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 43 章（1 / 1）
“……”
荼冥说过自己十分不想和这个精于算计的枉死城主有分毫瓜葛，可这个被她当债主一样躲着的人偏偏戳到了她要走的路上，生生堵到她的眼前，让她想躲，就只能后退。但事到如今，与其后退，荼冥宁愿与这个枉死城主过过招。于是，她转过身，眼睁睁看着莫起沉缓缓踱到她的面前。
“你说的身体……”荼冥看着莫起沉，道。
“且不说身体之事，敢问上神这般匆匆忙忙可是要到虞渊去取那罗生果？”相比于荼冥面容冷漠，一直挂着微笑的莫起沉显得十分彬彬有礼。
荼冥暗自皱了皱眉，十分不喜欢莫起沉绕弯子的说话方式，“莫城主既已知道，又何必问我。荼冥是个喜欢开门见山的人，但城主请有话直说。”
这莫起沉又是呵呵一笑，不为所动，仍然打太极似的，左拐右拐就是不往荼冥关心的重点上面拐，“据在下所致，那罗生果有重生之能，可补全既诸上神的神魄，但也仅此而已。补全了的神魄犹如初生胎儿，不管不顾就离消亡也没有多远了。”
“没错，既诸的神魄虽能补全，却也只是个没有任何修为的神魄罢了，而且很不稳定。所以他需要个身体，一个绝佳的容器收住全部的神魄。”荼冥帮莫起沉补全了下面的话，她觉得她不自己说出来，这个莫城主指不定拐弯抹角到什么时候呢。
“那么就算上神有幸成功取得了罗生果，补全神魄之后，打算怎么帮这新生的神魄呢？”
能够容纳神魄的身体，哪里那么好找。荼冥得知经年收集了既诸破碎神魄的事又那么突然，根本就没有准备方案，目前也没有什么有效的计划。她本来是打算补全既诸的神魄之后，就放进收着俏俏身体的山洞里，再去寻找合适的身体的。
荼冥将双手背到了身后，看着莫起沉的笑脸淡淡道，“莫城主，既然你非要缓缓道来，那我只好直奔主题了。这么说吧，城主是‘恰好’有合适的身体吧？城主是想要给我合适的身体，想从我这里换取什么呢？”
“上神果然性急，那在下也只好直言了。”莫起沉仍然好脾气的笑，他说，“我想要俏俏身上的另一半既诸神力。”
荼冥一愣。
假若那半既诸神力离开了俏俏，那么因那半神力相辅相成而产生的荼冥也会消失——她们俩本来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荼冥突然想起来顾麻生在俏俏的水棺旁认真的说‘坐在小生旁边的，就是仙人自己啊’的样子。
静默了一刻，荼冥重新迎上莫起沉万年不变的笑脸，“甚好，那便这么定了。击掌为誓。”说罢抬起了自己的手。
“好。”莫起沉难得简洁爽快的答道，也举起了自己的手。
只听啪啪啪三声击掌声。
约定自此成立。
朗朗晴天，万里无云。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谁都没有注意到头顶上有一丛白云从湛蓝天空疾行而过。
荼冥盘着双腿坐在云端，双手环胸，一脸面无表情的闭目养神，一头长发被凛凛的风微微扬起。
唉。荼冥突然忍不住在自己心里叹了口气。
自己追寻了几万年的结果，马上就要呈现在眼前了，她突然有点说不清现在的心情。不是执念即将实现的激动，不是担心最后关头功亏一篑的紧张，不是放下心里一块大石头的空唠唠……唉。荼冥又叹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开始有点像那个发生了点事就胡思乱想一个劲儿叹气的书生顾麻生了。她摇了摇头，睁开双眼，虞渊近在眼前。
现在结果还没有实现，想这么多做什么，冷静点啊，荼冥。
这样在心里跟自己说了一句，荼冥再次深吸一口气，突然虞渊边上站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
……荼冥刚稍稍平静下来点的心情都白费了。
司岳这个家伙，总是的出现的那么掐时掐点，时机把握之准确，总是给人一种他一直在背后掌控全局，其实什么都知道的感觉。
荼冥呼了口气，散了云，落在了虞渊的边上，司岳的旁边。她说，“司岳将军是来给我送别的？”
司岳的脸，看似面无表情，实则透着淡淡哀伤。他没有看荼冥，只是负着手，看着不远处的那道深渊，“我想在这里等你出来，应该不算送别吧。”
