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离宫祈福(1 / 1)
一连几日的秋雨让各宫的娘娘都躲在了各自的宫中,刚刚病愈的南宫昭媛却不在自己的寝殿。宫中的藏书阁,不得手谕不能轻易进出的地方。
拨开雨帘,就会看到藏书阁内,一位身着鹅黄色的波纹金边长摆裙的女子斜靠在落地门边,望着屋檐下的雨丝,舒云发髻用双尾发钗固定住,侧别一枚红宝石流苏发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琥珀色的双眸清澈如月,她正是刚成为昭媛不久的南宫言若。
“小姐,我打听到,自尽的宫女在事发前与凤栖宫的宫人有过往来。”小婉禀告着刚刚探来的消息。
“不过呢?”言若伸手接了几点雨水。
“不过无人敢将此事与皇后娘娘扯在一起,小姐…”小婉欲言又止。
“小婉想问什么?”
“小姐,谁都知道,那毒是下给淑妃的,为何你要喝?”这才是小婉一直想不通的。
“让皇上和淑妃觉得欠了我的,不是挺好的吗?”
“可是受宠的依旧是淑妃啊,小姐何必呢?”小婉眼露不甘。
“至少一段时间内,后宫会平静些。”
“小姐,你就不担心吗?这样的事再来一次,我可没命活了。”小婉攥着自己的衣袖不安的皱着眉头。
“谁知道呢,宫门深似海。”
“小姐,你怎么还说笑呢,要不求太后为小姐做主。”小婉焦急起来。
“小婉,你看太后与皇上纠正皇后查处的方向吗?因为玉家在朝中地位重大,皇上又在为出征邻国征兵用人之际,是不会动玉家分毫的。”
“那小姐此次是在帮淑妃?”
“不,帮我自己。”言若的话让小婉更加糊涂了。
“帮我去取件衣裳,有些凉了,我最喜欢的那件绣蔷薇的。”言若阻止了小婉的继续的询问。
待小婉离开,一宫廷侍卫出现在言若面前,英俊的脸庞,眉尾有颗痣,唤着面前的南宫昭媛,“少主。”
“还是没有找到吗?”言若转着手指上的戒指,轻轻的话语没有一丝情绪。
“请少主责罚。”修二低下头。
“不要找了,我知道不容易找的,难为你了。”
“少主……”修二忽然不知道从何开口,从少主入宫之后,他们就看不透少主了。
“修二,我有没有变?”言若抬起眼,表情认真,双眸紧紧的注视着修二的眼睛,让对方无法闪躲的直视。
“少主……”修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少主中毒的事情他忧心了许久,但是少主一直没有唤他,他也不敢有所动作,现在看少主无事,也就放下心来,只是这一问,又让他担心起来。
“告诉我实话?修二…”言若等待着。
“少主比从前优柔寡断了许多。”修二说出了心底的话,以为会让少主不悦,却没想到少主居然笑了,微弯的眼角,扬起的嘴角,让苍白的脸庞有了生气,如同从前一样。
“无事了,你去吧。”言若微微摆了摆手,修二离去后言若一拳砸在了门框上,痛的她垂下手臂,张开的手掌上,掌心有道指甲的印痕,皮下看到淡淡的血色。那日被墨暨轩抱回寝宫,她才知晓墨暨轩的厉害,他不光有治国之道,更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她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差点儿就被墨暨轩的摄魂之术给摧毁。她需要好好的想想,要好好想想。
秋日的阴雨终于过去,太阳终于出来了,草地上依旧有些泥泞,风越发的充满了凉意,正可谓是一阵秋雨一阵凉。墨暨轩,下了朝之后就一直在御书房召见大臣。
“皇上您看…”林侍郎等待着皇上的指示,刚刚他启禀完今年秋试的事宜。
“就按你说的办吧。”墨暨轩将奏折放在一旁,林侍郎,林家的长孙,也是林香之的哥哥,诗书礼仪样样得林国公真传。
“遵旨,还有就是这次秋试,市面上已经有试题流传,臣去探查过,那些试题并不属实。”
“朕记得去年的秋试,有人向比伦居购买试题。”
“是的,皇上,但是比伦居并不接这生意。”
“朕有些好奇,如果比伦居接这单生意,是否真能拿到试题。”
“这还很难说。”林侍郎不敢肯定。
“哦?”墨暨轩有些好奇,比伦居这个神秘的地方,信息的集结地,也有出色的杀手,只要你出的起银子,没什么他们做不到的,当然比伦居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会接,也要看主子的心情。
“记得前年,陈大人上任滁州太守时,在途中弄丢了自己的官印,是比伦居给找回来的。”
“朕记得。”墨暨轩想起那年,玉丞相本想让门生出任滁州太守,却被他另派了他人,陈太守上任前还被参了一本,说还没上任就弄丢了官印,于是派人查实时,陈大人的官印好好的在手中,参本的大臣被降了职,让玉丞相气了许久,要知道滁州太守可是个肥差,除了地方肥沃,还是墨国重镇。
“陈大人与微臣共事过一些时日,陈大人回京城述职的时候,还跟微臣说过,虽然他有推断到是谁偷走了官印,但是他不敢打草惊蛇,没有证据,也不能申诉什么。却没想到比伦均派人送还了他的官印,并不要分毫酬劳。”
“分毫不收?”
