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京师风云(四)(1 / 1)
卫景澜身体已经复原,此时他们正坐在一辆马车上,前往蒲越城,蒲越再往前行便是京城。卫景澜身体已经全好,他还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功力似乎恢复了两成。当他告诉顾平生时,顾平生才惊异地发现自己能使用的功力也是远大于五成。顾平生不解,他一遍又一遍得回想哪一个过程造成如此现象,如果他能解开,入骨之毒就可能彻底清除。他再也不用害怕某一天卫景澜突然毒发,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地冰凉。
——他会疯的。
驾马车的人叫王平,是他们一早坐马车的时候就雇的,两人一身女装总不好自己驾车,一百两金子,加上一路的费用包管,就有了这么一个贪财又贪色的车夫。
两个人坐在马车里,相握着两手,靠在马壁上闭目不言。无声却胜有声。他们已经这样赶路了一段时间,而这一次——
顾平生突然间睁开眼睛。卫景澜察觉到后随即也睁开了眼睛。
顾平生道:“王爷,平生想要如厕。”
卫景澜没说什么话,只是定定地看了顾平生一会儿,才转头扬声道:“停车。”
外面的车夫骤听之下,赶紧扯了马僵,马夫的技术很好,马车的停顿并未引起太大的颠簸。
顾平生眉目风流,一身女装,更衬得眉目如画,仿似从画里走出的仙女。王平殷勤地将他扶下马,一边感慨自己的艳福。可以和两个如花大美人一路相伴,同行的不知有多少个羡慕。虽然路是远了点,但是钱也多啊,更何况一路还有两个大美人作伴。当初他接下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眼红呢!想到这,他的心里乐滋滋的。要是能娶一个回家做老婆就好了。
顾平生下了马车,随意地撇了马夫一眼,他知道马夫的心理,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马夫而已,实在不值得出手。他将四周扫了一遍,在车里他就听到四周有不寻常的动静。能发现他们的人,恐怕不容易对付。他第一个想起来的人就是答知——他刚刚得知的师兄。只是既然他能听到动静,那么,应该不是在南疆遇到的那些人。
人虽不精却胜在多啊。
想到上一次的交锋仍是心有余悸。他已经违背了不能用药物伤人的誓言,师傅……
顾平生的眼眸暗了暗,更加深幽。
不会再有那种事情发生。这一次,我会先下手为强。
师傅。
对不起。
他不能有事。
顾平生打定了主意,眼神坚定地向前走去。
道路边的小草因为甚少有人经过,已经过膝,是个隐藏的好地方。顾平生一直往前走,确定马车上的人不会听见之后才淡淡开口道:“阁下请现身吧。”
话音刚落,四周立即现出二十几个黑衣人来。其中一个站在外围,应该是他们的头,只听他一声令下,“上。”
顾平生心中一跳,这个声音莫名地让他觉得熟悉,然而战局已经触发,不容他细细回忆。
纵然那二十几个人武功不如顾平生,然而蚁多咬死象,顾平生眸色渐深,嘴角扬起,药物腐蚀肉体的声音“滋滋滋”响起,让人头皮发麻。黑衣人不约而同地后退。领头人瞬间睁大了眼睛,眼睛里流露出恐惧,那恐惧像是被深藏心底很多年而在今天被唤醒,他惊惧地呼哨,转眼间,野草丛生的地方就剩下了顾平生一人。他慢条斯理地收了手中的东西,转身离去。然而只走了一步他就停住了。
荒芜的野草里,卫景澜一身女装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顾平生一时怔在了那里。他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卫景澜站在那里,温和儒雅,淡然一笑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我们该走了。”
顾平生一怔之后,笑弯了眉眼:“好。”
待重新回到马车旁的时候,顾平生便付了金子,让那个车夫回去。然而人心总是不足的,王平还不想和生平仅见的美女分开。顾平生倏忽一笑,眉目风流,王平本被美色所迷,却突然被寒意惊醒,等他意识到那寒意来自仙女的时候,腿忽然就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也许他真的不该肖想自己远远无法比得上的东西。他抖抖索索地说了一句,“小的走了。”就立刻掉头几乎用上了生平绝不可能的速度飞快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卫景澜自始至终含笑立于一旁。待王平远离之后,顾平生回头一笑。两人极有默契地换回男装,一同坐在车辕上。顾平生一抖马僵,朝着下一个城池行去。
他们两个人一个眉目风流,一个温润儒雅。一同坐在车辕上,环绕周身的气氛说不出的契合。
距离京城越来越近,多年谋划,成败在此一举。卫景澜思绪飘远,回到了那幽幽深宫他前半生最是黑暗的时刻。
八年前
“奶娘,奶娘。”一身锦衣华裳的卫景澜,费力地抱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宫女,将她的头小心翼翼地放在放在腿上,不停地唤着,希望能留下唯一的依靠和温暖。
卫景澜虽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却为宫女所生,素不受宠,自小深居内宫与奶娘相依为命。
躺在地上的宫女自知不可能再活下去,嘴唇一张一合,想嘱咐自己的小主子,视若亲生的儿子,然而上天过于残忍,连一点告别的时间都不愿施舍给这个才刚刚记得事情的幼童,宫女终是没有说出一个字,就死不瞑目地失去了呼吸。
随着往事的回忆,卫景澜神态尚无变化,眼神却已冷冽如冰。
距京城越来越近,就注定不会平静,下一个城池未到,他们就迎来了第二方人马,这方人马并不陌生。答知一身白衣,站在前方含笑望着他们。他的身后是二十多个黑巾蒙面的劲装人马。
顾平生下了马,向着遥遥的白衣人作了一个揖,唤道:“师兄。”
答知站在远处,笑了笑道:“老头子真的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
顾平生想了想,也是,只怕是自他使出独门武功后,答知就察觉了。
他想了想,说道:“师傅他很想你。”
答知听了此话,只是满不在乎的笑了一下,平平淡淡道:“我知道。”
顾平生所有的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他只能笑道:“师兄和我们必要一战吗?”