荼冥摸了摸鼻子，这是个有点尴尬的动作。司岳心仪于她，她一直都知道，但司岳从来都没有明确的表示什么，做的事也都是假托既诸拜托他照顾自己之名，她没有装作天真无邪啥也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司岳自己都十分克制自己，做的事全都是为了她，可嘴上，面上，什么都没有承认过。也许因为他知道承认了也着实没有用，因为荼冥的心从来偏向他过，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他一直隐忍着，这次说的话却有捅破窗纸的嫌疑，也不知是不是觉得荼冥下了虞渊，就再也不会出来。
毕竟，千百年来，想得到罗生果的不论神还是人，进去了虞渊，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荼冥对顾麻生轻描淡写的说去取罗生果，但他不知道这罗生果有多么难取。也许雎西察觉到了一些，所以才会在她告诉他无法带顾麻生前去的原因时面色复杂。雎西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有不论怎样都要达到的目的，就像当初朱颜不择手段只为了让他多活片刻一样。
“看来你知道啊，书看的真不少。”荼冥有些讪讪的说道。
“既诸算是我唯一敬佩艳羡的人，若能助他归来，我绝不会吝惜什么。”司岳缓缓将目光落在荼冥身上，“我知道你也一样，甚至比我更胜，经年也明白这点，所以才会现身，引诱你取罗生果。”
荼冥有些避讳司岳的目光，假装低头去看那些鱼桑树，闻言，勾唇冷冷一笑，“呵，想必是她也知道自己去定然是有去无回，让我去，还有几分希望可以让她和既诸相守。”
“从她沦为堕仙那刻起，我就知道，只要既诸能回来，哪怕要她毁了这天地，她也不会有一丝犹豫。”司岳的声音听起来冰冷而讥诮。
荼冥静默了片刻，道，“所以你给了她寻星罗盘？司岳将军好一个借刀杀人。”
司岳眼中冷光一闪而过，“既能圆她所愿，又能助得既诸，有何不可。你不也是一样，不然怎么肯让经年算计你。”
荼冥叹了口气，“原来我们都是求仁得仁罢了。我这便去了。”说完就要向前走。
“荼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没有出来，那你白白牺牲自己了。”
荼冥顿住脚步，“那你又想没想过，你劝我也是没有用的？”她转过身，正是司岳双眼，“你总是这么磨磨唧唧的，做个事非得想个合理的花名。我当然想过我死在虞渊里，但想的更多的是和既诸再一起喝经年酿的酒，也许到时候还会有你一起。”
“司岳，很多事情，你只想着失败的后果，那你什么都做不成。”
司岳比荼冥更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只是关心则乱，因为荼冥对他来说是不同的。
荼冥想了想，又说，“而且我觉得我能拿到罗生果救回既诸。”
司岳的眼睛刚微微一亮，又因为荼冥的下一句话而暗了下去。
她说，“我算过顾麻生是我命中的劫，他还没有妨到我呢，所以我不会死在这里。”
说完，荼冥随意冲司岳挥了下手，便转身往虞渊走去。
一股浑厚的神力没有缓冲的直接撞向了荼冥的身上，但这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后退，反而运了口气，聚集神力，迎了上去。这份阻力十分巨大，她一步一步走得极缓，犹如在凛冬中逆风而行，连简单的呼吸都没办法做到……当然，她也不需要呼吸……但那密密压迫在全身的力量让她重新回忆起小时候在脸盆里憋气的感觉。
原本荼冥离虞渊的边缘有那么四五步的距离，就这四五步，她生生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双脚刚踏出边缘之外，那股阻碍她的力量却突然变成了吸力，力道霸道的将她直直拽向渊底。很快四周就黑了下来，什么都看不到，荼冥感觉到自己不是在坠入普通的深渊，而是在进入一个结界。
司岳看着荼冥的身影突然消失，慢慢闭上了眼。一股凛冽的风从虞渊那头猛地刮过来，剧烈扬起司岳的衣摆，他没有动分毫，直直立在风中。
他说过，他会在这里等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