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南疆奇事（一）（1 / 1）
卫景澜此时正在试图接近一个男子，准确的说是一个女扮男装的男子。不管是为了解毒，还是解决赈灾一事，谋图布局，那个叫答知的男子都是关键。而他早些年在南疆留了一些人。虽然势力不大，但是这么多年，也是有收获的。那个答知原来竟是一族之长。堂堂南疆一族之长，跑到中原与朝廷官员关系密切，卫景澜大吃一惊。
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叫答灵，是答知的妹妹。
小姑娘喜欢到外面玩，但一直不被哥哥允许。此次趁着兄长出门，时常偷溜出来。卫景澜派属下四处打听，却除了知道答知是一族之长，擅医药之术，通蛊毒外，再无所获。那么他也只好从这个答灵身上找到一些消息了。
答灵一脸兴奋地走在集市中，为了好玩，她还特意换了男装，因为她听说一些好玩的地方是不让女孩子进的。
今天，她兴致勃勃，因为刚才她看见一些人在不停地灌酒，她决定了今天一定也要尝尝，于是卫景澜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自以为扮装成功的小丫头，粗声粗气地要了一坛酒，开始有样学样地豪饮。
卫景澜在那张桌子上坐下，“公子不介意我凑张桌子吧。”
此时，答灵小姑娘刚灌下一口酒，呛咳不已。闻言抬头，尴尬地断断续续道：“不介意，兄台请便。”
有江湖经验的人，是不会毫无戒心地答应一个陌生人入座的。而卫景澜搭讪的如此自然，纵使是老江湖也无法说什么。
答灵眼神清明了些，才看清自己对面坐了一个温润儒雅的男子，瞬间红了脸颊。卫景澜丝毫不介意，包容地笑道：“小兄弟第一次喝酒吧，酒不是这样喝的”说着，径自翻了一个酒杯，倒酒，入口。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儒雅中露出贵气，小姑娘芳心动荡，崇拜不已，又有样学样地喝了一口。
卫景澜含笑点头道：“这样喝，才能品出酒的美味。”
“大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我已经把兄台当做兄弟了。”
答灵高兴地举起酒杯，“今天认识大哥，小弟敬大哥一杯。”
卫景澜叫的酒此时正好上来，他一手举起酒坛，开了封口，道：“我喜欢整坛整坛地喝酒，回敬小兄弟。”说完，倾倒酒坛，接了一口。
答灵见状，不满道：“我也要这样喝。”说完举起酒坛就往嘴里倒。卫景澜在一旁笑得温柔。那样的画面成为答灵一生最珍藏的记忆。然而后来才渐渐地明白，也许那样的初见里，那个人就不曾有半点真心，处处皆是温柔的陷阱。
毫无疑问地，答灵醉了。
卫景澜给掌柜的一锭银子，扶着小姑娘进了房。
虽然是为了套话，但是答灵此时已醉，而醉鬼是需要照顾的。卫景澜问了几句，知道了一点儿，然而小姑娘明显知道的有限。卫景澜再要问下去，小姑娘就吐了。卫景澜让小二找来一个女妇人将那女孩的衣服换了，就要离去。
而这时候床上的女孩发起了酒疯，拽着卫景澜的手不肯撒手。
卫景澜皱着眉头，不悦之态尽显。只是人是他灌醉的，又是一个不世出的小女孩，论道理是他做的过了。于是卫景澜皱着眉头拉了张椅子坐下。
顾平生快马加鞭，到达南疆时已是疲惫不堪，他却无心休息，一家一家客栈地描述着样貌，打探卫景澜的消息。
他赶到时已近黄昏，问了几家，已是天色尽黑。再问下去就只能敲门了，掌柜的未必会答实话。他只好先住下，第二天再继续。
然而顾平生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他遇到卫景澜时会是这样的场景。他站在街头，看着卫景澜陪一个小姑娘买东西。那姑娘拿了一个发簪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卫景澜笑着将簪花插在了女孩头上。
顾平生的心疼了一下，笑着走了上去。顾平生衣饰华美，眉目风流，轻轻一笑，吸引了不少街上女孩子的目光。顾平生听到她们在说着今天街上一下子出现了两个俊俏男子。我喜欢这一个，你说他会不会喜欢我啊？
南疆的女子极其大胆，说起这些来，神情自然，眼神盯着顾平生。
顾平生听到了，只是轻轻一笑，毫不在意，只是向着那人走去。
卫景澜在逛集市，准确的说是陪着一个小姑娘逛集市。自那一天，小姑娘醒来后，面上羞赧，缠上了他。他面上笑着，心里却着实恼怒。他在苗疆已经耽搁太久，而从小姑娘口中反复打探来的只有无关大小的东西。比如说她哥哥很疼她啦，她哥哥很厉害啊，她哥哥毒术和蛊都很厉害啊，怎么个厉害法，这小姑娘半懂不懂说的是乱七八糟。他已经有了要离开的心思。现在他正陪着答灵逛街，只是卫景澜堂堂一个王爷，陪人逛街的次数几乎没有。于是总会想起一个月前，为另一个人买衣的事。如此一番，他的心情怎么会好。答灵问他发簪好看吗？他道：“好看。”于是理所当然地小姑娘让为她带上。
卫景澜依言照做。
