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八十五章 武汉之行(1 / 1)
不久之后,我接到了周文宇的道歉电话,似乎是在这件事之后的第二个星期。
我之所以说“似乎是”,是因为我并不记得确切的时间,而至于为什么我不记得,应该是大脑的催眠作用,让我模糊地记得自己想记的东西,而忘记自己不应该记住的东西。
不过,这有点不现实,因为记忆伴随而来的,不是任何有关于“我们想要记得的事”,所以我们就完全记得,而“我们不想要记得的事”,我们就完全不记得,以人类的大脑发展程度来说,你可以选择性地决定淡忘有些事情在你记忆中的回忆,但要做到完全忘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我说出这么一大通的话,并不是想要论证什么事情,我不过是想说明一件事实——周文宇的道歉电话,我很希望这件事情淡化在我的回忆里。
因为有了这个念想,以至于我现在完全记不清楚他什么时候给我打的电话,电话的内容具体讲了什么,引发了我的心里产生了什么念头和想法……这些一系列细节的东西,我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这通电话之后,我有了一趟武汉之旅。
因为这趟武汉之旅,才有了我在回忆的时候,不愿意回想起任何关于周文宇道歉电话之后的点点滴滴,然而记忆就像我说的一样,你可以淡忘,你可以忽视,也可以无视,但完全将它抛弃在你回忆之外,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我而言,忘记这趟武汉之旅,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单是那一年的武汉之夏,就已经破天荒地记住了有生以来渡过的最炎热的夏天,更何况,那个夏天,我和周文宇之间,还发生了比武汉夏天更为炎热的事情。
在放下周文宇的道歉电话之后,我向公司申请了年假,因为有两年的时间积累下来的假期,我有半个多月的休息时间,我不知道我是基于什么目的,才答应和周文宇一起去武汉过夏天,兴许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想原谅他在处理感情上的错误做法,毕竟,让黎素素对我们两人的关系产生误解的人是他,而是否决定接受他道歉的人是我。
他邀请我去武汉的时候,理由显得十分理直气壮。
他说:“沈佳倩,你真的以为我输了吗?不就是个武汉三伏天,能把人烤成什么样?王俊元那家伙恁把人看扁了,我就不信,我能坚持下来之后,那家伙还能怎样整我!”
“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劝他,“改日把他们全炒了,找个更适合你的工作,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你还别——我就是喜欢和人斗,我就是不能被人看扁,我就是不能让这样的小人得志,哪怕我要辞职,也要把他比下去,让他知道谁高谁低之后,才能够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
“那谁在乎这些东西啊?”我问。
“我在乎!”他坚持己见,“你如果懂我的话,你就知道,我周文宇不是一个这么容易就轻言放弃的人,别人想要整我,我偏不让别人以比我高的姿态整我,即便他比我高,但是你必须在踩我的时候,仰视我,这样即便我没有翻身的机会,我也是笑着死去。”
“好了,我服了你了,”我无力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告诉我,你这样为你的尊严而活,有没有我可以帮得到你的地方,如果有,请直说。”
“我需要一个助手,如果你有空去的话,肯定可以帮我个大忙,哪怕是打个电话,买个快餐什么之类的。”
我想了想,决定同意,于是和他出发去了武汉。
在武汉,本来他们公司有宿舍,但那地方又窄又挤,还是那种活动板房,而且我住到里面去,也的确不怎么方便,我们便没有住下。
我们也没有选择酒店,因为他们武汉公司的办公地点,离武汉市中心很远,在郊区,那里并没有像样的酒店。
最终,我们选择租房,因为周文宇的项目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租房比住酒店实惠,更何况,租两个月住的房屋,武汉房源充足,选择性比酒店更大。
不过我对周文宇说,假期一结束,我立马回X市,他也没有反对,说悉听尊便,我爱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离开。
兴许是带着对假期自由的不适应,又或许是不敢相信我与周文宇会有朝一日有这样的二人空间,又也许只是基于对陌生城市的不适应,还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刚刚住进去不久空调坏了,而房东一直只是送来了电风扇却迟迟不肯帮我们秀丽空调,反正住进去的前几日,我几乎处于夜夜未眠的状态。
而有一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刚刚到外头打了包,回来的时候,见到周文宇灰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短裤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想叫醒他,注意一下形象,可看到他的黑眼圈,还有不知是什么因素在作祟的心里,我把打包好的东西放在桌上,自己退到餐桌上去吃东西了。
然而不一会儿后,他醒来了,而且还毫不知耻地说:“对着我这样一副身板,你也能够吃得下,我这算不算是‘秀色可餐’?”
