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南下赈灾（三）（1 / 1）
马车一路疾驰，当真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抚州。
进了城门，马车缓了速度，在一家客栈前停下，卫顾二人下了车，看着赶车人和掌柜交谈半晌，一脸为难地回来。卫景澜问道：“出了什么事？”
赶车人回道：“王爷，上房只剩一间了。”
卫景澜诧异，道：“普通房也可以。”
赶车人眼角抽了一下，“普通房已满。”
卫景澜迅速的做了决定，“我们再换一家。”
谁知赶车人犹豫道：“此间只剩下他们一家客栈了。”
洪水之祸，灾民之祸，无妄之牵扯也。
气氛变得诡异。最后卫景澜转过头对顾平生道：“华锦和本王住一间吧。”
顾平生无奈点头。他不喜欢和人一起睡，大通铺是绝对不会去的，他也没想过要和景王睡一张床，相比较还是一个人打地铺更能接受些。
然而事实上呢？
当天晚上，卫景澜要了一桶水来洗澡，本来是要两桶的，顾平生不习惯，让小二送一桶就够了。他不喜欢和他人触碰，对于观看别人的身体也没兴趣，于是打算去大堂转一圈。谁知景王爷在他的手碰到门之前，开口道：“华锦不介意帮本王搓搓背吧。”
顾平生这才意识到，作为一个王爷，出门在外，卫景澜确实是已经够从简了，简直就像是很熟似的。怎么说也是自己暂时的主子，顾平生又走回来给卫景澜搓背。搓了一阵子，顾平生感觉到疑惑，卫景澜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怎么看，这副身体肌肉结实，肤色也是和健康人一样，再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病容缠身的人该有的。
卫景澜懒懒的睁开眼睛，昏黄的灯光，有一个自己欣赏的人给自己搓背，于是又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那双手很温柔，却有力。慢慢地卫景澜竟真的睡了过去。
顾平生越搓疑惑越深，等终于给人搓完了，才发现那人竟然睡着了。
顾平生看着那人眼下的黑眼圈，心道：想必是身体不好，又昼夜坐马车，疲惫了吧。他看看水，再看看卫景澜，终是暗叹一声，打算把那人先弄到床上再说。
顾平生伸出了手，卫景澜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两人大眼瞪小眼了良久，顾平生忍不住开口提醒，“王爷再不出来，会着凉的。”
卫景澜尴尬地咳了一声，从浴桶中出来，擦干身子，穿上了里衣。
顾平生出了门，喊来小二把浴桶又抬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卫景澜已经躺在了床侧里面，拍了拍床榻外侧，道：“华锦也上来睡吧。”
顾平生笑了笑，道：“王爷一个人睡会比较舒服。属下将就一晚就可以了。”
卫景澜闻言默了一会儿才道：“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可能很危险。”
顾平生不认为今晚不睡觉会影响到他明天的出手，然而当想到自己这一方明处只有两个人，景王又身体虚弱，如果万一他受伤了？随即他皱眉，有自己护着，万不会让他受伤的。最终却还是被那个万一弄的心头微跳，冲淡了和人同床的不适，除了衣袜，躺了上去。随后掌风浮动，熄灭了灯火。
片刻后，卫景澜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这可是本王第一次和其他人同床共枕呢？”
顾平生被同床共枕四个字震得身体僵硬，沉默不语。景王却再无声音传来，顾平生一动不动地等着，直到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才渐渐放松，睡意袭来，也睡了过去。
一夜很快过去。
卫景澜睁开眼的时候，日光正透过窗户射进来，他眨了眨眼，才适应了光线，第一个感觉就是身边没人。他侧过头，看着旁边明显凹下去的床褥，只觉得心里突然间似乎也染上了一层空意。他果断起身打断了思绪，他是皇子，是王爷，是坚毅果断冷静理智的主子，不是平常百姓家。