然后他敏锐地感觉到周遭的气氛有所不同，他警惕性地转身看去，隔着若有似无的人群，看到了刚刚自己才想起的少年。少年衣饰华美，仪态风流，向他走来。他怔怔不能言。旁边有人说了什么，他也听不到了。
不是走了么，又怎么找到了这里呢？
“王公子。”顾平生在卫景澜面前停下。
卫景澜这才对外界有了知觉，笑道：“顾公子怎么在这里？”
顾平生还待答话，答灵小姑娘却插了嘴，“原来你们认识啊！”
顾平生原要说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问道：“这位姑娘是？”
答灵兴冲冲地道：“我是他的未婚妻。”
一道炸雷同时在两人头上响起。
顾平生努力保持着笑容道：“王公子有了未婚妻，怎么从未听说过？”
卫景澜不好说。
答灵又高兴地答道：“你没听说过，那是正常的。前几天，我们才互定终身的。”
顾平生的脸色瞬间诡异。
卫景澜一脑门的黑线。这个答灵实在是难缠，他当初就该一走了之。真是没想到，难得的动了恻隐之心，一时留了下来。结果这个小姑娘一觉睡醒之后，死活说自己的身子被他看了，要他娶她。如果他不是答知的妹妹，他根本就不会管她。以为这小姑娘只是单纯，没想到竟是胡搅蛮缠。他这几天实在是被缠得头疼，又无法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只是今天他心情尤其不好，此时这话听起来更是刺耳。他忍不住喝到：“你胡说什么？！
随即卫景澜语气温和地对顾平生道，“华锦怎么在此？”
而这时候，答灵......跑了。
顾平生：“王爷还是先追小姑娘吧。”
卫景澜：“让她去吧，我们回中原去。”
顾平生笑道：“王爷怎么知道我现在要回去？”
卫景澜一顿，他那几乎是下意识的想法。
顾平生随即不在意地一笑，又道：“那王爷也应该去和姑娘道个别。”
卫景澜顿了顿，转身走了。
顾平生站在原地，只觉有风呼啸而过，心内冰凉。
他在意卫景澜，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那份一直以来被自己忽视的在意。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会呢？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对一个人上心。他幼年一心纨劣，连累了倩姨和母亲。从此他对自己一心严苛，心心念念只有报仇。寻师途中，他四处流浪，看多了千奇百种的欺骗与被欺骗，各种屡劝不通的愿打愿挨。一个幼小的孩童，他只能隐藏心性，随波逐流，求得生存。他还没有报仇，他不能死。现实面前，他的心性越发淡薄。世人在他眼里渐渐地只剩下三种人。一两个知交好友，几个自己在意的人，可以利用的人。
他曾想过等大仇得报，就隐了名找一处无名偏远村落，娶妻生子，为顾家延续香火。可是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对一个男子动心。那个人还是当朝皇子，将来会荣登武尊，活在天下人的视线之内。
刚刚散开的人群又渐渐聚拢，他看着卫景澜渐走渐远，在人群中几番闪现，最终再也看不见了。
答灵并非真的要跑，只是女孩子家惯有心性，想让自己的心上人说些好听的话哄哄自己，所以卫景澜很快就追上了她。她在前面想象着待会儿会有的甜蜜话语，娇羞地低下了头，感觉到那人疾走几步站在了自己前面，越发地低了低头。
然而答灵不知道她等来的不可能是甜言蜜语。
卫景澜站在答灵面前，语气平淡，“我要走了，来和你道个别。”
“什么？！”答灵脸上的娇羞尚来不及退下，就刹那间变得苍白。
“为什么？这几天我们不是在这里玩得很开心吗？”答灵不懂，真的不懂。
卫景澜无奈，和这个小姑娘根本就说不通。所以他答得也简明扼要，“我的家在中原，中原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不，不是这样的，你明明是想为了我留下来的。”慕然间，小姑娘的眼睛亮的惊人，一下子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是他，是不是，那个人一来，你就说要走。是那个人要你走的，是不是？”随后她自己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一定是这样，我去找那个人，我去找那个人。”
卫景澜只觉得头大如牛，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小姑娘呢，打不该打，说又说不通。最后，也只能自己先离开了，希望这小姑娘以后能慢慢想明白，也或者过几年长大了，也就渐渐忘了。心中这样想着，于是他说道，“我走了。”
卫景澜刚转过身，却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一下刺疼，他诧异地回过头，想要说话，却只道了个“你……”随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