“是的,臣也好奇,问为什么?陈大人说,比伦居的人说,偷官印的人,得罪了他们少主,但是他们少主不想泄私分。”
“所以,陈太守一上任,就查实了前太守渎职受贿之罪?”
“正是。”
“比伦居……”墨暨轩默念着这三个字。
处理完政务,墨暨轩离开了御书房,刚刚提及的比伦居,他记得,母后之前风寒后一直咳嗽,言若寻来了梨厥散,母后吃了几日后就好了。据闻那梨厥散很不得寻,是比伦居派人送来的。
“孟飞…”
“皇上。”孟飞,墨暨轩的御前四品带刀侍卫,深得墨暨轩信任。
“去查一查南宫言若与比伦居之间的关系,还有南宫言若入宫前的经历。”
“遵旨。”孟飞领命
墨暨轩想起在凌云亭与南宫言若的相遇,那片刻的相处,淡然的语气,深藏的聪慧,清澈的双眸,萦绕不去的清香,总是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不得不正视言若的存在,他低估了南宫言若之于他的影响。脚步不自觉的向雨霖阁走去,却想起,她现在住在母后那里。
“皇上…”李贵跟在墨暨轩的身后,欲言又止的样子,对于自己的主子,李贵可以说猜不透十分心思,7、8分还是不成问题的。就像此时,说要去凝香宫,却走在了去雨霖阁的路上。南宫昭媛中毒之后,除了那次偶遇,皇上都不曾探望,但是每日都会让太医院的人禀报南宫昭媛的情形,不放在心上,怎会如此上心。
“何事…”墨暨轩停住脚步,显得有些恼怒。
“皇上,南宫昭媛不在雨霖阁,也不在慈宁宫。”李贵的声音很轻,不敢惹恼主子。
“什么?那她在哪里?”墨暨轩心中一惊,脸上仍旧保持着那冷峻的面容。
“回皇上,昭媛娘娘今早出宫,去安国寺祈福了。”李贵打量着主子的神情,依旧不见变化,但是背在身后的双手一惊握紧了拳头。李贵缓了缓,继续禀告着,“太后懿旨,南宫昭媛病愈,准允去安国寺修养祈福。”太后懿旨,也是举足轻重的旨意,而独得太后看重的后宫女子,只有南宫言容一人。
“去几日?”
“没有提,奴才想,昭媛娘娘不会呆太久,要不太后会担心的。”李贵说完慌忙跟上墨暨轩的步伐,皇上走的太快,似乎带着一股怒气。其实墨暨轩心中的是一股不安,没有去看言若,但是知晓她就在宫中,就在他的附近,他可控的范围之内。可是她出宫了,一只刚刚被囚禁的鸟儿,看到打开的笼门,还会飞回来吗?
夜幕降临,京城外的一处驿馆内,一个白色的影子羽翼倾斜,急速的俯冲,直直的向院落中一个白色的身影扑去,却在最后接近的时候放慢了速度,稳稳的落在白衣女子的手腕上,洁白的羽毛,犀利的鹰眼,好一只漂亮的猎鹰。它的主人身着简单的白色衣裙,束起的发丝用一根丝带扎住,扣成一个蝴蝶结。她微微侧脸,露出精致的脸庞,清冷的月色笼罩在她的身上,琥珀色的双眸,是属于南宫言若的,在夜色下带着一股暖意。白鹰站在言若左手的黑色皮革腕带上,不时转动的头颅,尖锐的鹰嘴似乎正等待着猎物。
“少主…”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言若的身边,红色的花腰裙,红色的短靴。红珊瑚的发冠将发丝固定在身后,红色的耳坠,红色的手钏,杏目,俏鼻,一点红唇,在红色的映衬下越发妩媚多情。
“苏乔,好久不见。”言若眼角微微弯起,一抬手,白鹰再次盘旋升起。
“少主,你无事吧,我们都很担心你,虽然修二说你很好。”苏乔关切的眼神,并不因为口中唤着少主而让自己卑微。
“苏乔,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言若注视着苏乔的眼睛,提醒也是安抚。
“记得,少主说,少主不在,比伦居由我和修一做主。可是在苏乔心里,少主永远都是主人。”苏乔坚定的目光,毫不躲闪言若的目光。
“我知道,可是世间万般变化,你也知道我喜欢做好一切安排。说未雨绸缪也好,说以防不测也好,我只做我认为我该做的。”言若知道她在宫中的事情,有修二在,苏乔自会知晓,担心不可免。
“苏乔明白。”对于少主的话,她总是听的。
“冲玄岛有什么消息吗?”言若看向院落中树梢上停落的白鹰,有些出神。
“闻人岛主依旧在闭关,岛上也无什么异动。那个神秘人也没有什么异动,但是他们似乎与玉丞相有所接触,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这次少主亲自让小白唤她来询问这些事情,苏乔心头闪过一丝异样。似乎是少主在交代着什么,她有些不安。
“少主,孔雀蓝的数量稀少,除了鬼医处收购了大部分,有一小部分落入玉家手中。”苏乔以为少主会有些动容,却没看到少主神情没什么变化。