我差点没把吃在口中的东西全吐出来,兴许也是受那天食物偏辣的原因所致,至少,我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咳了半天,竟然咳到他笑了。
结果是,从此之后,他得以总是穿着一条中短裤,在屋内走来走去,理由是,武汉太热,他工作太累,休息不好,睡眠不足,严重影响工作质量,所以他必须要保持最佳状态,就必须随时保持休息睡觉的可能性。
我对于这些倒没什么意见,毕竟我那几日也深受武汉夏天热气的影响,即便一天冲三次凉,整天将电风扇开到最大,都没办法进入深度睡眠,我又怎么能够埋怨尚有工作在身的周文宇?
可这件事过后不久的一个晚上,我因为失眠睡不着,起来画图稿,不知不觉就通宵到了早上,但发现画出来的效果差强人意,兴许那是我追求完美的效果导致,我甚是苦恼。
这个时候,周文宇从外面买早点回来,就直接把衣服给脱了,只剩下一条中短裤。
其实早上的武汉不至于那么热,也许他只是习惯了在屋内光着膀子走,所以那天他也如是做了。
然而,屋子本来就小,他还在屋里晃来晃去,而我因为图稿的关系十分烦躁,忍不住发了脾气。
“我说周文宇,你脑子有毛病是不是,别穿条裤子就晃着光膀子在我面前走来走去,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影响我创作的?”
“创作?”他不加思索地就走到我身边,敲了敲我的脑袋,“你倒是跟我说说,我清醒的时候,你什么时候搞过创作?”
“那还不是因为——”
我怎么可能说得出话来,说是因为他干扰到我了?只要闻到他的气味,我脑中不安分的细胞就告诉我,全身心地作出警惕,这也许是多年来的习惯,怎么改都改不了。
他突然弯下身来,嘚瑟地笑:“沈佳倩,可别说是因为我的关系啊,我看你的脸都红了。”
“是啊,红了,”我很不自然地说,“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要是再这样晃来晃去,也许我的小心脏就要受不了了,等下朝你扑去,将你扑倒,生米就煮成熟饭了。”
许是我从未在他面前说过这样的话,他怔了一下,说:“开什么玩笑?难不成你对我有感觉?”
我的嘴巴那个时候早就不受大脑控制地说道:“是啊?不可以吗?”
他顿了顿,挑衅地扬起下巴说:“那你试试!”
然后,我真的试了。
试之后的结果是,我吻得很投入,投入到没有任何克制,投入到我几乎忘记了我一直在他面前扮演的角色,投入到我觉得我可以通过这个吻敲开他的心门。
但他的吻,是蜻蜓点水,是水过鸭背,是浮光掠影,躲躲闪闪,到了最后,他在我没有任何防备地笑出声来。
我没办法再继续了,因为他说:“沈佳倩,停停停,我真不知道你吻技那么高超,再被你吻下去,你要是爱上了你怎么办?陆崇成怎么办?素素又怎么办?又或者是被你掰弯了可怎么办?我是周家单传,周爸周妈不打死我才怪。”
我那个时候当然不知道他心里面原来竟是这样想法,我吻他的时候,心里面想的,不过是想借着这个吻,向他表达我的心意,如果我的心意传达到了,那我会勇敢地告诉他,我会告诉他说:“周文宇,其实我不是什么Lesbian,我爱你,我一直爱着你,别和黎素素在一起了,我们在一起,这才是最后的命运归宿。”
可是我没有说,因为他很快就满脸歉意地跟我道歉:“沈佳倩,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开玩笑,我觉得吧,你的性格挺好的,和我也挺合得来的,我并不因为这个事情而取笑你,我刚刚吻你的时候是有感觉的,但是我知道这种感觉不是真的,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所以等下即便我在上你的时候,根本直不起来,那真的是太尴尬了,我不愿意毁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
我想,没有什么比这样的语言还要更伤人的。说实话,不是没有看过多□□,成人电影,自以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到头来,竟然是个连我自己也觉得是笑话的笑话。
我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不过是自取其辱。
“还真害怕你对我有了反应,不然,我们就做不了兄弟了。”
“你和我有一样的想法?”他释然地问。
我望着他,欣然地笑:“那不然呢?将近十年的感情,你不愿意断,我更不愿意断。”
那天晚上,我们面对面,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他睡着得很快,那均匀的轻微鼾声,是伪装不出来的。
而我,在心里臆想了百千回,最后,只能把手放在他的手背上,那是我们之间安全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