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八章 我的新朋友(1 / 1)
林明说,周文宇那个时候的情况,完全是骑虎难下。
可我并不是这样认为的,一段恋情的确立,男女双方的你情我愿,是必不可少的。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而如果周文宇的确不喜欢何晓晶,对于何晓晶的追求,他完全可以不必理会,也完全可以摆出一座山峰的高度,可他没有那样做。在这种情况下,林明为他辩解的“骑虎难下”说法,并不能够成立。
承认这样的论调,使我感到茫然与痛苦并存。我的茫然在于,同样是喜欢周文宇,别人的速度与我的速度相比,完全是两个极端,而我没想到我原来在通往错误的方向的路上前行。而我的痛苦在于,承认周文宇喜欢上别人,本身就是一件令人不能接受的事情。
林明说,他对整件事情负有很大的责任,首先他不应该叫周文宇开快车,而出了那样的事故,其次,他不应该在周文宇向他咨询意见的时候,犹豫不决。他觉得万分对不起我。
他自责第一个原因,不是他的过错。第二个原因,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因为在周文宇接到何晓晶的告白之后,周文宇尚有24个小时的时间考虑是否要接受,而在这期间,周文宇只咨询过他一个人的意见。
周文宇问他:“林明,遇到这种事,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林明婉转地告诉他:“这件事情,我不能帮你做主,但你要不要问一下佳倩的意见?”
周文宇想了想,说:“问她做什么?你知道,沈佳倩是个女的,她们永远看不惯比她们长得漂亮的女人,只会出言中伤,别拉低了沈佳倩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我很欣然,周文宇是这样评价我的。
而林明不断地安慰我,不断地自责。
我说:“你没必要这样,你根本没有为他作出决定,做决定的人是周文宇,与你无关。”
“可我没有阻止他,在明知道你喜欢他的情况下,我没有阻止他。”林明懊恼地说。
一时间我竟然成为了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我问他:“即便你那样做了,会有用吗?”
他答不上来,但仍旧很自责。
于是我说:“既然你如此痛苦,又带给我如此痛苦的消息,那么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带我去一个不那么痛苦的地方,哪怕只是片刻也好。”
他想了想,半是犹豫地问我:“你真的想去?”
我点点头。
后来我们去了酒吧。
那是一个令人流连忘返的地方,如果说当初陶渊明有桃花源作为他避世的地方,酒吧,绝对是我逃离现实的伊甸园。
第一次与林明去酒吧的经历,我记得不甚清楚,人在受伤之余,在趋利避害的驱使下,总会选择性地去记忆,而该忘记的,选择性地屏蔽。
有一段时间,空闲的时候,我经常在酒吧进出,流连忘返,以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让自己暂时忘记现实中的伤痛。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认识了兰溪。
兰溪是一个长相颇为俊雅的女生,她本人长得清秀,但一直是中性打扮,整体看上去给人一种酷酷的感觉。她与进出入酒吧着装暴露的女生不同,多数时候,穿的衣服多是外企中层女强人的装扮,也有和写字楼白领丽人的姿态,而她本人亦是一个和外表打扮相符的人,成熟、干练、智慧集一身,在她的身上,你永远看不到矫揉造作的成分。
兴许是她刻意打扮出来的老气,她实际的年龄实则比打扮过后的年龄要小两三岁,我一直以为她是社会上不得志的白领,认识她以后我才知道,她不过是我们学校艺术学院美术专业的学生,仅仅比我大一届。
我们经常出入的酒吧,就在X大学后门东北角不远的地方,地处一个红绿灯交接处。因为东校区是新区,这里的商业气氛才刚刚建立起来,学校周围并没有太多可以消遣的地方,在酒吧里面遇见同一个学校的同学,是最为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坐在吧台的边缘,独自喝着闷酒,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颓废。我自己则是坐在吧台的另一侧边缘,原本并不怎么关注她,但是她的颓然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我不由得多关注了两三次。
一来二去,我们之间好像有了某种默契,但一直没有说话。
促使我们第一次开口说话的,是一个很不识趣的男人。
我那天去得比较晚,刚一坐下来,就有人热情如火地贴上来,满口酒气地说:“妹妹,你新来的吧?”