答知点头笑道:“一定。”
这场战斗真的没有什么悬念,他们同出一门,甚至于□□一方面,顾平生还不如答知。上一次答知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他以为卫景澜已经毒发,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然被救活了。令卫顾二人没有意料到的是,上一次见面,答知还是一心想要杀死他们,这一次却只是点了他们的穴道。而目的地也很奇怪,居然正是他们要去的京城。
那个时候,顾平生已经被制,答知对卫景澜道:“王爷,请吧。”
卫景澜心里转了个来回,却依然摸不到答知的用意,索性此时无性命之忧,他看了顾平生一眼,决定静观其变。
卫顾二人被送上了一辆马车,再然后就失去了意识。等他们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卫景澜顺从地前行,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然而很快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眉头,因为这实在是一个很普通的地方,简陋的茅屋,漏风的四壁,就连避雨都不大像样。
答知站在不远处,笑道:“王爷毅力之坚,倒是我生前仅见。”
卫景澜心中一紧,他其实有一件事瞒着顾平生。
情蛊。
答灵下的情蛊至今还在他身上,每每发作就疼得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只是刚开始都被他掩饰过去了,后来也就习惯了。他因为受伤脸色一直比较苍白,所以才瞒过了顾平生。
卫景澜抬高了下巴,双手负后,冷笑道:“答知先生有什么话不妨明说,本王不喜欢绕圈子。”
答知对卫景澜的态度并不在意,只是笑道:“我可以帮你拿掉情蛊。”
如此好事,卫景澜自然不会简单就信了,问道:“什么条件?”
“那是你应得的,或者你也可以给我一碗你的血。”
“只是这样?”卫景澜想不通答知的要求会如此简单,疑惑地问道。
“如此而已。”
答知答得肯定。
卫景澜想了想,虽然不知道他的血有什么用?但目前看来这的确是一个稳赚不陪的买卖。
“好。”
答知走到他身边,不知何时手中已抓了两把针。卫景澜眯起眼,脱了长袍,裸着上体。眨眼的功夫,答知针就出了手。
卫景澜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肆意横行,冷汗自他额头留下。渐渐地,随着针越扎越多,卫景澜看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胳膊皮肤下蠕动,他忍着呕吐的冲动,看着它被答知逼出,收进竹筒里。
卫景澜刚觉得舒适些,就感觉胳膊一凉,他低头看去,胳膊上已经有了一道匕首划过的伤口,暗红的血液正在流出。
他瞥了一眼答知,看到他的眼神竟在那一瞬间有了变化。卫景澜神色不变,却也在那一时刻不得不思考,难道他的血真的有什么作用?他的眸子暗了暗,他自小就被下了□□,连奶娘都因为天天替他尝饭而死。后来为了解毒他私出皇宫外出寻医,被以毒攻毒,后来又中了入骨,如今他的身体根本可以说是一个毒素容纳器。
他低着头看着血从胳膊流进碗里。奶娘死的几乎悄无声息,没有流血,小时候他见的最多的是自己暗红发紫的血。后来他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死在他手上的人越来越多,直接的,间接的,有时候也需要他亲自行动,那些鲜红的血液喷溅开来,嚎啕的,谩骂的,尖叫的,求饶的,他在远处看着,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原来血是红的。
卫景澜有些恍惚地问道:“你要我的血做什么?”
答知竟是回答了,他瞥了卫景澜一眼,似是心情很好,道:“我曾做过很多次实验,入骨没有换血成功的。”
卫景澜懂了。连他都不得不惊叹于自己的运气。
答知将碗交给下属,施施然的带着一众下属离开,只留下两个轮番看着他。卫景澜看似漠不关心地从中衣上撕下一块包扎伤口。
卫景澜没有来得及行动,顾平生就找到了他。那一刻卫景澜常年浸淫在宫中黑暗里的心彻底地软了下来。
顾平生道:“此处已经是京城郊外了。”他在来前的途中早已经察看了他们所在之地。
卫景澜闻言眯起了眼,侧头问道:“答知为什么这么做?”
顾平生想着他所遭遇的事,推测道:“也许师兄改变了主意。”
卫景澜道:“你是说,他想帮我们。”
顾平生道:“有这个可能。”
卫景澜笑笑,没有接话。
他自然是——不信的。
当然后来他才知道,顾平生的推测是对的。
顾平生经历了什么呢?答知要了他的一碗血离开,留守的人却并不多,武艺也不是很高,似是有意放他离开。顾平生感觉到奇怪,没有要他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