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身份(1 / 1)
夜里自然无法安眠。天方蒙蒙亮,洛舒便早早得将自己收拾妥当。然而还未踏出门口,却听得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他便停了下来。
门被猛然推开。莽撞的少年一脸急切,急不可耐地冲了进来,差点撞到桌子。
他无奈:“气喘匀了再说话。”
然而一向很听他话的小计却丝毫顾不得他,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急急道:“谢,谢姐姐走了!”
“我知道。”不同于小计的惊慌失措,他只淡淡道。
垂眸,掩去心底的刺痛。
原来,在她心中,这里就是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如此果断,决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父亲拜访一位故交。临走前,交了一幅画,着他临一份。
他诺诺应了。
画中的女子跨骑于马上,身体微倾贴着马颈,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执着一杆红缨枪。一身红衣飞扬如火焰,点燃了身后大片的枫叶。
单论姿容,持枪女子未必是国色天香,然而那种巾帼不让须眉神气却让人为之动容。
尤其是那双眼睛,坚定,果决,飞扬,像是风发了整个世界的意气。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稔感。
看笔法,似乎是公子墨离的作品。公子墨离成名于周朝成立以前,十二岁便凭着一幅天岁春日行游图而遐名帝都,被称作春风画卷。然而那之后,在周元帝初年已少有笔墨留下,唯有元帝永初十年入宫献上一幅美人图后再无音讯。洛舒沉思,那段乱世中竟还有这么一位奇女子,却不知后来如何了。
然而想必,是非常精彩的一生。
明明应该是秋高气爽的日子,却少见的无风的天气。寸光阁的窗户虚掩着,仿佛等待着某个人大大咧咧地将它推开,探出一个机灵的脑袋,语调和嘴角一起上翘:“喂,书呆子,出来陪我,不然,我可要把赭红丢池子里去了~”
那个女孩子很容易地,就和所有人打好了关系。她总是很好奇,可从不会给人添乱。当你闲时她在这里问东问西地,当你忙起来时她则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边。当你回过头来找她时,她又笑吟吟地等在那里。无理取闹,或许在其他人看来,她经常是无理取闹,可事实上,谁也无法否认那个女孩对身边人的关心。
他不敢相信,她骗了他。
然而,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他眼前。
来到他身边,是为了那个盒子。镂雕花纹的机关盒,发现这个盒子在碧儿手中的那一刻,她的眼神无比的冰冷。冰冷得将他她二人的情谊一刀斩断。讥讽的态度,环顾左右的言辞都让他愈发的烦躁。直到她淡淡道出口,“三月之期已至”,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那无法忍受的烦躁在心里积攒出沉甸甸的分量,深深地影响着他思考的能力。
被背叛的感觉深深地萦绕着他的心,所以当看到她对刃三笑得依旧散漫的时候,当她饶有其事地说自己是五刃的时候,当提及那场刺杀的时候,才无法抑制地问出“她是主谋”这种问题。
可她怎么会是呢?
她怎么能是呢?
无意识地纂紧了手中的笔。他明白再也不会有女孩子哈气连天地替他磨墨,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孩子吵着要吃桂花糕,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孩子胡乱扒拉几本书充作枕头睡得像只小猪。
如今,他再也不用担心找不到赭红了。
洛淮回来时,时近黄昏。
栖云院里安安静静。也不必小厮通报,他直向寸光阁行去。如果今天“那个人”讲给他的故事是真的,那么那幅画可能就是最好的证明。
推开门,眼前呈现出的景象已然说明了一切。
画纸上的女子长发似缎,明肌若雪,眸光明亮如电,唇角似勾非勾,别有一种不羁的神气。红衣在她身上好似沸腾了起来,欢呼着,雀跃着,随着女子且喜且嗔。
他一瞬间明白了,那个故事的真实性。一瞬间涌上来的感觉莫辩悲喜,却让人不小心忽视了其中夹杂着掩盖至深的恐惧,他震怒地挥开画纸,喝斥道:“你看看你画得是谁?!”
画纸上还未收捡的画具随着他这一动作重重地砸到洛舒的身上。然而他却听之任之,对着父亲恭敬地俯身一拜。
一向沉稳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确压抑着千万的痛苦:“洛舒辜负了父亲厚望。”
画卷上的女子和画纸中的女子容貌并不相似。然而那双眼睛却几乎是一模一样,尤其是,那般的飞扬。
前者,洛舒不认识,洛淮也仅仅是听说过她的故事。后者,他们都认识。
她叫谢雨华。
原来,一切早就已经开始。
“父亲,我忘不她。”就算她的接近是别有用心,就算她的笑容全部虚假。他可以告诉自己不去信她,不可以信她。“但我已经忘不了她了。”
原来,缘分已经深深纠缠。
“舒儿,先听我告诉你些事情。你再做决定。”