”司徒是独身主义者,今年刚过四十岁,最疼爱杜薇这个唯一的外甥。

杜薇尽量把语气放轻松,把自己经历的怪事描述了一遍。讲到孔东的死时,司徒在电话里不住地倒吸凉气,声音大得连旁边的罗臣都听得一清二楚。

“薇,千万别让*离开身边,一寸也不行。我跟你说,这种情形是典型的恶鬼出世、凶灵托生,凶恶无比,你等着,我马上——唉,不行,我在闭关,不能离开住宅一百米,否则法术全部失灵,去了也没用!”电话里,司徒一直急得在拍脑门,发出“啪啪”的巨大声响。

“那现在怎么办?舅舅,昨天晚上,我已经被鬼勒住脖子,险些死掉。你快来吧……求你了舅舅……”

她能想像出司徒急得团团转的样子,肯定像热锅上的蚂蚁。

“薇啊,我想去,但去了没用!恶鬼出世,法力高强,普通人不是对手——哎,有了,我师叔刚刚到S市,我请他去一趟。他叫西门,我马上给他打电话,让他直接去警局……”司徒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杜薇放下电话,从裤袋里掏出*。如果司徒的话没错,那自己的命可就是这柄小刀救下来的了。

罗臣满脸狐疑:“杜小姐,请问您舅舅是做哪一行的?”他在沙发上坐下,神态不再咄咄逼人。他最精于缜密的推理,否则也不会轻轻松松从一个普通警察升到这么高的位置上来。如果不是S学院的事太诡谲,他应该早能够抓住事件的脉搏了。

杜薇苦笑着摇头:“我不能说,要不,你该多判我个蛊惑视听的罪名!”警察都是无神论者,怎么会相信鬼神学说?

半小时后,外面站岗的警察匆匆进来报告:“罗督察,外面有人要见杜小姐,这是他的名片。”

那张名片是纯白色的,上面印着墨迹淋漓的行草字体,是简简单单的“西门”二字,独特怪异。

杜薇叫起来:“是我舅舅的师叔,来救我的。”

她以为既然辈分比舅舅还高,肯定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但那人进门时,她一下子愣住了。因为进来的是个牛仔裤、白衬衫的年轻人,大概二十岁刚出头的样子,非常年轻,头发很长,披散在脑后,有点像嬉皮士的样子。

“我是西门,你大概就是司徒说过的杜小姐?”他向杜薇伸出手,不理会她跟罗臣的惊讶。

“你?西门?我舅舅的师叔?”杜薇的惊讶直接表现在脸上,同时,她注意到西门有一双深沉湛亮的眼睛,带着一种奇异的飞扬神采,手指修长白皙,像钢琴家的手。

“对,我是西门。司徒说,你遇到些麻烦,正好我这一周有事,需要一直呆在S市,所以过来看看,顺便解决一下。”他的语调十分轻松。

罗臣这才有机会插言:“西门先生,我是警——”

西门扭头打断他的话:“罗督察是吧?早就在国际刑警内部英豪榜上见识过你的神威。约翰成先生要我问候你,还说你在逻辑推理方面的缜密,无人能及,要我多向你学习。”

约翰成是罗臣的前任,目前已经调任国际刑警总部,可以说是他的前辈和导师。他愣了愣,看不出这年轻人是什么来头。“您的真实身份是——”他给震骇住了。

西门一笑:“我是无名小卒,碰巧认识成先生罢了。杜小姐的事比较特殊,所以我希望罗督察能给我自由调查的权力,必要时请调拨一部分警力归我指挥。”迎着罗臣怀疑的目光,他从牛仔裤侧面一个隐蔽的口袋里取出一份金色的证件,向罗臣晃了晃。

罗臣脸色唰的一变,立刻啪的打了个敬礼,恭敬地答应:“是,S市警方会全力配合。”那份来自于国际刑警联欢会的证件的威力比市长亲临作用还大,看他的脸色就能得知。

杜薇跟随西门出了警局,谢绝了罗臣的护送。

坐上西门的丰田越野车,杜薇忍不住问:“你真的是我舅舅的师叔,那么,你也是所谓‘茅山派’的传人了?那么,就是我舅舅师父的师弟对不对?”

如此拗口的问题,似乎把西门难住了,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才笑着回答:“对,大家都是茅山派的。司徒很勤奋,但缺少一点天分,所有修行进展缓慢。S市的地理环境很特殊,极阳极阴的地点非常多,特别容易发生无法用常理衡量的怪事,比如你遇到的这件——算了,慢慢再说吧!现在,咱们去S学院,先把那里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说完了这些话,西门专心开车,一路驶向S学院。

学院正门向南,两扇大门豪华气派,门口则是去年刚刚重新铺过的宽阔的水泥路面。

丰田车驶上水泥路面,西门远远看见校园里分列的楼宇布置,长叹一声:“天哪!这么大的学院,建筑蓝图下来时,难道没请个风水师来看看?西低东高、后低前高,所有的阴邪之气都给压在西北面,正是阴风得势、极易增长的布局……”

S市是北方新兴城市,从市长到各部门主管,都非常年轻,对风水这一套不但不重视,反而嗤之以鼻。

进了校园,西门的脸色更阴郁,眼睛直视前方,紧紧地抿着嘴。

杜薇张嘴指路:“从前面向左拐就到了,十二号楼。”

时间已经接近午饭时间,学生们正涌出教学楼,走向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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