本来,在酒吧待多了,遇见这种情况,少见多怪,只要避开就可以了,完全不用理会,过一会儿就没事了,毕竟大家去酒吧,都只是为了寻开心,最后将开心变为闹心的,基本上都是酒精的过错。
那一日,我的心情本来就不在状态,加上本身不喜欢闹腾,被他那样没脸没皮地贴上来,情绪自然不佳,只是强忍着没有表态,厌恶地拿着杯子去到了吧台的另一侧。
那个时候,兰溪并不在吧台那里,她去了哪里,兴许是洗手间或者什么地方,而她的酒杯还在那里,我选择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没想到,那个喝得微醺,酒意正浓的男子,追到了一边,坐到了兰溪的位置上,不依不饶地说:“妹妹,你别躲啊,我只不过想和你交个朋友。”
话刚说完,一杯酒泼到了他的脸上,被泼的人一脸诧异,我也是一脸诧异,回过头来,看见兰溪笑眯眯地拿着酒杯,站在我们身后。
她说:“哥哥,你难道忘记我了吗?”
被泼的男子原先还是一脸的怒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很是不解地望着她,我也很是不解地望着她。
而她继续说:“你现在有了新人,就不顾旧人了,是吗?”
男子想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脸上已经挨了“啪啪”两个巴掌,只听见兰溪尖锐地叫道:“你倒是叫我好等,自己想要快活,就不理人家的感受,我是没有她长得漂亮,可你一天到晚地三心二意,我的日子也没办法过下去了,我要和你分手!”
多年以后,我问兰溪,她的这个招数这么烂,怎么能骗过那群在酒吧里面喝酒的人。
兰溪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虽然在场有很多人知道我在表演,可大家都是去酒吧玩乐的人,谁喜欢挑起争端呢?”
“可即便他们不喜欢争端,你也没有把握仅凭这三言两语,就可以制服这这一米八多的男人吧?”
“你说对了,”她呷了一口酒说,“我的确没有把握,那个时候,我紧张得要死。”
“可你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呢?那个时候,倒是我紧张得半死。”
“你紧张?”她看着我,“多亏了你紧张,表现出来的焦虑不安,让大伙都相信我的表演。”
“为什么会这样子说呢?”
“你要是不紧张,不着急,大伙都会觉得,你是个看笑话的,冷眼旁观,懂吧,与你无关的事情,当然冷艳旁边,这就显得我是在表演了。”
“是吗?”我疑惑地看着她,“我的看法怎么和你刚好相反呢,我以为,我要是太紧张的话,别人会以为我受到惊吓了,知道你在表演呢。”
“你看,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了吧?我和你看问题,完全是反着来的。”
“可这也并不影响我跟你的关系啊,这不就是世人们口中经常说的‘求同存异’,我和你的友情,就是求同存异下来的结果啊。”
“是的,说不过你,但我坚持我的观点。”
兰溪就是这样一个人,有很多时候,我以为她会反驳我,可是她不经常那样做,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她也总是说不出话来理由。
她说:“求同存异不好吗?难道偏要众人的观点和你一致,你才觉得安心吗?”
我说:“不是的,有的时候,我觉得别人的观点和我的一致,我会很不自在,可有的时候,别人的观点和我的不一致,我却感到十分不舒服。”
她想了想,说:“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那是当然啊,因为你独立不群啊,不像我,我不过是普通大众的一员,注定要受世俗的影响。”
她看了我许久,轻笑,淡淡地说:“其实你可以不那么做的。”
是的,正如兰溪所言,哪怕在已经脱离了中国海域上空的飞机上,我仍然想起她那记轻笑,还有那句淡淡的话语——其实你可以不那么做的。
可是,又有多少个人,能够真正做到这一点呢?
我不能,林明不能,周文宇不能,甚至是胖子,也没能做到这一点,他后来去美国,如果说,有一半是基于现实的无奈,还有一半,应该是基于世俗的影响。就连我们四个人当中,最有毅力,最有格调,最胸怀大志并践行如一的胖子,亦没有做到这点,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坚持呢?
现在想起来,不得不承认兰溪是个有坚持的人,并能够做到有始有终。我欣赏她,因为她是我这一生中短短的二十七年的岁月中,我见到的,唯一一个能够做到不受世俗影响并一直坚持的人。
这样的兰溪,她值得所有人的欣赏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