“后宫与前朝一样,动一发而动全身。”言若想起出宫前,太后对自己的安抚,她知晓太后对她的宠爱,知道太后不忍让她受后宫之伤,却也知道太后也有她的难处。
“那小婉呢?”苏乔的视线瞥了眼屋内,屋内的烛火跳跃起来。
“有她在,我反而安全。”言若的话让苏乔眼前一亮,明白了少主的意思。
院落里又只剩下白色的身影,白鹰不见了踪影,妖艳的红色也淡去。
隔日,言若就抵达了安国寺。墨国的安国寺坐落在南岳山上,是皇家寺院,离皇宫三天的路程。寺院香火缭绕,在山间独处傲立。言若求了平安符,捐了香火,敬拜佛祖,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走出大雄宝殿,言若四处闲逛着,在山间的凉亭中遇到了了然大师,安国寺的主持。白色的胡须,明朗的双眸,深刻的皱纹,自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气势。
“主持。”言若客气的微微俯身。
“施主来喝一杯老衲泡的茶如何?”了然伸手示意,言若点头,坐了下来。
淡淡的清茶入口,比不上宫内的御用,自有一股清香与惬意,在宫内只有四方的天空,与狭小的院落,这里却是层峦叠嶂的山峰,广阔的天际,呼吸的都是草叶的清香。
“主持的茶很好喝。”言若放下手中略显简朴的茶杯。
“是施主的心情好。”了然的话让言若会心一笑,大师就是大师。
“只是随遇而安而已,让主持见笑了。”
“施主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长大了嘛。”曾经在她小时候未开窍之前,爹娘曾带她来过安国寺求见过了然大师。
“老衲以为施主会问老衲自己的命相未来,施主不想知道吗?”了然给言若的茶杯里添了些茶。
“知道了还有什么意思,而且我也不想让师傅泄露天机。”言若淡淡的笑声随风飘落在山涧。
“佛曰:一沙一世界,一尘一劫。施主注定落在这一尘,也定然有所得。”了然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对言若微微点了点头。
“借大师吉言。”言若端起茶杯,此时杯中的水苦涩多了一份清香。
言若在安国寺内安心的住着,有空就去后山走走,抄抄佛经,似乎有不打算回去的意思。李贵得到这样的消息,站在慈宁宫的殿外外有些踌躇,想着怎样告诉皇上。最近皇上的心情不是很好,朝野上下似乎也嗅到了气息,不是什么大事不会惊扰到圣驾。后宫的娘娘们对于南宫昭媛的离去有忧心的,有不在意的,也有开心的,后宫蠢蠢欲动的费劲心思想讨皇上欢心,可始终没有哪个后妃能让皇上欢颜。皇后娘娘更是为了南宫言若中毒的事件,在太后和皇上的压力下找寻着凶手。
李贵迈步进了内殿,太后正与皇上喝茶。
“给皇上太后请安。”李贵行完礼,立在一侧。
“李贵啊,不在皇上身边伺候,有何事去了?”太后问的随意。
“回太后,刚刚得报,南宫昭媛在安国寺一切安好。”李贵回禀着,看了眼皇上,皇上面无表情,并没有表示太多关切,但是太后却不在意,对身边的高嬷嬷吩咐着,“新竹啊,天凉了,备些御寒的衣物给言若送过去。”一旁的高嬷嬷连连应着,说已经准备好了。
“她还不回来了?”墨暨轩沉着脸,有些不悦。
“言若在与不在有何差别?言若中毒之后,皇上可曾关心过。”太后的语气很轻。
“太医说过她已然无事。”墨暨轩心头一阵烦躁。
“无事?皇上还真是放心啊。听说被贬的夏才人身体微恙,皇上还去探望过。”太后放下手上的茶碗,语气稍稍重了一些。
“母后很护着言若,比对香之更好。”墨暨轩的话让太后脸一沉。
“皇上是在为香之打抱不平吗?皇上与哀家都知道,此次事件无端让言若受害,也许还无法真正给言若一个说法。既然皇上无法去疼爱言若,哀家只希望能让言若开心一些。”
“朕不曾亏待言若。”墨暨轩并未觉得自己有所错。
“如若皇上真觉得不曾亏待,就让言若好好在宫外散散心吧,哀家答应言若,她想回来的时候再回来。”太后看到儿子微微蹙起的眉头,叹了口气离开了大殿。
从慈宁宫出来,墨暨轩心头郁闷,他何时会为了一个女子闹过心。宫中自有温顺娴熟的女子,也有骄纵有心计的女子,与她们周旋并不费什么心思,他自游刃有余。可是在南宫言若出现之后,他忽然发现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来面对她。
“李贵,朕要出宫几日,宫内的事情你安排一下。”墨暨轩丢下吩咐,李贵慌忙应着,心中盘算着,以后南宫昭媛是个要上心的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