洗把脸，他开了门。刚踏了一步，视线从高处落下，就看见顾平生正在和掌柜的说些什么，笑意盎然，风流无度。大厅里那么多人，却唯独这个人最是惹眼，一下子就占去了人全部的视线。他扫了一眼，发现厅中众人的视线果真都似有若无得聚在这个人身上。他无奈的轻笑一声，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宠溺意味。心想着：这人是打算使用美男计么？他走下楼梯的时候，顾平生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侧脸看到了他，然后又转过头和掌柜的说了些什么，这才向他走来。
配做他的人，论样貌，论才智都是上上之选，卫景澜心中得意。他自然是一个挑剔的人，无能的人不用，否则也不会在京城众多人眼皮底下不动声色地发展壮大。他朝顾平生点点头，捡了一个楼梯下的桌子坐下。
顾平生在他对面坐下，道：“王爷醒了，饭菜马上就端上。”
卫景澜混不在意，并不接话，只是问道：“打听出了什么？”
顾平生眼睛弯弯，低低地笑道：“有时候平生总会觉得自己在王爷面前似乎无用武之地呢。”
卫景澜笑得意味深长：“华锦才智只怕是不在我之下，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顾平生摇摇折扇，转了话题，一本正经道：“据说府尹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官。”
卫景澜感觉好笑，问道：“华锦信吗？”
顾平生讽刺道：“不相信。”
卫景澜提起茶壶在顾平生杯子里注满八分，抬手示意他喝，“吃过早饭我们直接去府衙。”两人吃过饭后回屋收拾东西。卫景澜有事要先出去。
屋子的开合声惊醒了慌神的顾平生，这阵子他似乎有些不对劲，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现象，等这件事情了了，他也该出去看看风景了。他回过头正好看到那人将要消失在光线里的身影，没来由的心中一阵熟悉的微微刺痛，等到那人询问地转回身子时，才意识到自己开口叫住了人。他心急电转，笑道：“好歹也是要见大人物了，王爷可否帮平生束个玉冠？”
卫景澜诧异，他还记得那头乌黑润滑的头发在手里的满足以及……滑落的失落。
“本王手艺不怎么好就不献丑了。平生此时尚未弱冠，还是不束冠的好。……我在客栈外面等你。”
他走得果断，脊背挺直，心底却带了丝仓皇的意味。卫景澜下意识地摊开手掌，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昔日的流光。握紧了才发觉……什么都握不住。呵，卫景澜心里嗤笑一声，客栈外马车已经可见。他静静思绪，走了下去。
天启国15岁男子就可束冠，只是大多人为显正式，都是行了弱冠之礼后才带的。皇家是个例外。卫景澜为什么当初送一个玉冠给顾平生，心里的思绪也是杂乱无章的。他自己经常束冠，也未多在意。那时他......卫景澜苦笑，是被那样的风流姿态惑了心吧，竟想看看束冠之后的少年会不会更加风流。他揉揉额头，走出了客栈。
房间中，顾平生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凉凉地自嘲道：“顾平生，那是王爷，未来的皇帝，你疯了么？”他抬起手放到胸口的位置，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莹润白皙的手腕，“你居然还会有异动的时候，嗯？”
卫景澜一出客栈，赶车人就迎了上来，离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低声道：“王爷，昨天晚上店小二去了府衙。”
卫景澜“嗯”了声，不见任何动静。赶车人却没有退下，再三斟酌后，又开口道：“王爷，府衙内有高手。”
卫景澜这才回头看着他，“被发现了？”
“没有，只是……”赶车人努力地寻找着合适的说辞，“属下总觉得气氛怪异。”
卫景澜若有所思，“我知道了。”随后他的目光清明，“影卫都到齐了？”
“除影十四外，皆已到齐。”
卫景澜听到脚步声近了，回过头看着来人，对顾平生道：“华锦留在客栈吧。”
顾平生疑惑，却也并不说什么，躬身称是。
马车越去越远，顾平生回了屋子，拿了一些东西放在床上，将被子盖上，又在床边放了一双鞋，伪装成有人休息的样子，随后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打开窗子轻巧的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