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既诸归来(1 / 1)
司岳看到荼冥,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身后的清兮已经指着荼冥身上那道恐怖的伤口有些惊恐的叫出了声,“荼冥上神!”天,荼冥上神怎么会成这个样子,是谁竟然能够伤到荼冥上神?
荼冥淡淡瞥了眼清兮,还能活动的右手从伤口上轻轻扫过,施了个简单的障眼法,左肩膀已经恢复如初。这障眼法清兮修为尚浅看不穿,司岳却能轻易识破,他拧着眉,上前一步,沉声道,“罗生果拿到了吗?”
面色惨白的荼冥点点头。
“你的伤不能再御风,我替你将罗生果送到京城,你先留在此地养伤。”虞渊本就是钟灵毓秀之地,其中蕴育的灵气能助人修行,养伤自然也会事半功倍。
“不。你御风,带上我。”荼冥微微垂眸,握紧了收着顾麻生的那只袖口。
“……”司岳的目光扫过荼冥的那只袖子,没有再反对,“清兮,你先回天界,我和荼冥上神有要事要办。”
若是平日里,依着清兮的性子定然不愿司岳和荼冥二人单独相处,但此刻那两人的面色都异常沉重,她终是没有再说什么,一跺脚,走了。
司岳顿了一下,带着荼冥,御风向京城方向行去。荼冥深受重创,一丝法力也无,此刻只能靠在司岳身上。司岳用手抵住她的背心,将自己的仙力源源不断的输送过去,帮荼冥疗伤。荼冥原本想拒绝,但想到尚在自己衣袖中、魂飞魄散就在旦夕之间的顾麻生,终究没有说出口。她还有事要做,需要把伤尽量养好。
二人默默行了一会儿,荼冥突然说道,“我身上的及时咒是你放的?”
“……”司岳愣了愣,又顿了顿,方淡淡回道,“是……连在我的身上。”
及时咒乃是一种保命咒。那时荼冥被经年擒住,若不是他凑巧赶到,几乎就死在经年手里。司岳便趁荼冥尚昏迷,在她身上落了此咒,并将咒的那端连在了自己身上。此后,只要荼冥性命危在旦夕,此咒便会将不论身在多远的司岳瞬间拉到荼冥身边,以便助力。
荼冥本来便神力卓绝,那之后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危急性命的事,自然从来没有触发过此咒。今日如果不是她突然提起,他都快要忘却这件事。
荼冥不说话了,司岳有些奇怪。荼冥这么多年都没提过这个咒,司岳并不知道是因为她没有发现还是不想提,但为何却在此刻提了一句。于是,他问,“怎么?”
荼冥低低说道,“我差点死在虞渊下,是顾麻生救了我。”
司岳垂眸扫了一眼荼冥在疾风中翻飞的衣袖,默默等荼冥继续说下去。
“他是被及时咒送过来的,明明那端连的是你,却不知道为何将他送了过来。”
那及时咒十分冷门,甚少有人知。连司岳都是在极为巧合的情况下得知,只用在荼冥身上过,也从来没有见过它生效时是怎样的场景,自然不明白为什么那及时咒会转而连在顾麻生身上。想了想,他叹了口气,“那书生本就是你命里的劫,也许是天意。”
此时刚逢黎明,太阳还没有跃出地平线,不时有稀疏的流云披着清冷的光从御风疾行的二人身旁匆匆而过。荼冥在迎面扑来的冷风中微微眯了眼,一张苍白的面容在褪色的光中显得十分冷漠。她微微启唇,冷冷重复道,“天意……呵,天意。”
司岳低头看靠在自己身上的荼冥,触到她冰冷中带着嘲讽的目光,心不禁一沉,脱口道,“荼冥,你又要做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荼冥是怎样一个视天界法规甚至那些所谓天下人的想法为无物的人。
“我想做什么?”荼冥目中寒光一闪之后便隐了去,被一丝迷茫哀伤所代替。她低声道,“我想救回既诸,我想像从前那样,想让一切变成我想要的那样。”
司岳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望向前方,眸中却有什么闪动。他没有再说什么。
原本带着顾麻生这个肉体凡胎,即使是速度最快的御风也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到达京城。然而顾麻生此刻魂魄受损,肉体没有咒术加持更是下一刻就要化为齑粉,在这种情况下他反而没有成为累赘。
赶到京城的时候正是寅时,整座北京城笼在黑暗之中,偶有持着灯笼的巡夜人悠悠走过,带来一团微弱的光亮。司岳带着荼冥隐了身形,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晋王爷府内,荼冥带着他找到了上次和经年相见的那个白石亭外。
二人刚一落脚,便看到似乎一直坐在那里等待着的经年。而经年一看到这两个人就猛地站了起来,一双眼死死盯着荼冥不放,似是期待又是紧张。她拧着双手,几步走出石亭,欲言又止。
荼冥见她脸上的神色,心下也有几分不忍,从怀里拿出那颗赤红的果实,递了过去。
经年看着那颗看起来平凡无奇的果实,缓缓伸出手去,触到罗生果时,缩了一下才将罗生果拿在手里。站在一旁的司岳冷眼看着经年的反应,此刻也不禁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经年抬头看了荼冥一眼,双手紧紧握着罗生果,低声道,“莫起沉将既诸的身体送过来了,我已将身体放进了晋王的房内。”
莫起沉?那个枉死城的城主为何会送来既诸的身体?司岳眉一皱,转头看向荼冥。他刚要问荼冥和答应了莫起沉什么,站在他二人对面的经年突然迈步走开了。
司岳一顿,明白现在不是问这些事的时候,便立刻跟上步伐走得很快的经年。荼冥深吸了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此刻的晋王正因经年的咒术而沉睡,他的身旁放着莫起沉如约送来的身体。不知道莫起沉用了什么法子,那具难得的能够容纳神魄的身体竟然长着一张和既诸一模一样的脸。经年刚看到这张脸时,几乎惊呼出声。
经年在一片黑暗之中站在床榻旁,平伸的手中放着罗生果。经年催动仙力进入罗生果之中,罗生果得仙力触动,突地泛出淡淡的红色光晕,屋内也跟着微微亮了起来。只见那罗生果从经年手中浮起,径直没入了晋王的身体之中,屋内便重新暗了下去。
经年忍着因强烈期待而猛烈跳动的心,等着变化发生。司岳和荼冥也是一阵心头猛跳。然而三人干等了一会儿,却什么变化都没有。
经年低下头,双手握在一起抵住额头,面色痛苦。她在心底呐喊祈祷,“求求你了!把既诸还给我吧!”
仿佛是天意回应了经年的祈祷,她心底的祈祷声刚落,变化便生。一团金光从晋王的身体之中浮出,登时将这个屋子照亮。经年睁大了双眼——那是完整的神魄!接着那神魄便带着不可一世的金光顺利落入了晋王身旁的身体之中。
那身体原本像扎的纸人一般毫无气息,神魄刚落入其中,身体的胸口便开始产生微微的起伏,整个身体顿时活了过来。有气息被身体吸入,又吐出,是呼吸。
“既诸?”经年低下身子,轻轻唤道。那小心翼翼的语气,仿佛是对待天下至宝一般。
既诸没有丝毫反应,仍然安静的躺在那里。
经年便又轻声唤道,“既诸,醒醒。”
“神魄刚入体,恐怕他得有些日子才能醒过来,不要再唤了。”司岳突然开口道,难得的嘴角带着一些笑意,看得出他也是十分的开心,“先带他离开此地。”
想了想司岳的话确实有道理,经年应了一声就要去扶既诸,荼冥突然伸手挡住了她,“等等。”
经年眉头一皱,饶是得偿所愿,现在心情奇好,对荼冥的芥蒂也还是没消,“你又想对既诸做什么?”
荼冥微微低着头,受伤了的那边肩膀因麻木感渐退反而开始疼痛起来。她道,“要带既诸走你也不急于这一时,我有几句话想对既诸说,说完我便走。”
经年一扬头,刚想道休想,却看到了荼冥障眼法之下受伤的肩膀,不由得目光一晃。那定是为取罗生果所受的伤,这样想着,难得她没有倨傲认为这是荼冥罪有应得,反而答应了荼冥,深深看了一眼既诸,和司岳一同退出了晋王的房间。
“不知道我现在偷偷把你带走,经年会不会凿穿天界埋了冥界也要把你给找回来,顺带取了我的狗命。”荼冥倚在床边,看着既诸沉睡的脸,轻轻低笑着说道。
说完这句话,荼冥静了一会,缓缓抬头看向屋顶,嗓音有些沙哑的接着说,“既诸,四万年来,我上穷碧落下黄泉,只为能让你回来再和你一起喝一杯酒,想不到我终于得偿所愿,却连等你醒来的时间都没有。”
愣愣的出了会神,荼冥站直身子,看着既诸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释然道,“也罢。”
待司岳察觉到不对劲推门而入的时候,屋内已经没有了荼冥的身影。他怔怔地觉得,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